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训练 ...

  •   “对了,百里求途有发什么消息吗?”夏词问。
      晨松渝淡淡道:“我好像没听到。”
      “是吗?”夏词疑惑,“竟然没有丧心病狂到让我们现在就去打副本?”
      晨松渝脸上闪过一抹失望,叹了口气:“你不信我。”
      夏词连忙说:“没有!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他不会就这么放任我们待下去,真的!我怎么会不信你呢,鱼摆摆……”
      晨松渝半晌才应:“嗯,知道了。”
      夏词一听急了,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走到晨松渝面前,挡住了他看向窗外的视线。
      晨松渝微微抬眸,眼神里的哀伤转瞬即逝。
      夏词不知所措地僵住,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微微弯身向他道歉,语气恳诚:“鱼摆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的。”
      晨松渝转过头,语气放得温和:“那你不打算补偿一下吗?将功赎过。”
      夏词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陷阱,而且还是自己心甘情愿,他愣了愣,脱口问道:“你要我怎……”
      他身子猛地僵住,没说完的话都被堵在喉咙,强有力的手臂将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晨松渝咬上他的唇,刺痛感令他本能挣扎着推开,却反而让晨松渝的进攻变得更为凶猛。晨松渝耐心吮吸着那片柔软的唇,像对待珍视无比的宝物一般,如果排除夏词含糊错乱的呼吸外。晨松渝好不容易愿意松开,夏词还没好好喘上几口气就又被摁了回去。温热的舌头触上肌肤的那一刻,夏词脑子变为一团乱麻了,他听见晨松渝低哑的嗓音说:“张嘴。”
      理智早已溃散,他微微张开嘴,模样看上去无比乖顺。晨松渝似乎轻笑了下,随后,与夏词的舌头勾缠在一起,耳边传来暧昧的喘息,过电般酥麻的感受从尾脊椎一路往上蹿,加剧了这场充满欲望的接吻。
      夏词从来不知道接吻还能带来这么刺激的体验,他没有任何经验,只能尽最大努力去让晨松渝感到舒适。晨松渝总是将时间把握得恰到分寸,每到夏词快要窒息时就放开让他喘气,但却不让人休息太久,很快又被拉回来继续。
      夏词合理怀疑晨松渝想憋死他。他就像条饥渴的鱼,想榨干夏词所有的水分。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夏词浑身一颤,神经紧绷起来,双手拍打着晨松渝的后背,提醒他有人。晨松渝却充耳不闻,无视了夏词慌张的眼神。
      夏词说什么也不张嘴了,晨松渝皱了皱眉,也没在这上面纠缠。他细细啄着夏词的嘴唇,很有耐心。
      敲门声停下,一道雀跃的少年音直直穿进了夏词耳里,随之而来的,门也被打开了。
      “你们没事……吧……”一脸疑问的少年在看清里面的情景后面部瞬间变得僵硬。
      夏词:“……”
      裴秋:“……”
      晨松渝掀了掀眼皮,不怎么友好地和裴秋对视。
      裴秋“呃呃啊啊”地鬼叫几声后猛地把门关上,但这门经过特殊处理,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这也就是为什么裴秋开门的时候他们没有听见。
      夏词脸色涨红,喉咙里溢出几声呜咽,在晨松渝放开的一瞬间连忙起身,气急败坏地瞪了他几眼才去开门。就见裴秋趴在对面门上正陷入深深的自闭。
      夏词听见他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我为什么要开门……我为什么要开门……”
      “那个,不是你……”夏词扶着门框,欲言又止。
      谁知道这小孩反应能有这么大,该不会是被两个男人接吻的场面冲击到了吧?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夏词伸手拍了拍裴秋的肩膀,安慰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们呃——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负面影响,我向你道歉……”
      “不——”裴秋红着脸转过身,拉住夏词的手,一和他对视又忙里忙慌地低下去,恨不得行一个标准的鞠躬礼,“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捂着脸,脸好像被蒸熟了一样,扭扭捏捏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头一次见真人亲嘴,有点新鲜,打扰你们了,你们还是继续吧。”
      夏词:“……”
      “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夏词问。
      裴秋:“哦哦哦!对了,那个老大让我来带你们训练,提高身体素质,强化攻击技能,不是发消息了吗?你们没看?”
      发消息了吗?夏词皱眉,忽然明白过来是谁在搞鬼了。他朝身后看了眼晨松渝,后者不但没有半分心虚,还尤为淡定地和他对视。
      懒得计较他怎么想的,夏词在心里冷笑。
      “训练?”夏词若有所思地问,“在哪训练?怎么训练?训练多久?”
      裴秋张口,顿了顿说:“有专门的训练空间,是老大发明出来的,具体内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每个人有不同的训练方针,至于训练多久,一个月是最低标准,看你表现安排。”
      夏词想了想,问:“为什么是你来训练,难道你不用下线吗?”
      裴秋不免骄傲地扬起一抹笑,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给夏词解释道:“每个人只能拥有一个技能,技能是由情感催生的产物,情感可以笼统地分为两类:一种是爱,一种是恨。不同的情感会练就不同的技能,从那两个基础可以给技能划分大概的总结:爱催生的技能攻击颜色是浅色明丽系,其中红色是最醇厚也是最强悍的代表,恨催生的技能攻击是暗色阴晦系,其中黑色是最危险也是最凶煞的代表。”
      “虽然有人的技能是因为恨才被激发出来,但并不代表它就只会破坏。爱和恨没什么分别,也不存在高低,最主要的还是看当事人怎么使用,所以不用因此抱有什么偏见和怀疑。无论是什么力量,只要不用来害人,它的来源并没有太大关系。”
      “而老大派我来给你训练,是因为我们都有无间魁,无间魁指的就是凭执念幻化出的记忆里的人,强大的思念和积淀的情感以那个人为出发点,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无间魁。无间魁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意识的一种体现,你的心里放不下这么一个人,对他抱有存念,而那个人同样放不下你,灵魂无法安息,久久不愿离去,残留的意识盘亘在你周围,直到被启封,作为世界给予的武器。所以,召唤出的无间魁,只能是死人。”
      夏词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但裴秋没露出什么伤感的表情,大方说道:“我的无间魁是我哥。”
      “喏,你看,这是我哥意识的载体。”裴秋露出脖子上挂着的蓝宝石项链给夏词看。
      细细的银链缠绕着那截白嫩的脖颈,看上去那么紧,却又好像很有距离。蓝宝石周边镶着光钻,更衬得高雅清新,蓝色的宝石像深海一样神秘,触摸不清,危险又迷人,迷人又危险。
      “好了好了,不说了,马上马上。”裴秋对着那项链说。
      项链被认真地安放在胸前,轻轻晃动一下后又归于平稳。
      夏词不可思议地问道:“还、还能听见我们在说什么?”
      裴秋:“那当然了,无间魁和宿主骨肉相连,心心相印,外界的任何反应都能通过宿主感知。”
      晨松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词。”
      夏词应了声,让裴秋先进来坐坐。
      裴秋顶着晨松渝审视的目光哆哆嗦嗦地坐在了沙发上,坐姿无比端正,一手抚摸着颈间的项链,像是在安哄似的。
      而夏词站在门口,脸上是无比凝重的表情。
      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认为自己召唤出的是无间魁,而自己使用的却是红线。如果说召唤出的无间魁只能是死人,那也代表晨松渝已经死了,但他能力具象出的却是红线,晨松渝也好好在他面前,回忆碎片里的晨松渝确实丧命在游戏,那为什么他依旧能安然无事地站在这里?还是说,一个人可以同时获得两种能力呢?
      夏词现在才猛地清醒过来,如果晨松渝不是以无间魁的形式存在,他怎么能死而复生呢?还是说,在那场游戏里,晨松渝没死呢?
      夏词复杂地看向晨松渝,思绪这时候开始不断重理。
      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能力,那晨松渝的技能是什么呢?那柄两米长的大刀?现在他们都以为自己的技能是晨松渝幻化的无间魁,但只有夏词知道,晨松渝就是晨松渝,和他一样是下线玩家,但为什么晨松渝会作为游戏角色,作为通关的BOSS呢?晨松渝到这里已经有了十年,但却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他没有记忆,别人也不认识,他像被刻意掩埋的真相,谁也窥不见半点原因。
      那个男人不认识晨松渝,而且他很意外夏词把他从游戏里带出来,说明这是不合理的,因为夏词说晨松渝是他攻击的武器男人才恍惚过来,他把晨松渝当成了无间魁。
      为什么夏词一下线晨松渝就立马出现在他面前?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词,你在想什么?”这道声音的突然出现令夏词反应极大地后退。
      晨松渝走出来,把门关上,也隔绝了裴秋带着打量的视线。
      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头五味杂陈。
      晨松渝看着夏词越发严肃的神情心凉了下去,刚还正常的脸色现在变得很差劲,他像是猜透了夏词心里在想什么,开口说:“你也觉得我是个怪物,怀疑我的真实是吗?”
      怪物……也?
      夏词听到这个词就觉得难受,他珍视无比的人,被当作怪物活着,而他怀疑他的出现,也害怕这是一场梦魇。
      为什么要管晨松渝是因为什么才出现的?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存在,只要他没事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纠结那么多不必要的问题?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质疑他的真实?
      这场身份证明里,没有谁可以完美地说不在意,他们都太过于担心。
      究竟是死亡给了人不敢相认的畏惧,还是内心那份抹消不了的卑微浸泡得太彻底?
      晨松渝认为夏词不会接受他残缺的如今,夏词却害怕又是大梦一场的空欢喜。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夏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想想,为什么我一下线你就出现在面前,为什么你下线十年都无人知晓你的身份?这其中过于巧合。而且,你明明也是玩家,为什么会成为游戏里的角色?这十年你没有记忆,也忘了过去,你就不奇怪,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夏词目光炯炯地盯着晨松渝,“晨松渝,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我没有怀疑你,你的存在,才让我感受到世界的真实。”
      “既然你和我都不清楚为什么你会死而复生,解释不了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只要你现在好好的就可以了。”夏词抱了抱晨松渝。
      晨松渝方还黯淡的心情顷刻间阴霾扫尽,他笑了笑,为那句挚语感到发自心底的欢喜。
      “所以,你的技能是那把大刀吗?”夏词问。
      晨松渝:“不是,那只是系统给出的道具,我没有情感催生的武器。”
      “怎么会……”夏词呆住了。
      被选中下线的人有一定能力幻化出自己的武器,晨松渝在这里这么久,怎么会没有呢?
      除非……他没有感情。
      夏词复杂地看着晨松渝。
      因为没有记忆,所以没有感情,因为没有感情,所有没有武器。
      夏词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捏了捏晨松渝的手心:“反正现在也出不去,跑也跑不了,你是从游戏里出来的,谁知道有没有副作用,离了这个世界还能不能正常生存,先多了解点,你的这十年,不可以就这么算了。”
      晨松渝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一切太过巧合,简直像别人故意安排的一样。”
      裴秋敲了敲门,畏畏缩缩地喊道:“那个,兄弟,训练……”
      他也很忐忑,又怕再次打扰两人亲密,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才鼓足了勇气去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两人皆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正经样,裴秋想,难不成这么长时间他俩在交流逃跑计划吗?
      为了绑架两个人留在这里好好当黑奴,就得彻底把他们的念想断干净,因此裴秋端的是一副苦口婆心样:“你们不知道,这里只能进出不去,这么多年就没谁出去过,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又不是老大不放你们,是他也没办法啊。”
      谁料夏词反应巨大:“出不去?!那百里求途怎么说只要好好下线还是有希望的?”
      裴秋内心狂吼,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他脑子飞速转动,急忙找补道:“这这这、老大不行,但是‘天眼’可以啊!对对对,等达到条件,老大自然会提交资料,向‘天眼’申请回到现实世界。”
      “‘天眼’?什么鬼?”夏词莫名其妙地问道。
      “呃,就是管理所有平行时空的地方,每个时空会在‘天眼’那里储存档案,类似于出生证明,而各个时空发生的所有事件业务都会在‘天眼’留底,‘天眼’会时刻记录每个时空发生了什么事,它有一套非常精密运转的系统,而这个系统,监控管制着所有时空,是整个宇宙的平衡核心,通俗点说,它就像现实世界里的警察局,维持社会秩序,也是主张公正的地方。”
      夏词震惊了,不是现在时空都有警察局了?不是原来世界上还真存在平行时空?
      这个世界已经是他能理解的极限了,没想到裴秋还能给他拉坨大的。
      裴秋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他也是从现实世界来到这里,安慰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是真的,你没神经病,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真实有效,这里的存在也都真实可信。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尝试融入,朋友,慢慢来。”
      “原来神真的存在。”夏词感慨道。
      裴秋问:“怎么说?”
      夏词安详闭眼,说:“这个世界,是真的很神。”
      裴秋:“……”
      “诶,你别看我们这个时空很不讲道理,随便拉人进行下线游戏,你以为其他时空就很有良心吗?不,大家都是一样的土匪行径,他们抢得还要丧心病狂,我们还赶不上一半呢。”裴秋试图挽回自家时空聊胜于无的形象。
      夏词:“他们抢人干嘛?也要攻略游戏吗?”
      “NoNoNo,”裴秋竖起食指摇了摇,“每个时空有自己的业务代理,独特的管理方式,有的是负责穿书,有的是负责攻略人物,进行恋爱模式等等。”
      “呃,那这个时空负责干嘛?”夏词问。
      他以为裴秋会说下线,没想到裴秋嫌弃又无语地控诉道:“回收垃圾。”
      夏词:“……”没想到自己现在是在捡垃圾当环卫工人啊,这思想,直接少走四十年弯路。
      两人有问有答,都是话痨子。可能百里求途,也就是裴秋的老大,也没想到裴秋这丫的能这么会讲吧?训练一半天连门都没迈出去,这样下去,时空复兴指日可待啊,指的是暗无天日,待的是毁灭消亡。
      “还训练吗?”晨松渝冷冷问道。
      被他这么一说,裴秋才终于想起了正事,急急忙忙带着两人赶过去。
      夏词快步上前跟上裴秋,晨松渝就那么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脸色不怎么好看。
      夏词压低了声音问裴秋:“你老实跟我说,一个人有没有可能拥有两种能力?”
      裴秋睁大了双眼,环视了一下周围,也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难道老大跟你说什么了?”
      夏词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件事跟百里求途有什么关系。
      就在他莫名其妙地想着时,裴秋说:“老大就同时拥有两种能力。”
      夏词忍住那声惊叫,难道晨松渝其实就是无间魁?
      不过下一秒裴秋就打破了他的幻想:“按常理来说,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拥有两种能力,这不符合规矩,也很不公平。”
      裴秋严肃地说:“你的感情、你的意识,延伸出的只能有一条路径。除非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将自身能力给予出去,这个过程称为熔体。熔体对赠送能力的人来说是一场难以忍受的酷刑,因为能力一旦剥离,意味着形魂俱灭,而对于接受的那人来说,也是无法承受的痛苦。就像植入一个与自身基因完全不同的东西,会发生严重的排斥反应,结果往往都没有好下场。在这个世界,没有能力是活不下去的,没几个人真愿意把自己能力送出去,也没几个人敢尝试万分之一成功的概率。”
      “老大他……兴许是个例外吧,”裴秋叹了口气,随后嘱托夏词说,“你不要去问他这个事,别看他成日一副没心没肺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他一直都备受内心的煎熬,比谁都痛苦绝望。”
      “他是不是对你说过想把你吃掉这句话?就是消化你能力的意思。”裴秋挑了挑眉。
      “……是。”夏词如实回答。
      裴秋笑了笑,无奈地说:“其实就是在提醒他自己曾经做了多么后悔的一件事呢,一直都不肯放过自己,需要靠这样才能稍微减轻负罪感。”
      夏词哑口无言。
      裴秋:“明明没谁怪他,也觉得是自己的错,我想,应该是在怪自己的弱小吧。”
      “他竟然……”也有这么一段难宣于口的过去呢?夏词没说完。
      “不过能力是可以改变的,真正做得到的也没几人。遇到难以承受的刺激或者心中执念强大到一定地步致使感情发生了改变,我们称之为升华,你的能力也就会随之改变。但不可能有人同时有两种能力,知道了吗?”裴秋说。
      夏词点头,默默消化裴秋这几句话的意思。
      也就耽搁了一个多小时,三人终于来到裴秋所说的训练空间。
      那是一堵门。
      门上的蓝纹盘根错节地交织在一起,两边对称分布,在泛着微光隐隐响应,中间是门芯,一只空洞的眼睛,瞳孔周围呈深蓝色调。
      裴秋手指点在瞳孔位置,蓝色的光点缭绕在他的指尖,然后融进那只眼睛,逐渐蔓延至整扇大门。被注入力量的大门一下子焕发生机,散发的光亮也比此前更加明显,一闪一动像是在呼吸。
      裴秋摊手,冲夏词微微一笑:“欢迎来到‘蔚蓝色的大海’,请开始你的旅途。”
      夏词侧头和晨松渝相互对视一眼,不自觉握紧了对方的手,向着蓝色漩涡缓缓走近。
      荧光环绕在他们周围,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里里外外一丝不漏。
      夏词感到一股奇妙的力量从身体各处汇聚在一起,然后归于腹中,浑身都变得温暖舒畅,像被净化过一样。
      晨松渝就在他旁边,夏词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就见晨松渝褪去了先前的衣饰,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洁白无瑕的制服套装。白色皮衣紧紧贴合着身躯,将身材勾勒得一览无余无。手臂的肌肉恰到好处,既不过于浮夸,又不显得羸弱单薄,每一次发力都能感受到蓄势待发的力量,满是蓬勃的生命朝气,散发着令人折服的安全感。腰间系着金属皮带,银色的锁扣上是天堂鸟的式样,流转着亮闪闪的光泽。下装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条件优越的大长腿,线条匀称美观,笔直又修长,看过一眼就无法移开。马丁靴将裤尾收束进去,似乎也收走了那抹极致的艳色,鞋跟处镂印着展开的半只翅膀,似乎在等待着某个时机直冲云霄,另一边又篆刻着飞扬的火焰,给人以生生不息的张狂。
      这身套装以白色为主调,其他的和银灰搭配。佩戴着白色的双肩腰挎枪包,还有同色系的加厚防弹衣,另斜挎着填满弹药的子弹包,腿上连接着金属腿环,夏词看得一整愣神。
      不同于晨松渝的是,他的下装却不是长裤,而是短短一截堪堪没过了大腿根。他的左腿绑着黑色袜圈,能感受到鞋里机关隐藏的刀刃,右腿同样套着腿环连接着白下装。
      落地的刹那,夏词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
      只见面前是一层又一层的白玉梯,垒得极广无边,高耸入云,看不到尽头,一眼就足以让人感到绝望,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每块台阶之间有两指缝隙,往下是货真价实的深渊,掉下去的后果不堪设想。
      裴秋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没事的哈哈哈,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晨松渝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问道:“规则。”
      裴秋打了个响指,白玉梯也顺应亮起,一层一层铺叠上去,像是翻涌的波浪。
      “一天之内,到达终点,即为过关。”裴秋微笑道。
      虽然白玉梯长得没有尽头,但它总不会真的没有终点,如果只是在日落前到达的话,只需要提高速度就行了,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就这样?”夏词不可思议地问道。
      裴秋好笑地看着夏词说道:“停,我还没说完。一天之内只是时间要求,还有行为要求呢。一天之内,一:徒步到达终点,二:蛙跳到达终点。只要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要求,成绩就此作废,重头来过。”
      徒步还行,蛙跳?这千万级没有尽头的云梯吗?
      “你确定……这是人体能够承受的训练?”夏词笑不出来了。
      裴秋:“放心,死不了,我负责在这儿给你吊气呢。”
      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根超大版针管,足有两米高,指了指夏词,眨眨眼:“想要爱的魔力吗?欢迎使用针不戳牌药剂。”
      夏词两眼一黑又一黑,就差没原地晕倒过去。
      开玩笑吧,被那针管一戳他还见得到明天的太阳吗?什么吊气的,他看是要命的还差不多。他就是累死摔死都不会用那个吊气。
      裴秋念完最后一句台词:“请开始你们的表……咳咳,训练。”
      晨松渝站在第一级台阶面前,等待着夏词。
      夏词一咬牙,三两步跑上去,催促道:“走走走鱼摆摆,我不想重头来过。”
      谁知夏词一踏上去就感受到微微的排斥压力,他先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等走到第五级台阶的时候排斥推挤的感受愈发强烈,不用他回头,身后的裴秋就解答了他的疑问:“忘了说,这阶梯还需要承受千钧之力的哈!越往后走受到的压力会越大,还会随机出现一点小麻烦,看你们造化了——”
      夏词忍无可忍地回头,吼道:“真的是忘了说吗!”
      裴秋:“哦——逗你玩的呐——”
      夏词眉心狠狠一抽,看到裴秋躺在摇摇椅上,还搭了顶遮阳伞,悠哉悠哉地喝着椰汁他心口就无比憋闷,敢情他俩还真被当猴看了。
      裴秋感慨道:“唉,风水轮流转啊,当年老大也是这么欠揍,没想到自己来体验一把,感觉简直不要太爽啊。”
      胸前的项链微弱地闪了闪,裴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莫名有些局促,头往后仰了仰,等拉开距离后才问道:“哥,怎么了?”
      男人嘴角微扬,那表情却显得有些生硬,他温吞地缓缓说道:“秋秋,少喝点凉的,对身体不好。”
      下线成员长久训练,早已拥有恐怖的身体素质,更别提只是一杯冷饮。
      “哦。”裴秋还是回道,手里的椰子放在了一旁的小木桌上。
      两人无言,裴秋看着夏词和晨松渝的身影发呆。
      “秋秋……”男人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一股讨好的卑微和委屈,“你是不是不想看到哥哥?”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他已经说过无数次没关系了,为什么他哥还要继续说对不起?
      裴秋眉头轻皱,“啧”了一声,有些气急败坏地扯住男人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道:“你要不要出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说我不在意了,我们当一对正常的兄弟,和和睦睦不好吗?你非要那么顾忌,非要这副样子,时刻提醒着我,其实我们根本就无法做到不在意!”
      男人的身躯越发僵硬,仿佛丧失了基本反应,他愣怔地看着裴秋,神情愧疚。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裴秋下意识去抓他的手,体温相触又条件反射缩了回来。
      裴秋眼看着男人从眼前消失,还是哑口无言地静默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好好解释,他习惯了被溺爱,自然学不会如何琢磨别人的心思。
      他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嘴唇紧抿,那句“对不起”也还是没有说出去。

      “怎么样夏词,还好吗?”晨松渝回头担忧地看着夏词,伸手拉他。
      夏词颤巍巍地把手搭上去,虚脱地想要迈上台阶,最后还是无力地停在原地。
      这才第二十级,而夏词早已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他感觉内脏都被挤压得变形,轻轻一动就痛得不能自已。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也再不能前进一步。反观晨松渝,走到现在照样游刃有余,连一滴汗也没出。
      晨松渝走下台阶,什么也没说,把夏词捞到自己怀里,不管那急促的呼喊背了上去。
      夏词的声音很微弱,小到几乎听不见,但晨松渝五感极为敏锐:“放我……下、去,这样你也……不好走……”
      “还行。”晨松渝毫无压力,轻松地说。
      “真的?”夏词问。
      晨松渝笑了:“不骗你。”
      夏词嘟嘟囔囔地小声说:“才不是,你骗过我……”
      “什么?”晨松渝把人颠了颠,侧头问道。
      夏词没说话了,阖眼安神。
      晨松渝的步子很稳,夏词趴在那结实的脊背上,嗅着晨松渝身上的气息,心安不少,似乎连疼痛都缓解了很多。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夏词拍了拍晨松渝的肩膀,轻声说道:“晨松渝,可以了,放我下来吧。”
      晨松渝不语,显然已经不想和夏词追究这个话题。
      夏词开玩笑地说:“你这样,我是不是算作弊?”
      晨松渝无所谓地说:“那又怎样?”
      晨松渝背着的时候,那些阻力好像不再出现,夏词状况已经缓解了不少,他怕晨松渝硬抗,说什么都要从他身上下来。
      他状似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个男的,不能这么矫情……”
      晨松渝:“谁说男的不能背了?还有,这不是矫情,难受为什么勉强?”
      夏词无奈道:“可是我不能总靠你的……”
      晨松渝打断他,反问:“为什么不能总靠我?”
      “你又不能一直在我身边,要是真遇到了什么麻烦,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夏词说。
      晨松渝顿住了脚步,半晌,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没在你身边的这些年,真的很抱歉。
      夏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登时肠子都悔青了,明知道晨松渝内疚,偏要一个劲儿地戳他心窝子,他真是太过分了。
      夏词慌张地去看晨松渝,对上那双红透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狠劲,硬是挣脱晨松渝跳了下来,落地的瞬间登时眼冒金星,只觉得浑身都被重型机甲碾过、粉身碎骨般的痛。
      “你别哭啊。”夏词心疼地说,他捧起晨松渝的脸,拇指擦过那处脆弱的感官,摸到温热的泪。
      他从没见晨松渝哭过,晨松渝也从没在他面前展示过半点脆弱,这是第一次。夏词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愧疚。
      “没什么好抱歉的,你的存在足以抹平所有伤痛的过去。”夏词搬出晨松渝说过的话,试图活跃他的情绪。
      “但是夏词,我知道你很难受,一个人走过的十年里,你那么绝望伤心。”晨松渝眼还红着,只是没再流下一滴眼泪,他低着头不看夏词,像是个犯错的孩子。
      “晨松渝,你错了,你不开心我才难受,”夏词勾上晨松渝左手的小拇指,那条红线隐隐若现,“还记得吗?红线纠缠着对方,指引着方向,它不断,我们就不散。”
      晨松渝看着那条红线,说道:“我要真是无间魁就好了,这样就能永远呆在你身边。”
      “鱼摆摆,我的意思是,训练本来就要靠自己,不然它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如果我现在不脚踏实地,那以后下线,我吃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亏。你可以替我过这道关,你可以一直挡在面前替我披荆斩棘,但是本来我需要自己去经历,一时的保护从来都不是保护,是溺养。我也需要自己成长,知道吗?”夏词说。
      晨松渝缓慢地点头,说:“至少让我拉着你,别掉下去,你站都站不稳。”
      夏词:“……”
      哥,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太侮辱人了。
      裴秋看着面前的投影,叹息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帮了多少,就会反噬给对方多少。”
      他又看了看胸前黯淡的吊坠,没忍住戳了戳,声音微小:“哥,你别掉小珍珠了。”
      项链没反应,可能他哥真偷偷掉小珍珠去了。
      其实过了这么久,当年的恨冲淡了不少。裴秋觉得自己真的不在意了,回过头却发现他哥还是不敢向他靠近。
      就像他不相信他哥是无辜的,他哥也不相信他原谅了自己。
      所以一个不承认自己的心软,因为难为情,说既往不咎太虚伪;一个沉浸在昨日的怨恨,因为很愧疚,说释怀原谅太过分。
      裴秋不亲近他,从十三岁那年开始。他是哥哥,所以包容了弟弟所有的坏脾气和糟糕情绪,也正是因为他的包容,激增放大了裴秋的怨恨,每一次的冷眼,每一句的赌咒,都把他推开很远,到最后,裴秋放不下面子后退,他也没有勇气上前。
      嘴巴长来可能不是用来沟通的,它负责发泄情绪,不受理额外的服务解释。
      不是每一句话都可以毫无负担地说出来,它们没贴上直白的标签,所以只能任由着误会发酵,任由着情绪上头,再沉默地看着裂隙滋生。
      话都不能永远直白,感情也会迂回婉转,到最后,却发现彼此愈行愈远,再不能回到最初的起点。

      才走了两步,夏词就有点支撑不住,他抬起头说:“鱼摆摆你先走吧……”
      夏词猛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万籁俱寂处,也没有晨松渝的身影。
      夏词慌了,四处张望寻找着晨松渝。
      他们不是还在上台阶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空洞的地方?台阶消失了,晨松渝也消失了,只留下夏词一个人,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夏词往前踏了几步,踩上去的地板没有声音,也是一片死寂。夏词紧张地呼喊着晨松渝的名字,巨大的恐惧和焦虑侵蚀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让他甚至辨不清左右东西。
      他一边跑一边喊,一边喊一边哭,可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他的呼救那么微小,所以无人知晓,也无人理睬。
      夏词再也没有了力气,他坐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平息不安的情绪,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发出声音。这里没有生机,也没有晨松渝,他需要一个人,走到遥远无比的终点。
      晨松渝骗他,说好会一直在一起,夏词想,可他还是离开了自己,他们不还是走散了吗?
      突然,脚下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线,夏词错愕地抬头,转身对上那光明的出口。那出口发着耀眼无比的光芒,吸引着夏词靠近。
      夏词犹豫了一下,踌躇地走向那个光点。
      白辉将他包围,他被刺得睁不开眼。
      等到光线柔和,再次见到的却是现实里的世界。
      现实的、他下线前的巷口。他手里还握着手机,一手撑着墙壁,眼前的一切都未曾改变。仿佛他只是晃了个神,做了个真切无比的梦,那个梦很诡谲,也很不错,他在那里见到了晨松渝,他等了十多年终于见到的人,没什么比得偿所愿更让人欣喜。
      胃里还在翻滚,夏词忍不住作呕,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发现来人是莫裘。
      “夏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莫裘担忧地揽上夏词的胳膊,作势要把他送到医院去。
      “不、不、我不要,不要……”夏词挣扎着,半点都听不进去。
      莫裘把人放稳,无可奈何地问:“那你想要怎么样?”
      “我……”夏词眼里缓缓聚焦,看着莫裘,眼神无比痛苦,“我想回去,我要回去。”
      “回去?回家吗?我送你。”莫裘皱着眉。
      “不是的,不是回家,我要回到那个平行时空,我还没有找到晨松渝。”夏词控制不住地哭起来,撑着莫裘稳定身形。
      莫裘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不好受,但是人总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你看着我,你清醒一点,”莫裘迫使夏词抬头看着自己,“晨松渝没在这里,晨松渝消失得无踪无影,你认清现实好不好?”
      夏词沉默地看着莫裘,不哭了。他说道:“这里就是现实吗?”
      莫裘见他情绪稳定了点,放柔了语气:“不然呢?这里就是现实,你肯定是喝醉了。”
      夏词迷茫道:“喝醉了?”
      莫裘带着他去打车:“嗯,喝醉了。”
      “但我见到了晨松渝……”夏词抬头看着莫裘,试图说服他自己。
      莫裘不禁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想道:果然是喝醉了。
      莫裘到了夏词报出的地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呃,夏哥,这好像……不是你家吧?”
      夏词迟缓地点头,木讷地说:“晨松渝家,我买下了。”
      莫裘吃惊地问:“那你原来的家呢?现在那套房子呢?”
      虽然这么久没联系,但平时也还是会发点消息,莫裘自然知道夏词现在住的房子不是这个。
      夏词“啊”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以前的留着,请了人定时打扫,”他目光涣散,指了指晨松渝对面的户房,“这才是现在买的。”
      “你……”莫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留着以前的不住,买下晨松渝以及对面的房子,为的又是什么呢?
      莫裘输入夏词说的密码,是高考往后推迟的几天,也就是那次的谢师宴。
      莫裘顿了顿,还是平静地揽着人进屋。
      屋子里没有异味,干净得不染纤尘,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一点人气,冷冰冰的。
      看来也是定期打扫。
      莫裘把人放到床上,想煮杯蜂蜜水却发现这里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夏词闭着眼,窝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莫裘温声询问着夏词的意见:“我下去给你买点药?”
      夏词动了动,疲惫地拒绝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电话联系,”莫裘没强求,想了想还是说,“就是,不要想不开,有些时候,这道坎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夏词没说话,莫裘看了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关上门出去了。
      月光铺撒在地面,投落下一片光影。
      周围很安静,静得能听到发出的呼吸。
      夏词抱着被单,眼睛轻轻眨了眨,感觉嗓子有些发痒。
      他狠狠掐了下自己,清晰的痛感传来,宣告着那场梦境的完结。
      原来他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偏偏又那么真实,让他根本分不清,还傻傻地沉沦不醒。
      当时从晨松渝家里人手里买下这套房子,他也只进去看过一次,后来都是特意请的家政打理,他只有一个要求,不能打乱屋子原有的样貌。
      而这些年,他自己却没有勇气进去。
      夏词整个脑袋埋进被子,仔细嗅着那上面的气息,只有洗衣液的清香。
      晨松渝什么也没有留下,属于他的印记也在消失。
      夏词拿手臂盖住眼睛,费力说道:“晨松渝,你最讨厌了。”
      夏词第二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条件反射地点了接听,脑子都还没立刻清醒,对面是他们小组的其中一员:“夏哥,醒了吗?”
      夏词张口,发现说不出话,于是清了清嗓子才问:“怎么了?”
      那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咱们公司最大的那个投资人,Ivor!”
      夏词疑惑道:“然后呢?撤资了吗?”
      对面啧了声,语调里兴奋又雀跃:“那哪能啊,游戏都做好了还撤资,他二逼吗?就是他昨天不是问一下游戏进程吗,老板汇报完毕后他很高兴,说是想要亲自表达一下他的赞美,老板顾及人家宝贵的时间,让我们推选人物代表,就相当于全组成员了。夏哥你是组长,这些年也离不开你的指导,我们一致同意让你去接受金主爸爸的表扬,现在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了啊,可能过一会儿他就会给你发消息吧。”
      “诶、诶!”夏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挂断了电话,随之而来的是一条名片短信。
      夏词叹了口气,发送了好友申请:Good day,Mr.Ivor,I am a member of the game production of "Deterioration”,and I sincerely look forward to your views on "deterioration”.
      他不禁苦恼地扎进被子里,闷了会儿后还是下床简单地洗了把脸。
      夏词看了看镜子里的脸,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区别。
      就在他打算先去对面刷牙的时候电话响起了,是一个语音通话。
      夏词震惊得差点摔掉了手机,Ivor怎么这么快就给他回电话了啊?他都没准备好。
      夏词来不及多做什么,生怕怠慢了这尊大佛,连忙按下接听,开口就问了句早上好。
      对面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似乎是一个风华正盛的男人,他低笑了一下,回复道:“Good morning ,Mr. Xia. ”
      夏词有些磕巴,他一向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知他们为什么会让自己接这个苦差事:“Haha, thank you very much for Mr. Ivor's long-term support. The employees of the company are working hard to create a perfect 3D game to ensure that your expectations for “Deterioration ”can be met to the greatest extent.I wonder if you are satisfied with our game?”
      对面沉默了一下,风轻云淡地说道:“This is a very outstanding design, and your efforts make people surprised. I believe this game will be highly praised and loved.”
      夏词微笑道:“Thank you for your affirmation of it. It's our pleasure.”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开口问道:“How are you doing?”
      夏词感到莫名其妙,还是顺从道:“Not bad, thank you for your concern.”
      对面迟疑了一会儿,认真地问:“Do you feel satisfied with your present life?”
      不愧是大老板,这么有人文关怀,夏词想,过得不好你还能给我邮递钞票吗?
      “Not bad, just like that. ”夏词说道。
      对面有些艰难地说:“Ok, I wish you happiness.”
      夏词:“You too. ”
      Ivor又突然问道:“你……Do you have any special regrets?”
      等来一句平淡的回复:“No. ”
      两人又说了些官场的客套话这才结束。
      夏词放下手机,身心俱疲。
      他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顾自地说:“遗憾吗?或许那不叫遗憾,那是经年难消的痛楚和疤。”
      夏词在床上躺了很久,终于舍得下床。他在晨松渝卧室转了一圈,最后在书桌前坐下。
      晨松渝房里的摆设很简洁,像他这个人一样冷淡。
      桌子上摆的东西很少,其中有一个超大版相框。
      装着的是夏词和晨松渝的合照。
      夏词盯着看了很久,思绪被牵连到那时的场景。
      学校当时组织秋游,去到市郊的一个果园基地,夏词还记得,果园基地的旁边还有一处花田,种的是海棠月季。那处花田占地面积还不小,花也开得很好,风一吹,就连成了粉红的波浪,也散发着阵阵的清香,简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坐大巴的时候晨松渝也很安静,闭着眼养神休息,每到这时候,夏词就会凑到晨松渝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为晨松渝提供免费的唤醒服务。
      “鱼摆摆——我们到啦,起床——”夏词微微靠在晨松渝身上,生怕晨松渝听不见似的。
      晨松渝没有反应,似乎真的睡着了一样。
      夏词继续骚扰,乐此不疲:“诶——你装什么呢?我知道你没睡,起来……”
      晨松渝毫无预兆地睁开眼,顺带转过了头,让没有防备靠得极近的夏词根本来不及反应。
      夏词嘴还张着,晨松渝的脸近在咫尺,只差一点点……
      他猛地侧过头,与晨松渝拉开距离,口齿不清地解释道:“我我、我你那个,不是我就是,快到了……逗、逗你的。”
      晨松渝平静地看着夏词,古井无波地问道:“哦,那我好玩吗?”
      夏词嘟囔道:“好玩个屁。”
      晨松渝往前凑了点,夏词立马改口道:“好玩好玩!你最好玩了,我就喜欢玩你!”
      声音没控制住,周围的人都望向夏词。
      成旭转过身,惊讶地合不拢嘴,莫裘在一旁微笑,顺便把成旭惊掉的下巴往上抬了抬。
      夏词:“……”他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车子开了近一个多小时,窗外的景象也逐渐变为林木花草,老师带着自己班上的开始清点人数。
      这个果园基地的老板承包了整个山头,主要栽种的是桃子,还有一些大棚里的草莓。他们秋游的主要内容就是爬山、爬山,摘果子、摘果子,有意向的还可以自己买点回去吃。
      夏词无语地对晨松渝说:“这次的秋游真没意思,对吧?”
      晨松渝懒得回他,跟着队伍向前走了。
      “诶,等等我啊。”夏词追了上去。
      要说不说,这个山头还挺陡,山脚下的桃子树结的果实有些小,有的还没成熟,有些熟透的掉到地上,腐烂了一大半。
      晨松渝走得比他快,但始终隔着不远的距离,夏词可以很快地追上去。
      阳光透过缝隙,在地上形成一个个的斑影,恰好走到半山腰,光线也非常好。
      夏词看着晨松渝挺拔的背影,掏出手机喊道:“鱼摆摆,回头。”
      就在晨松渝转身的刹那夏词按下了快门。
      少年冷俊的脸定格在画面里,米白色的卫衣平添了几分生动,脸上还带着点询问的神情。
      夏词举着手机,看着那张画面,整个人也好似被定格。
      晨松渝长得很好看,他从小就知道。从见面的那一刻起他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他当时就想认识一下晨松渝。只是晨松渝性子很冷,要不是他一直死皮赖脸地纠缠,恐怕现在还玩不到一起。
      初中、高中,一年、四季,夏词习惯了和晨松渝在一起。就好像不知不觉,晨松渝已经渗进了他生活的每一寸土地,无法割离。
      刚开始确实是被晨松渝的脸吸引,后来玩着玩着就感觉,颜值才是晨松渝最不起眼的一个优点。他自信、冷静、聪明、果敢、善良、贴心、重情重义……虽然大多的时候口是心非,但却总是会败在夏词的软磨硬泡里。他似乎总在对夏词妥协,总在为夏词扩宽底线的区域,他似乎总在……对夏词心软。答应每一个要求,成全每一个愿望,即使本来他不喜欢,超出了自我限制范围,也还是会沉默地划掉那条线,再重新为此改变。
      晨松渝规划好了一切,确保每样都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在他设定好的程序里,夏词是那个例外,他不仅超出了规定的界限,还打破了本来平衡的指令。晨松渝也想过为什么,他试图摆脱这种状态,这种令他失控、无法掌握的感觉,却发现根本就无济于事。后来他才明白过来,可能夏词不是出错的程序,而是自己隐藏其中的彩蛋,作为特别的惊喜存在。那颗向往自由的心在拉扯着他往前靠近,走向光明,拥抱太阳,而他感受到了眷人的温暖,从此便无法远离。他想,他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因为这种感觉,真的很令人沉醉。
      夏词在一阵阵清爽的微风里晃过神,口不择言道:“鱼摆摆你真好看。”
      晨松渝明显地愣住了,半晌轻笑道:“是吗?你喜欢就好。”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一句玩笑,却让夏词听得变了意味,他越想越荒诞,越想越惊骇,他喜欢吗?喜欢晨松渝的那张脸、还是……喜欢晨松渝?
      他连忙止住了思考,匆匆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就跟着队伍进了果林。
      说实在的,学校组织秋游就是为了给这片果林的老板摘桃子,当免费劳动力吧?但学生们有选择的余地吗?没有,他们只能任由宰割,还干得不亦乐乎。
      夏词故意避开晨松渝去摘桃子,连余光都没敢去找寻那道身影。他陷入了自我怀疑的认知。仔细想想,他其实挺喜欢晨松渝的,晨松渝高兴的时候他比他还要高兴,晨松渝不高兴的时候他比他还要难受,分开了一会儿他就恨不得瞬移到晨松渝面前,每一次的触碰都让他觉得很开心,他喜欢看晨松渝对他无奈的表情,也喜欢晨松渝为他修改一次又一次的限制,晨松渝优秀且理智,而这么不近人情的人,只对他有温柔的一面,就仿佛,夏词是那个很特别的存在。晨松渝的表现让他感觉到自己被需要着,被在意着,这人世间里,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他期待着。为什么会因为晨松渝的一些亲近而感到不好意思?为什么会因为一句简单的话语而自乱分寸?他对其他朋友有这样复杂的感情吗?对成旭,对莫裘,对王伟……那么多人,他只对晨松渝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他不会真的喜欢晨松渝吧?
      这个答案让夏词感到惶恐和害怕,要是他真的喜欢晨松渝,晨松渝会有什么反应呢?肯定会觉得他有病。打住,夏词克制住自己发散的思绪,再这么想下去他怕是都不敢和晨松渝对视了。
      他兢兢业业地摘着桃子,晨松渝一手摘下那颗晶莹饱满的水蜜桃,看着夏词认真的模样头一次感到奇怪。
      夏词好像在躲他?
      他把那颗最大最鲜红的桃子留了下来,走过去,把心里有鬼的夏词吓了一大跳。
      “我靠你特么!”夏词大叫道。
      像只炸毛的猫。晨松渝想。
      “干嘛啊?”夏词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头,不好意思道。
      晨松渝不是那种弯弯绕绕的性子,但看夏词这么一副纠结的样子还是没直白地问出口,他问:“想吃桃子吗?”
      夏词长舒一口气,想了想说:“买几个吧,到时候可以拿回去给婉姨尝尝。”
      宴婉是晨松渝的妈妈。
      晨松渝:“可以,到时候做慕斯,别忘了过来。”
      夏词笑了:“还用得着你说。”
      晨松渝:“……”
      装满一背篓的需要拿去基地交给负责人处理,他俩把装好的桃子交完,顺便买了两袋,反正到时候也要下来,就先存放在这里。
      夏词伸伸腰,活动了一下脖子,看着不远处一大片粉红的面积疑问道:“那是什么?”
      负责人笑着说:“哦,那也是我们老板承包的土地,种的是海棠月季。”
      晨松渝看傻子的表情看了看夏词,似乎在说:瞎吗,这都看不出来。
      夏词气得直冒烟,哼哧哼哧作势要去教训晨松渝。
      负责人说道:“同学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喔。”
      夏词停下了动作,眼睛一亮,询问着晨松渝的意见:“去看吗?”
      晨松渝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那上面有被夏词捏出来的褶皱,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还要毒打我吗?”
      夏词:“……”
      “错了哥,错了,小弟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吧。”夏词熟练地认错,两手推着晨松渝往前走。
      “要去也行,再叫一下刚才的称呼。”晨松渝好整以暇地说。
      “哥?这个吗?”夏词问。
      晨松渝很淡地勾了下嘴角:“好好叫。”
      夏词憋着一口闷气,面上还是一副讨好的样子。他扬着语调,轻快地恳求,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甜腻:“哥哥,我的好哥哥,我们一起去看一下吧。”
      晨松渝转过身,夏词从这个背影只看见他抬了抬手,随后听见一句:“走吧。”
      夏词跟上去,看了看晨松渝,问道:“天很热对吧?今天还是这么大太阳,你脸都晒红了。”
      晨松渝打断他:“再说话你就自己去。”
      夏词:“?”他干什么了?晨松渝为什么要生气?
      花田离果园基地还是有点距离,两人走了十几分钟,没想到它只是看着近。
      走到那里,夏词惊叹道:“我靠,太好看了吧,这花开得好好。”
      花田分为了好几个方阵,每列间隔都留有一条小道以供照料。
      一簇簇鲜花娇艳欲滴,不要钱似的堆在一起,烂漫缤纷。花海如茵,美如仙境,芬芳四溢,姿态万千。
      夏词走上小道,招呼着晨松渝:“鱼摆摆,过来。”
      晨松渝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夏词的背影。
      月季长得很像玫瑰,尤其是深红色调。
      红色总显得那么浪漫旖旎。
      夏词还在往前走,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花田中央。周围都是清一色的玫红月季,他们站在花海中,世界也好像沦陷进浪漫的漩涡里。
      橘色的光晕投落在彼此的后背肩膀,清晰地映照出脸上细小的绒毛,夏词一身暖黄色的针织马甲,更衬得整个人平和温柔。
      晨松渝好像被装进了那人的眼睛,他已经无法思考,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看得愣在原地。
      日薄西山,黄昏将至,面前的人逐渐向自己靠近。
      越凑越近,越靠越近。
      晨松渝没有推开也没有后退,他睁着眼一眨不眨,仿佛不愿错失此次的良机。
      夏词踮起脚,往他头上戴了个类似圆圈的东西,嘴唇离他不远,他只要轻轻往前靠一点就可以亲上。
      “好了,我编的花环还不错吧?”夏词露出个灿烂的笑,挥了挥自己手上的另一个花环,然后戴在了自己头上。
      本来他是想让晨松渝戴着好嘲笑一下呢,结果这小子不仅没什么反应,那花环看着也毫无违和感,反而有一种冲击性的好看。
      “都是捡的落花,草环是周围的杂草,”夏词说道,看晨松渝还是愣着没反应戳了戳他的胸膛,“怎么了?一副呆滞的模样,傻了?”
      晨松渝抓住夏词乱动的手,彼此的温度互相传染,竟莫名有些炽热起来。
      “夏词……”晨松渝嗓音有些低哑,但听上去比平时要更加……勾人。
      夏词“啊”了一声,觉得再这么对视下去自己可能会变得很奇怪,于是他撇开视线,掏出手机假装对着花田一顿猛拍。
      晨松渝收敛了神色,恢复如常,说道:“我们重新拍一张合照。”
      夏词:“好啊。”
      晨松渝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夏词,夏词打开前置摄像头,相机里出现两个少年的面庞。
      夏词找好角度,把两个人的身影都容纳进去,正准备按下快门呢,突然皱眉说道:“鱼摆摆!你笑一笑啊!”
      晨松渝没吭声,夏词闭了闭眼,安慰自己不要生气,生气是魔鬼。
      “哥哥,笑一个嘛。”夏词眨了眨眼。
      “夏词,你怎么这么喜欢撒娇。”晨松渝语气里似乎还带了点无奈,说得夏词真的很喜欢一样,不对,重点是他在撒娇吗?这难道不是在服软吗?
      算了,不跟一条鱼计较,毕竟又蠢又呆还气人。
      “我要拍了,你得笑哦。”夏词审视了一下晨松渝。
      于是,夏词又调整好姿势,喊道:“三、二、一……”
      “茄子。”
      快门按下,画面定格,两人戴着月季花环,紧紧相依在一起。夏词揽着晨松渝的胳膊,在两人中间比了个耶,他脸上挂着灿烂明媚的笑,眼里映着霞光,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天真与活力。晨松渝没有看镜头,反而侧头看着夏词,嘴角的笑虽然浅淡,但却堪称柔情,极为珍重地把对方装进眸里。这一眼,好像下定了某个决心,或许说给了漫天的花海听。
      余晖彻底显露,远处隐隐可见连延的巴士正在缓缓移动。
      夏词大叫道:“坏了!他们要回去了!”
      他焦灼地拉起晨松渝就开始狂奔,一步一步踏在石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怦怦怦……”随之一起的是热烈的心跳声,鼓舞调动着情绪。
      “鱼摆摆,跑快点啊!等会儿来不及了。”夏词牵得很紧,两人跑得很急,繁华锦地过眼烟云,周围模糊成一片,唯有彼此清晰可见。
      晨松渝右手拿着花环,跟随着夏词的脚步,他从没这么失仪,而且他不喜欢慌乱无措的境地,他向来游刃有余、把握全局,他一直这么以为并且贯彻到底,可现在他觉得,狂奔带来的愉悦是那么肆意,好像冲破了一切限制、所有桎梏因素,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自由和轻松。
      可能那个决心说的是,拥抱太阳,奔向自由和夏词。
      当时拍了照夏词没细看,现在才发现晨松渝的视线里一直都是自己。
      他忽然回忆起那天的太阳,是真的很温暖很温暖,直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清晰可明 。
      后来他没想起要这张照片,也就忘了。现在看到它被晨松渝好好洗印装订完好,还有种别样的感受,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让人想追究都没有理由。
      夏词呆坐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去拉书桌下面的抽屉。
      有三个抽屉,夏词挨个打开。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当时夏词编的花环,被做成标本用透膜塑封,木框装订,看上去完好无损,只是丧失了水分。
      除去花环,还有一个很大的木箱子,夏词费了点力气才把那沉重的箱子取出来,木料用的还是黄花梨。
      箱子没上锁,夏词把它打开,那里面装的是十七岁以来夏词送给晨松渝的所有东西。
      小到儿时的竹蜻蜓,大到后来的生日礼。
      夏词一件一件拿出来端详,看得眼睛发涩,头也痛得要爆炸。
      他看完了就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扣好锁,再摆回抽屉里。
      第二个第三个装的都是些书籍或者其他物品。
      夏词起身,跪在地上打开了下面的隔层,里面放的也是一个箱子。
      这次的重量比之前的梨花木还要重,箱子落了灰,夏词拿衣袖擦干净了。
      这是一个机械密码箱,夏词沉默地看着那个黑色转盘,想了想,打算试试自己的生日。
      他先是将转盘顺时针转了五圈,对准了02,又逆时针转了三圈,对准04,依次是05。
      只听见“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里面分两层,中间隔了一块挡板。上面厚厚一沓像是纸片的东西,下面却是几十张相同封面的信。
      夏词带着疑惑,先是把上面的东西取出来看,发现都是自己的照片。
      有些是正脸,有些是侧颜,有的是背影,有的是前身。
      有的是十三岁,有的是十七岁,有的稚嫩,有的成熟,有笑的、哭的、懵懂的、茫然的、生气的、嗔怪的……太多太多,好像那七年来有人一直记录着自己,把他的人生轨迹按年龄排序,井井有条。
      他都不知道原来晨松渝会拍那么多照,虽然不是拍他自己,但印象中他是不怎么喜欢拍照的。所以其实晨松渝,很早以前就喜欢自己吗?
      夏词心情复杂地将下面的信封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
      映入眼帘就是简洁直接的两个字:夏词。
      夏词一字一句地看过去,心脏跳个不停,他的呼吸滞住半刻,又变得极为急促,像是濒死的鱼渴求甘霖。
      这分明,是写给他的情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