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解》冷雨声

5、不会是为了看他吧

　　“诶，棠棠，咱周六一起去唱k吧？然后再去步行街逛一逛。你可不许再推托了，这中考都考完了，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借口！”
　　张晓萍笑着堵住正在班里收拾复习资料的秋海棠。
　　中考最后一科结束，整个学校里都是长出了一口气的轻快气氛。
　　“你不跟你新男朋友去约会，非缠着我这老人家出门干嘛？”秋海棠无奈地笑着，看了小萍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
　　“欸，你看我像那种见色忘友的家伙嘛？”
　　别说，真挺像的。秋海棠撇撇嘴。
　　“欸，秋姐姐，你别腹诽我——”小萍先是不服气，后又坏笑着凑近，“你瞧瞧你，比我还大半岁呢，妹妹我都身经百战了，姐姐你还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啧啧，别是读书读傻了吧，年轻人一点朝气都没有。再这么下去，真要未老先衰了！”
　　“什么玩意儿，高中都还没上，你咒我未老先衰？”秋海棠气笑了，“而且，都跟你似的，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就是年轻有朝气了？”
　　“我也没叫你学我嘛，像你这样的，只要脱个单，吾心就甚慰了。”晓萍装模作样地拍着她的肩膀，“欸，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帮你物色物色？”
　　多年闺蜜，张晓萍早就放弃八卦海棠喜欢谁了，而是盘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因为这六根清净、眼高于顶、只有上进心没有少女心的高冷学霸大概真没有对谁动过心。
　　而秋海棠真的大大无语。
　　“有没有一种可能，高中谈恋爱也是早恋。您这便宜媒婆至少等个三年后再上任吧。”
　　“哎呀真没劲，那你先说个类型嘛，我慢慢帮你物色着。像你这么清心寡欲的，就需要这么乐于助人、见义勇为的我，在你剃度出家的路上拉一把！”
　　秋海棠翻了个白眼。这年头的小孩子们都这么早熟的吗？自己乖乖学习、拒绝早恋，倒成了个尼姑预备僧似的。
　　只有秋海棠自己知道，她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不动凡心。十五岁的少女，就算只是在荷尔蒙的作用下，也会对帅气的优秀的男孩们多看两眼，也会在帅哥们看回来的时候心跳加速一下。但那也只是一下罢了，而且并非针对某一个人的念念不忘，更算不上喜欢。
　　眼见张晓萍还不依不饶地坏笑着盯着自己，秋海棠在她脸上没看出“乐于助人”，倒是看出了“我很八卦”四个大字。
　　“我喜欢学习特别好、长得特别好——”秋海棠又瞥了满脸期待、认真听着的晓萍一眼，“而且话特别少的。”
　　张晓萍听出来她是在敷衍，而且还拐着弯地怼自己，也礼尚往来地翻了个白眼回去。但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搜索起来，过滤掉了大把“学习特别好，长得也特别好”但是性格也张牙舞爪到处开屏的男生。剩下“话足够少”的男生不是学习不够好，就是长得不够好。
　　可是张晓萍还是隐隐觉得海棠敷衍至极的描述听着有点熟悉，好像她真的认识这么个人一样。
　　想了半天想不出，张晓萍干脆撂开手，也终于想起来已经跑题十万八千里的自己最初的目的：拽着秋海棠周六出去玩。
　　“欸，说回来，都放暑假了，你不能老这么宅在家里，要长蘑菇的！”小萍拉着她的手臂晃啊晃，“况且您也知道，小的下辈子都不可能跟您考到一个高中去，等再开学，咱俩见面的机会可就更少了！”
　　秋海棠叹了口气。这倒是实话。从小埋头苦学的秋海棠是冲着市里排名第一的蘅大附中去的，而从小忙着瞎玩瞎闹谈恋爱的张晓萍是冲着职高去的。
　　“好吧好吧，不过周六的话，我都只有下午半天时间。”
　　“为啥啊？都考完试放暑假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还要学习！”
　　秋海棠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
　　“不是，我是每周六上午都要去医院看我小静姨。”
　　张晓萍愣了愣。
　　“一年半了吧——你还是每周都去看你小静姨啊。”
　　也难怪晓萍会这样问。作为发小，张晓萍一直知道海棠和家中亲戚都走得不近，和她小静姨也算不上亲近。晓萍确实是没想到，秋海棠会坚持每周去看望她躺在医院一直没醒的小静姨。
　　“内个，”张晓萍看着秋海棠，忍不住好奇地开口，“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秋海棠却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是啊，这么久了，自己为什么从来没跟别人提过，搞得好像在刻意掩饰一样。
　　甚至连母亲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每周六上午都去医院看望小静姨。母亲忙着打麻将和看电视，没功夫过问她出门干什么，她也就没说。
　　“话说为什么是每周六上午啊？”张晓萍又问，“他们住院部是只有固定时间对家属开放探望吗？”
　　没有人过问这件事的时候，秋海棠一直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张晓萍越问下去，秋海棠莫名其妙地心慌意乱起来，好像自己有个什么秘密被人发现，捅破了出来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刚刚过去的中考给她考糊涂了。
　　“不是。是我姨父固定的每周六上午去医院看我小静姨。”秋海棠淡淡地，陈述事实，“他开车去，我跟他一道，正好蹭他的车，省的坐公交了。”
　　张晓萍哦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更惊奇了。秋海棠不喜欢走亲戚、跟亲戚都不熟、而且讨厌麻烦别人的特别“独”的性子，她是从小知道的——什么时候起，她倒像和她姨父这名亲戚中的一员混熟了似的。大概秋海棠放学后去她小静姨家写作业已成了习惯，打了这么长时间照面，就是陌生人也得混个脸熟了吧。
　　张晓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而海棠的姨父夏岩松这一号人物一经提及，却好像挥之不去了似的。刚刚说笑间秋海棠敷衍她的那几句话，不知从哪儿，又忽悠忽悠飘了过来：
　　学习特别好，长得特别好，话特别少。
　　她就说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好像真的认识这么个人一样。
　　再加上秋海棠怎么听怎么不符合她一贯性子的坚持探病行为，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就张牙舞爪地蹦出来。
　　不会吧。
　　不会吧。
　　这多少有点冷心冷性的家伙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每周都去看望她本来不算熟悉的、而且已经没有意识的小静姨——不会，其实是，为了看他吧？
　　张晓萍张了张嘴，浮上嘴边的问句，终究是怎么浮上来，又怎么咽了回去。
　　也许是以离经叛道为座右铭的她，都觉得刚刚这个念头实在不是一般的离经叛道。
　　也许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如她，也清楚有些话，即便是当玩笑话说出来也太过了。
　　张晓萍甩甩脑袋，把刚刚脑海里所有蜂拥而上杂七杂八的念头都甩到九九八十一霄云外，最后淡定地说：
　　“那好吧，咱们就约周六下午出去玩——或者干脆周日再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