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春归》格西

2、002

　　于归扯着衣领扇风，刚吃完饭有点热，思索着男生刚刚说的那两个字，她刚刚乍一听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他的名字，说实话，这名字听着挺像女生，虽然她不确定是哪两个字。

　　于归回头看了一眼，俞晚低头在吃饭，桌子太小，位置狭窄，他坐在那显得有点拥挤，不伦不类的感觉。

　　于归淡淡转头，把耳机音量调大两格，往家的方向走。

　　她到家先洗了个澡，今天不打算出去，洗完直接换上睡衣，然后窝到床上看手机，点进微信，随便回了几个人的消息，看到她爸的聊天框，后边提示几十条新消息，她点进去，直接跳转到上次看的位置，慢慢往下滑。

　　［到没？］

　　［对方已取消］

　　［回电话！］

　　［…………］

　　一堆没用的话，于归一条一条看完，刚准备随便应付两句，又来了条新的：

　　［什么时候回来？］

　　于归盯着这句话看，然后把刚打的几个字删了，不欲回复，谁知那边又发了条：

　　［我看到你在输入了。］

　　于归无语，回他：

　　［你天天闲的，你不上班？］

　　那边很快回过来：

　　［不知道还以为你死了，闹够了就赶快回来。］

　　……

　　于归面无表情的一个字一个字打：

　　［让那女的滚蛋，我立马回去。］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一个电话拨过来。

　　于归把手机扔床上，晾了他半分钟，最后在他爸即将挂断的前一秒接起来，懒洋洋一声：“喂？”

　　那边他爸声音气若洪钟：“听听你这要死不活的声音，隔着屏幕我都能看到你现在什么德行！”

　　于归毫不示弱，一声冷笑：“随您。”

　　那边气得大吸了一口气，紧接着是窒息般的沉默，最后似败下阵来，声音夹杂些疲惫：“你高考不考了？”

　　现在四月底，于归高三，离高考就剩一个多月时间。

　　于归无所谓，抠着指甲：“看心情。”

　　那边又沉默了几秒，妥协道：“你想在外面待就待几天，等你闹够了就回来吧。”

　　于归眼一酸，喉咙哽住，半晌，她哑着嗓子问：“就非得是她？”

　　他爸没回，只说：“我等会往你卡里打点钱，照顾好自己。”

　　那边挂了，于归盯着聊天界面发愣，挫败感涌上心头，她钻进被子里，蒙住头，眼泪晕湿枕头，无声的发泄。

　　于归再次醒来是下午两点，她睡懵了，睁眼后有点发愣，以为自己还在家里，反应过来开始嘲笑自己，心里不装事儿，这也能睡着。她有点饿了，翻了一遍家里什么吃的也没，她本来是打算一天都不吃饭的，也不知道跟谁较劲，最后还是抗不住，换了衣服打算出去买饭。然后一边锁门还一边开解自己：怎么能为了那个女的跟自己过不去。

　　整理好心情，于归开了导航，打算去评价很高的一家饭店。镇上没有普及共享单车，好在于归来这之前自己买了一辆山地，记得当时小李叔叔送她到这儿的时候，从车里把这自行车搬下来，然后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准备真齐全，不打算回去了？”小李叔叔是他爸的朋友，偶尔充当司机，这次回来于归是趁她爸不在家，拜托小李叔叔送自己回来的。于归把东西搬下来，跟他挥手：“不回了。”车子远去，留下一句话：“你爸爸……总之你多理解理解他，他也不容易。”

　　于归冷笑，走到车子前，开锁，骑着往城里赶。

　　镇子离城区不远，骑车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她到的时候两点半，这个点人基本都在午睡，街上没什么人走动，她走进自己找的那家店，里边开着风扇，老板在打瞌睡，见有人来了，起身招呼。

　　于归点了店里招牌，边看手机边等。姜枳发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看情况。

　　姜枳是她朋友，两人本是初中同学，虽一个学校但不一个班，算不上认识。后来上高中，两人分在同一个班，熟悉后才知晓初中就是一个学校的，这也让两人关系越发亲近。

　　于归这次来春回镇也没跟姜枳打招呼，还是早上回了消息姜枳才知道她这些天没来上学是离家出走了。她知晓于归家里的一些情况，能理解，但不知道于归具体想法，毕竟就快高考了。但她也不欲多说，在她心里，于归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她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于归翻着新闻，点开姜枳新发来的消息：［好，你照顾好自己，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于归笑笑，随手回了个表情包。

　　饭好了，于归收起手机，认真吃东西，味道的确不错，于归也饿了，最后吃的很干净。

　　从店里出来，瞧见门口趴了只柯基，看着喜人，于归蹲下身摸了一把，狗狗也一直往她身上扑。

　　店主人声音响起：“诶，这狗还怪喜欢你。”

　　于归闻声扭头：“这是您养的吗？”

　　店主摇摇头，把手里端着的碗放在小狗面前：“是流浪狗，经常在这条街上跑，大家都照顾它，趴谁店门口了，就给点吃的，好几个月了。”

　　于归盯着低头吃得正欢的小家伙，突然问：“我能带它走吗？”

　　店家愣了一下，随即很开心：“你要是想养对它来说那肯定是好事儿，不过你是不是得跟家里商量一下？”

　　于归摇摇头，等着小家伙吃完，把它抱起来，笑着对店主说：“我能做主。”

　　店主望着面前姑娘肆意的笑，有些怔愣，女生又问：“附近有宠物医院吗？”

　　店主连忙指路：“前面第二个路口右转就是。”

　　于归朝他道谢，抱着狗走了。

　　她带着狗狗检查了一下身子，打了疫苗，洗澡驱虫，然后又买了个太空舱狗包，最后买了几袋店员强推的狗粮，付款的时候店员笑意盈盈的说：“它终于有地儿去了，在这儿流浪好几个月了。”

　　于归也笑。

　　把柯基放到包里，她推门而出，回到饭店门口找自己的山地车，看了下时间，已经将近四点，她小心翼翼背上包，听着里边传来的动静和时不时几声狗吠，骑着车迎着暖风往家赶。

　　于归穿着白色短t，外面套着黑色连帽薄外衫，戴着棒球帽，风吹动她外衣下摆，随风轻轻扬起，棒球帽下她黑发长到肩胛骨，微风拂过，肆意舞动，清冷的脸掩盖在帽檐下，又在发丝飘动间，窥得容颜少许，自由且随性，不知能乱了多少人的心。

　　…………

　　“喂，俞晚！你听老子说话没？！”

　　暴躁的怒吼拉回俞晚视线，他收回看向那骑着单车远去的背影的目光，转而望向面前的人。

　　眼前人一头银发，精致的脸上满是愤怒，拿手指着俞晚。俞晚漫不经心拍开他的手，那人更气了：“你干嘛！”俞晚听着这似撒娇的语调，踢他一脚：“你给我闭嘴。”

　　银发男撇嘴，吹着他细嫩的手指，指控俞晚：“我不远万里来这破地方找你，你都不知道好好招待我，就带我来吃这些东西，还不听我讲话！”他嫌弃的看着面前桌上的饭菜，挑三拣四。

　　俞晚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人头顶：“这已经是这儿最好的饭店了。”

　　语罢，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面前这男的：“还有，亭离礼，你不打一声招呼过来你妈知道吗？”

　　亭离礼面色一僵，随后强颜欢笑：“那当然，她同意了我才来的……”

　　俞晚都懒得听完，低头翻通讯录，划到“亭阿姨”这三个字，正准备点，亭离礼一下扑到他身上，要夺手机，还一边撒娇：“诶呀俞晚，你别这样！不能让我妈知道，不然他肯定该让我回去了！”

　　俞晚两根手指抵住他额头，拿手机的那只手跟亭离礼两条胳膊作着斗争，闻言，眼底起了笑意：“不是说阿姨同意了吗。”

　　亭离礼抢不过，泄气，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就来待两天……”

　　俞晚看着面前低垂着头偷偷伸手抹眼泪的银毛，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拨了那个号码。

　　亭离礼抽泣声更大了。但下一秒——

　　“阿姨好，我是俞晚……嗯，亭离礼在我这里，您别担心……对，他在我这儿呆两天，我到时候给他送回去……好的，阿姨您先忙，再见。”

　　亭离礼听完，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但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俞晚白了他一眼：“都十八了，眼泪收收。”

　　亭离礼能留在这了，才不管他说什么呢，开心地绕着俞晚转：“好的呀！”

　　俞晚拉过他的箱子，示意他走人。

　　亭离礼跟上，刚准备说点什么，鼻子冒了个泡，他连忙跑到俞晚面前，指着泡泡：“诶，俞晚你看！你快看你快看！”

　　俞晚看着面前鼻子冒泡还一脸傻样的人，强忍住再给他一个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你脑子也有泡。”

　　亭离礼瘪嘴，回身从餐桌上抽了张纸擦干净扔垃圾桶，快步追上俞晚。

　　亭离礼这次来春回镇带了两个大行李箱，现在都在俞晚手里，他自觉的从俞晚手里拉过粉色的那个：“我也来我也来。”

　　俞晚巴不得给那粉色的扔了，便也没抢。他来的时候搭的顺风车，现在俩人没交通工具，城里有共享单车，但是不能骑回镇里，他想了想，带着亭离礼去了车站。

　　亭离礼盯着面前五个大字——三轮停靠点，脸上笑容消失不见，表情失去管理，不可置信的看向俞晚：“你让我坐这个？你竟然让老子坐这个？！”

　　俞晚把东西搬到三轮车上，没看他一眼：“你也可以导航着走回去，我等会把地址发你。”

　　亭离礼话堵在嘴边，半晌，闭了闭眼，开始头脑风暴，自我暗示：来都来了，我还有什么可挑的。

　　话虽如此，可当坐上敞篷三轮，刚做的发型在与风的相互作用中来回变化，而且不管他转到哪面都能跟路人对上眼的时候，亭离礼彻底崩溃：我特么到底为什么非要来这鬼地方？！

　　俞晚才不搭理他，自顾自闭眼歇息，任亭离礼一个人风中凌乱。

　　最后车子终于在亭离礼被颠得快要吐出来时停在了朱红色大门前。俞晚把箱子卸下来，车主笑呵呵道：“十五块钱。”

　　亭离礼摇摇晃晃地从车上跳下来，扑倒俞晚身上，俞晚推了两下没推开，无奈地拖着他：“钱。”

　　亭离礼猛地抬头，难以置信：“阿晚，你已经落魄到连十五块钱都没有的地步了吗？”说罢还一脸怜悯。

　　俞晚一巴掌推开他：“我是去接你的。”

　　亭离礼脑子飞速运转：“可是就算没有我你也得坐车回来。”

　　俞晚吃惊状，没想到这人还有动脑子的时候：“如果不是你我今天根本就不会出去。”

　　亭离礼语塞，愤恨地掏出手机，看向车主：“老板，支付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