《蓝与星》沕颜

3、惊艳

　　“我还是给她道个歉吧，或许是我刚才拉人的动作太冒犯了。”

　　安蓝如此想道，走进里间寻找那个穿橘红色和服、扎了丸子头的女生。

　　可这家店的女服务员都穿橘红色和服，也扎了丸子头，到底哪个女生才是她？

　　“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拉了你的手？”

　　他对第一个服务员说。

　　“没有。您找错了。”

　　那个服务员双手端着一盘生牛肉，微微点头离开了。

　　第二个服务员跪在木地板上，正给一桌客人上酒，被她轻轻拍了下背。

　　“不好意思，请问我刚刚是不是拉了你的手？”

　　那个女生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我认错人了。抱歉......”

　　安蓝突然觉得这样做很蠢，明明自己是来旅游庆祝的，干嘛这样找人寻不快呢？

　　等一下，前面那个从厨台端酒的丸子头女生，给他一种绝对不会找错的感觉。

　　他决定硬着头皮，再问最后一次。

　　“打扰一下。”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背。

　　“请问，我刚刚是不是拉了你的手？”

　　这个女生手里端着一瓶清酒，僵住了。

　　绝对是她！

　　安蓝笑道：

　　“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可以请你给我拿一瓶清酒吗？还是说你手里的清酒就是给我拿的。”

　　她还是不回头。

　　这让安蓝不理解了。

　　“你好？”

　　他走到女生的身旁，女生却随着他的脚步转到另一边。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蓝感到她在玩弄自己，生出了一点点烦恼的心情。

　　“如果你不愿意为我拿清酒，或许可以直接和我说，而不是背对着你的客人，一言不发。你觉得呢？”

　　她还是不回头。

　　他看到她右耳垂上的那颗痣，莫名生出一些复杂的情绪。

　　“你可以回头看看我吗？”

　　安蓝感到自己像在纠缠一个小女生，很想坐回去。

　　可他忍不住......实在是有些难为情地忍不住......

　　他很想......用手碰一下那个女生右耳垂上的痣。

　　他伸出手，慢慢靠近......她的右耳垂。

　　在他快要碰到那颗痣的时候，那个女生忽然回过头看着他——

　　不知是他喝醉了，还是居酒屋里的橘红色灯光作怪——

　　安蓝看着女生的眼睛，被震慑住了心灵。

　　她的眼睛，就像寂静的夜里，一汪清水倒映的银色满月，满月旁闪着飘渺的星光，忽明忽灭。

　　安蓝最近在画心目中的动画电影的女主角，却因无法将女主角的眼睛画出来而迟迟不敢动笔。

　　如今，他找到了。

　　这双眼睛令他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主角的双眼。

　　他以前总觉得，电影里一见钟情的情节太老套，怎么可能有人单凭第一面就沉迷于某个人不可自拔？

　　电影里的一见钟情的确是俗气的，可当自己真正对一个人一见钟情时，才发现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俗人。

　　安蓝认为美丽是罪，通俗点说，一个人的外貌再好看也不能证明他是个好看的人。

　　多么愚蠢的想法。

　　“我......抱歉......”

　　因为安蓝现在感觉无地自容——他感觉自己现在面对那个女生的容貌，是一个彻底的罪人，十恶不赦。

　　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如此含蓄、柔雅、如晨间的露水一样娇嫩的、俊美的脸。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竟然就这样把内心的话给说了出来。

　　真是不知羞耻。

　　女生听到他这么说，脸上泛起了红潮。

　　她埋下头，窘迫地走开了。

　　或许是因为她才来这里当服务员不久，又或许是她没拿稳酒壶，离开的时候不慎把手里端着的清酒洒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妈的，你在干什么！”

　　那个男人居然说的还是中文。

　　他气愤地推了女生一下，她手里的酒壶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中年男人已经在这里喝了一个小时的闷酒了，他愁眉苦脸，可能正经历着人生的低潮期，或者刚刚遇到了难过的事。

　　女生连连受惊地低头，蹲下去捡破碎的陶瓷碎片。

　　安蓝抑制不住自己，怒由心生，立刻冲上去往中年男人的脸上来了一拳。

　　“妈的，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啊？”

　　“什么小姑娘？”

　　中年男人怒不可遏，和安蓝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场面混乱不堪，客人们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拿出手机拍视频。

　　也许是因为安蓝年轻一些，在这场打斗中占了上风。

　　他把中年男人压在地上，不断挥拳。

　　“打死我吧！我就是个废物啊......”

　　中年男人竟然嚎啕大哭了。

　　安蓝看着周围交头接耳的人，拍视频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打架。

　　真是荒唐。

　　怎么就打起来了......？

　　他把男人扶了起来，整理了一下情绪。

　　“对不起，我们去医院吧，我给你赔偿。”

　　“谁要你的赔偿！”

　　中年男人顿时转悲为怒，用额头狠狠撞向安蓝的脸，把他的鼻子撞瘪了，鲜血直流。

　　满脸横肉的健壮的店长从店外赶了过来，用他粗犷的大嗓门制止道：

　　“你们在干什么？快停下！”

　　中年男人立刻跑了出去。

　　安蓝也停了下来。

　　他靠在上菜的厨台旁，用手捂着鼻子，嘴巴大口呼吸。

　　那个女生竟然害羞地走了过来。

　　她眼神慌乱，看着安蓝，拿出新买的手帕，用动作示意自己是否可以为他擦拭鼻血。

　　安蓝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梦幻般的脸，居然流露出了微笑。

　　“原来你是真实存在的。我还以为是梦呢......”

　　女生便小心翼翼地为他擦鼻血，关切地问道：

　　“您没事吧......”

　　等一下。

　　这个声音......虽然很清澈，很干净，但是......

　　安蓝瞪大了眼睛，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在做梦了。

　　“你……你是男生？”

　　那个女生——不对，是男生，点了点头，他脸上的红潮在橘红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娇美了。

　　安蓝学了八年的日语说不圆乎了，用中文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长得是一个女孩子的样子？”

　　“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甚至有些口吃了。

　　“我......你......女主角......”

　　“女主角？”

　　安蓝抓住他的手臂，想让他不要给自己擦鼻血了，这个动作令男生一震，惊讶地看着安蓝。

　　“您做什么！”

　　尽管安蓝想要男生停下动作，可他感到身体里有一股原始的力量，有一股基因里传来的力量，不准他抗拒那个比女生还漂亮的男生为自己擦鼻血。

　　男生想抽开自己的手，可安蓝鬼使神差地抓得很紧，不肯松开。

　　他只能用极其细小的声音微微开口道：

　　“快松开，很多人看着呢......”

　　男生的脸越来越红了，一直红到耳垂，显得更加可爱了。

　　“对啊......我在做什么？”

　　安蓝说道。

　　“你......你叫......你叫什么名字？”

　　“您问我的名字干嘛？”

　　“你直接告诉我。”

　　安蓝完全来不及反应自己做了什么。

　　从最开始拉他的手臂，到与人打架，到现在原以为是个女生却是个男生的他为自己擦鼻血。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我叫清水见星......”

　　安蓝的手很烫，可见星不敢挣脱安蓝的手。

　　他如果挣脱，反倒显得安蓝是个莽撞的人，在骚扰自己。

　　“这位客人和你认识吗，见星君？”

　　见星看一眼店长，又看一眼安蓝，神色慌乱，不知如何回答。

　　在他心里，或许认为两人已经认识了。

　　不然安蓝为什么要出手打那个中年男人？

　　他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个......我们......”

　　“不认识！我们不认识！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安蓝惊地弹了起来大声喊道。

　　他立刻从兜里掏出信用卡，站起来对店长说：

　　“你看看我造成了什么损失，我全部赔偿！”

　　安蓝把信用卡扔到店长身上，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了。

　　见星还是把手帕举在空中，以给安蓝擦鼻血的动作呆呆地坐在原地。

　　他难堪地看着安蓝逃走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双眼不禁湿润了许多，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