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淮州雨》宜和

9、第 9 章

　　懿康三十八年冬，云昭正式到达北梁都城。
　　她身边没有一个熟人，全是北梁宫中派下来的人。
　　刚到北梁，云昭大病了一场。
　　北梁大多都是草原，干而又燥，云昭极度不适应这边。
　　不过，北梁皇室对她倒也还算礼遇有加，给了她一处府邸。
　　不过倒是偶尔有些公主皇子过来看看她，而又嘲讽她。
　　她们说的话里带着方言，云昭总会有些听不懂，但是听语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在这待的久了，她也懂了很多关于北梁皇室的事。
　　知道北梁君主荒淫无度，太子患有腿疾，朝政几乎都是二皇子把持。
　　也知道了一些关于二姐，三姐的一些事。
　　知道她们最后连一块葬身之地都没有，走得很惨。
　　不过，她却打听不到长姐的事。
　　在她身边的嬷嬷是个碎嘴子，会说很多事，几乎是云昭问了，她懂得的都会说。
　　可是当她问到长姐的事时，嬷嬷的神色却变得很古怪。
　　她闭口不再说话了。
　　云昭心里清楚，也不再问。
　　北梁的冬太冷太冷了，她几乎都是病着的，连屋子都不曾出过。
　　北梁以肉食为主，每日吃肉，云昭反倒一点胃口也没有，每天就吃一些米粥，身子每况愈下。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天，身边的嬷嬷就被换走了，身边来了一个宫里的姑姑。
　　姑姑一踏进屋子，在看清云昭脸的那一刻愣住了。
　　而后，她又收回表情。
　　即使云昭尚在病中，但她却也是丝毫不在意。
　　“大郢的女人都如此娇弱？”
　　她高昂着头，不满的道。
　　云昭没应。
　　她在这里没有地位，自然不敢轻易得罪人。
　　那姑姑看起来就知道地位颇高。
　　她的装扮，她的头饰，每一处都在显示她的不凡。
　　如此装扮的人只是宫中的一个掌事姑姑吗？
　　云昭并不这么觉得。
　　北梁，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在这里，她没有侍卫，没有亲人，更不会有人帮她。
　　这里的人都竭尽全力的想把她踩在脚底下。
　　因为她病着，掌事姑姑只是来看了一眼便走了。
　　隔天，她的身边来了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特别喜欢笑，而且还有两个尖尖的小虎牙。
　　小丫头叫霜雪，也是大郢的人，不过霜雪从小是在北梁长大的，幼时随着父亲逃难，后来走散了，她被人贩子拐走，发卖到了宫里。
　　霜雪也很小个，但是厨艺却是出奇的好，每天变着花样给云昭做大郢的菜，云昭也好了不少。
　　因为病着，北梁宫中举行的很多宫宴她也都推脱了过去。
　　不过，病好了些之后，掌事姑姑便来了。
　　掌事姑姑是极为严格的，她要教会云昭北梁的礼仪。
　　即使云昭做得很好了，但还是会被姑姑一个戒尺打了下来。
　　云昭第一次被打，身上火辣辣的疼。
　　她能从姑姑的眼中看出她对她深深的厌恶。
　　为什么呢？
　　明明她们素不相识，为何姑姑如此讨厌她呢？
　　结束后，姑姑冷冷的看着云昭。
　　“这里不是你们大郢，你也不是什么郡主，既然在我手下，自然就得听我的。”
　　虽说给了她一座小府邸，可是府里却没有给一些婢女和侍卫。
　　所以府里的一切都得自己动手。
　　霜雪替她言不平，但是却被姑姑叫人打了二十大板。
　　宫里自然也不会给她月俸，府里吃的穿的都得自己置办。
　　幸好云昭来时，赵玉琼和云懿不放心，给了她好些金子和银子，就害怕她过得不好。
　　她的身上也戴着很多饰品。
　　她不能预测未来，但是身上总得带一些财物才放心。
　　霜雪是个机灵的，手也巧，偶尔会拿着东西出去卖，用的也没那么愁。
　　除去那群公主偶尔来之外，府里倒是乐得自在。
　　北梁的冬天雪会下满整座山，掩盖住黄沙，一片苍茫。
　　这个时候，她总会想家。
　　大郢这个时节已经下雪了，父皇这个时辰还在批阅奏折吗？母后这个时候是不是该睡了？太子哥哥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虞川呢？他是在军营还是京城呢？
　　他被封为进南将军了，将军府邸应该建好了吧，父皇什么时候才把他封为武安君呢？
　　她好像已经淡出了他们的生活。
　　除了每日的礼仪课，她还要去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是个精明且圆滑的人，她对她的态度淡淡的，没有关心也没有责怪。
　　只是让身边的嬷嬷告诉她，只要每日十五进宫请安便好。
　　她自然是乐得自在的，可是宫里有人却不是。
　　看着面前拦住她去路的女孩，云昭也没有丝毫的表情。
　　女孩一身鹅黄衣裳，袖边用金线装饰，身上也用着上好的檀香。
　　“就是因为你所以平阳姐姐才要离开北梁！”
　　年纪不过十一二岁，模样看着还是很稚嫩，不过叉着腰，却盛气凌人。
　　她是陈贵妃的女儿，陈贵妃自来受宠，而且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万般疼爱。
　　“公主言重了，和安可没那么大本事。”
　　见她这副模样，女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平阳姐姐走了，都怪她们大郢！
　　她刚想发脾气就听到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带着严厉却不失温柔。
　　“平宁不可如此无礼！”
　　闻声看去，一名下人推着一位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正坐在轮椅上，一身青色长衫，手上拿着一本书，面目温和俊郎，手指白净而又修长。
　　平宁一看来人就不敢说话了。
　　她气着瞪了一眼云昭而后转身就走。
　　云昭转身和他道了谢，男子刚想开口就被来的嬷嬷打断了。
　　“殿下，娘娘在等您呢。”
　　男子点了点头，微笑着向云昭点头后就让人推他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霜雪还僵在原地。
　　“郡主！那是太子殿下！”
　　“你见过？”
　　云昭反问。
　　霜雪摇了摇头。
　　“宫中有腿疾了也就是太子殿下，还能治平宁公主，而且刚才来的嬷嬷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云昭舒了一口气。
　　她这些天进宫压根没注意看过，所以根本认不出。
　　总归，她现在过了这一劫。
　　那平宁公主可不是很好对付的。
　　她快步出了宫。
　　刚到拐角处，她就看到远处走过的人影。
　　男子一身锦袍，身姿鹤立而又挺拔。
　　手上戴着一枚显眼的金扳指。
　　衣服上还用金线绣着蛇的图案。
　　似是察觉到目光，那男子转头看了一眼。
　　上挑的眼角，锋利的眼，透露着冷气。
　　云昭匆忙别过眼。
　　等到了府邸，因为冬天里冷，霜雪就到厨房烧火。
　　炭火不够，只能留着晚上用，白天一般都在厨房里暖一暖身子。
　　霜雪会做很多菜式，很有大郢的风味。
　　今天，霜雪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云昭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饺子吧，我想吃饺子了。”
　　霜雪很快应下。
　　包饺子她是会的，但是她刚想上手，霜雪却不许。
　　她的细眉弯起，双手叉腰的道：“郡主怎能干这些粗活！”
　　云昭愣住。
　　她第一次动手做饺子的时候虞川也是像现在一样不同意的。
　　他们第一次做饺子的时候，两人都笨拙极了。
　　包的歪歪扭扭的，一点都不好看。
　　“没事，一起做，这样才能早些吃。”
　　霜雪终是拗不过云昭，也就由了她。
　　等包好了饺子，霜雪拿去蒸回来之后，却看见坐在门槛上的云昭。
　　她手托着下巴在看雪。
　　霜雪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云昭总喜欢看雪，为什么总是拿着那支木簪发呆。
　　她好像不开心，但是她从来不说。
　　北梁的雪下得很大，显得更加荒凉。
　　她来时的路已经看不清了。
　　家乡会是什么样呢？
　　孤独始终是围绕着她，她的心里始终是空的。
　　她夜里写过很多很多封信，但是都被她好好的收在柜子里。
　　明天就冬至了。
　　按照习俗，她要吃饺子的。
　　吃了一顿热腾腾的饺子，可是云昭却没吃多少。
　　天快黑了，夜幕也越来越近。
　　屋内虽然烧的柴火，可是却是比其他地方都要暖，所以云昭还在厨房里待着。
　　正巧，屋外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
　　云昭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粗麻布衣的婢女端着几匹缎子进来。
　　那婢女走近，但是却不下跪。
　　靠得近了些，云昭才看清那婢女的脸。
　　云昭猛地一惊。
　　那婢女的脸上皆是溃烂，看样子老得不成样子，可是她的头发却还是黑的。
　　婢女看到云昭的反应眼里闪过失落，她微微倾头，好像试图想挡住自己的脸。
　　她把东西放在桌面上，咿咿呀呀的比划了一下。
　　云昭才反应过来，她不会说话。
　　云昭目光向下。
　　她脚上穿着布鞋，但是却没有穿鞋袜，衣服也不合身，腿被冻得通红。
　　云昭抬眼看着她，但是她却有些慌乱的转过头。
　　她穿着最下等人的衣裳，面容丑陋，也不会说话，身上沾了雪。
　　她的府邸是偏远的，这一块的路堆满了雪无人打扫，云昭不敢想她是怎么进来的。
　　霜雪站在身旁，一脸警惕的看着那婢女。
　　“辛苦你大老远送东西过来，我这里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有我们刚做的饺子，你拿几个走吧。”
　　云昭起身拿过一旁的油纸，把剩下的饺子递过去。
　　饺子还冒着热气。
　　霜雪却阻止住了云昭。
　　“郡主，您别费心思了，她不会……”
　　话还没说完，云昭就已经递了过去。
　　而那婢女也接了过去。
　　霜雪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婢女。
　　这个婢女霜雪自然是有印象的，她是二皇子府上的人，脾气却是出了名的古怪，加上面容丑陋，没人和她说话，但是二皇子却一直留着她。
　　听说曾经二皇子还为了她打过平宁公主。
　　但是也只是传闻，霜雪也没亲眼见到过。
　　那婢女朝霜雪看过来，看清她的脸的那一刻，霜雪却是心里一颤，那张坑坑洼洼的脸着实可怖。
　　云昭倒是没什么，见到她要走，赶忙喊住她。
　　急匆匆的到寝殿里拿了件披风和靴子就递给了那婢女。
　　“雪封了路，你一路前来定不容易，天快黑了，等会儿提个灯笼走吧。”
　　云昭边说边替她围上披风。
　　这披风是她从大郢带来的，是赵玉琼亲手给她绣的。
　　“母亲临行前绣的，希望可以替姐姐挡挡风寒。”
　　婢女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云昭的眼睛，短暂的对视后又慌忙转过头。
　　“霜雪，去打个灯笼来。”
　　霜雪领着那婢女出去后，云昭一人回到寝殿。
　　寝殿不大，屋内只有一张小书桌。
　　外面的风雪下得更大了，院后的树传来断裂的声音。
　　烛火摇曳不停。
　　周围一片寂静雪白。
　　霜雪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云昭也只是问了问那个婢女的事，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谴退霜雪后，云昭就上了塌。
　　熄了烛火，她躺在床上但是却没有闭眼。
　　外面的风雪声很大很大。
　　约摸着时辰，云昭才起身，从柜子里翻出那套夜行服。
　　她站立在床边，听到夹杂在风雪中的哨声后翻身出了窗。
　　声音轻到窗户都未曾发出声音。
　　出了院子，云昭回头望了一眼。
　　从她刚到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她的身边日日夜夜都安排有探子。
　　嬷嬷的事只是她的试探，没想到却是真的。
　　长姐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值得这个二皇子如此忌讳。
　　她自小也学武，为了保护自己，跟着虞川久了之后自然也是要更加严格。
　　但是她不算得厉害，所以之前迟迟不敢动手，怕被人起了疑心。
　　今夜趁着风雪大，正好是她行动的时机。
　　混杂着风雪声，她消失在夜里。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她找到了二皇子府。
　　她看着面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面色却不变。
　　羽王府竟然比东宫还要华丽。
　　羽王府很大，她寻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羽王。
　　他看起来面色不好，面色铁青，气冲冲的踢开眼前的门。
　　云昭悄悄趴在屋顶看着这一切。
　　羽王怒气冲冲的揪着那个婢女。
　　婢女摔在地上，但是脸上仍然是不屈。
　　羽王斜了她一眼道：“你看看你这张脸，真是让人恶心。”
　　婢女撇过头，不愿看他。
　　羽王恶狠狠的揪着她的头发，咬牙切齿的道：“本王想要折磨你多的是法子，你这条贱命就是留给本王取乐的。”
　　那婢女却不反驳。
　　她粗哑形似老妪的声音响起。
　　“我死了就死了，可是你一辈子都做不了皇帝。哈哈哈哈……”
　　那婢女说着说着就笑了，声音干裂而又粗哑。
　　“你自小瞧不起太子，可是你现在无论如何都取代不了太子！皇后和皇上才不会选择你这个……”
　　话还没说完，那婢女便挨了一巴掌，侧头吐了一口血。
　　羽王紧握着拳头，胸口不停颤抖。
　　“本王不会让你死，本王要折磨你，要让你不停的赎罪！”
　　说完，羽王重重的甩门而去。
　　那婢女趴在地上不停的笑，状若癫狂。
　　云昭心里一紧。
　　她只能旁观，她帮不了任何人。
　　羽王离开后却来到了画眉轩。
　　听说，这里曾是长姐住的地方。
　　云昭端详了一番。
　　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张桌子都没有。
　　想着时辰快到了，她得回去了，刚一收回脚却不小心踢到了屋檐上的瓦。
　　羽王警觉的看过来。
　　云昭下意识躲在房顶后面。
　　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云昭已经做好下一秒就被抓到的准备。
　　但是远处却传来东西重重砸在琉璃瓦上的声音。
　　一个干哑的声音响起。
　　“梁羽！！”
　　寂静的雪夜，她的声音那么可怖，宛如索命的厉鬼。
　　门外传来砰砰砰拍打门的声音。
　　她手里的东西不停的砸着琉璃瓦，发出碎裂的声音。
　　梁羽忍无可忍，打开门，却看到状若疯癫的那个婢女。
　　此刻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已经洗过了，但是脸上却依旧可怖。
　　脸上隐隐能看到有黑色的虫在皮下爬。
　　梁羽看着她身上穿的那身衣裳。
　　上好的红色蜀锦被金线勾勒出边纹，外披着金红大氅，在这雪白的夜里格外明艳。
　　梁羽一把抓住她的手，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拿着一块又一块的金子不停的往屋上丢。
　　“你又发什么疯？！”
　　梁羽的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平日里宁愿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人现在却为了那件披风和他闹？
　　“不是说看见我恶心吗？怎么还巴巴的赶上来？嗯？”
　　他凑近她，不理会她可怖的脸。
　　她想要推开他，但是却被他紧紧抓住。
　　“只要我不死，你就得永远留在我身边！”
　　说完，他强制的按住她，吻了下去。
　　等回到府邸，云昭换下那身黑色夜行衣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风雪不停，她的心绪也如这风雪般飘远。
　　是她想的那样。
　　翌日，路上堆了厚厚的积雪，一大早云昭和霜雪就起身扫院子里的雪。
　　原本说出去逛一逛，可是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太子被仆人推进来的时候云昭还在和霜雪扫雪。
　　一回头看到身后的人云昭连忙行礼。
　　太子面色俊雅，声音温润。
　　“郡主不必多礼。”
　　他带着淡淡的笑意，说的话也是十分客气。
　　他环顾四周看了一眼，转过头后声音带着歉意。
　　“郡主此处竟是如此，是孤招待不周了。”
　　说完，他唤来身后的小厮。
　　“去东宫挑几个侍卫来此处。”
　　小厮应下后就退下。
　　太子依旧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此处偏了些，有几个侍卫终归是安全些。”
　　云昭谢过，没拒绝他的好意。
　　这太子看起来似乎比二皇子好些，也更有谋略，只是可惜了身患腿疾，自古皇帝怎么能身患腿疾呢。
　　可昨晚她明明听到。
　　梁羽取代不了太子，为什么呢？
　　两个孩子都是皇后所出，太子不足，那么为什么不让健全的二皇子继位呢？
　　她略微皱了皱眉。
　　很多事必定是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太子看到云昭这幅表情，有些不解。
　　“郡主为何事忧愁？”
　　云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她记得，三姐姐是嫁给了太子的。
　　她佯装踌躇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和安有一事相求，不知太子能否答应。”
　　“郡主尽管说，孤能帮到的一定尽量。”
　　云昭的眼睛有些红，说话也有些哽咽。
　　她看着太子道：“三姐姐同二姐姐出嫁北梁，和安此次前来也受了宫中娘娘的嘱托，希望可以祭拜祭拜两个姐姐。”
　　太子沉默半晌，最后声音有些闷。
　　“你的三姐姐是孤对不住她。”
　　他同云秀虽然名义上的夫妻，可是他两却没有拜过堂。
　　他就算是太子也无济于事，他护不住任何人。
　　梁羽折磨这每一个从北梁而来的公主。
　　梁羽生性太过残暴且不顾道德伦理。
　　他心里清楚，若是哪天父皇母后病去，那么自己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一个皇朝不会允许存在一个太子当王爷。
　　“郡主若是想看，孤便为郡主带路。”
　　他轻叹了一口气。
　　云昭立马应下，跑回屋里拿了一个锦盒。
　　云昭一路跟着太子。
　　太子由小厮推着，慢悠悠的往前走。
　　踏着厚厚的积雪，她到郊外看到了两座矮矮的坟墓。
　　大雪厚厚的盖在上面。
　　墓前还放着墓碑，刻着苍劲有力的字。
　　大郢云灵公主之墓。
　　大郢云秀公主之墓。
　　云昭摸了摸墓碑上的字。
　　二姐姐和三姐姐。
　　日子太久太久了，她记不清二姐姐的模样了，也要不记得贤妃娘娘的模样了。
　　长乐宫没再打开过。
　　淑妃娘娘憔悴了，不复往日明艳。
　　来时，淑妃娘娘抓着她的手不停的哭。
　　最后和她说，若是可以，替她去看看三姐姐。
　　她打开锦盒，里面绣了三个香囊。
　　淑妃娘娘熬了许久才做好这三个，里面装着当归。
　　当归当归，要记得归家。
　　以前嬷嬷常说，身死他乡的人会找不到家，找不到家的就会变成野鬼。
　　她一个一个的拿出来摆放在墓碑前。
　　“闻着这个味要记得回家。”
　　她小声的哽咽道。
　　这么矮矮的坟墓，她的两个姐姐埋葬于此。
　　太子安静的看着云昭。
　　他向来仁厚，不然也不会顶着梁羽的怒火坚持要埋葬她们。
　　每个人都要有归宿的，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他大抵不适合当君主。
　　他太没有野心了，太厌恶战争了。
　　看着云昭锦盒里剩下的最后一个香囊，他的心里也明白是给谁的，可是，他帮不了她了。
　　“长公主的事孤无能为力了。”
　　云昭摇了摇头。
　　“和安知道。”
　　太子也没再多说什么。
　　梁羽不会允许的，那里就是一块禁地。
　　沉默着回去，在快离开时，太子温声同她道别。
　　“郡主日后若是有空便来东宫坐坐，孤在东宫也是每日无事。”
　　云昭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