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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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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回来的时候,春回镇下着小雨,青石板路面影影绰绰能看见藓,有些滑。
春回镇这两年发展迅速,依托文化产业迅速扩大市场,著名的旅游胜地。而且这里区划分明,观赏游览主要在西北那边,东南这儿就是居民住的地方。
于归打着透明的伞,左手提着晚饭,注意着脚下,伞稍前倾。她跨过藓多的那一块砖,抬头,眼前雾蒙蒙的。
于归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转身,小街右侧这户就是她家。于归把伞转移到左手,右手碰到大门偏上左手边第三块方砖,有些松动,她轻轻抽出来,里边躺着一把钥匙。
她把钥匙拿出来,重新把砖塞回去,开门,回身关门的时候,对面那扇朱红色的门突然开了,只很小一条缝隙,接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在门边,白的过分,甚至称得上苍白。手和门极致的颜色对比,格外刺眼。
于归怔了下,原来有人住啊。
没有给她看到手的主人的时间,于归家门由于惯性合上了。于归穿过庭院,站在堂屋门前屋檐下,把伞合上,抖了抖水,挂在置物架侧边,又换上拖鞋,进屋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她去了趟洗手间,洗手的时候不自觉想到了刚刚对面门上那只手。
来春回镇三天了,今天才看到对面的邻居,啊,也不算,仅仅只是一只手,不晓得是男是女。
于归哂笑,擦干手出去了。
晚饭买的云吞,于归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半就停了,如果不是因为晚上不吃东西后半夜会胃疼,她就没打算吃晚饭。
于归在榻榻米上干坐了一会儿,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她拿出手机,通知栏一堆未读消息,主页面微信右上角三个红点。她知道这些大部分都是谁发过来的,没打算看,她都逃到这儿了,谁还管得住她。
于归打开音乐播放器,放了首最近常听的歌,起身把屋子打扫了一遍。
前两天来的时候刚打扫过,不怎么脏,最后只收拾出一小袋垃圾,连带着没吃完的晚饭,于归提到手里,打算出去扔了。
雨已经停了,于归套了件衬衫外套,换了鞋,拿上钥匙,出门。
对面门依旧紧闭,窗户也关的死死的,没有丝毫光亮透出来。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只会动的手,于归还一直以为里边没人住。
街口有个大的垃圾箱,于归扔完垃圾又不想回去了。晚风起,她拢了拢外套,拖着步子朝外走。
四月底的天,本是于归最喜欢的,但现在,天昏黄,刚下过雨,又潮湿,让人喘不上气。她压下心中的烦闷,漫无目的的到处转。
球场有人在打球,于归不懂规则,坐在观众席上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转身走了。
瞎转悠着,竟转到幼儿园这儿来了。春回镇挺小的,幼儿园也就一个。于归看着眼前幼儿园的大门,相比十几年前,没什么变化。
其实于归对于小学的记忆也所剩无几,更遑论幼儿园,但她依稀记得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于归没拿手机,不知道现在几点,但幼儿园已经关了门。于归突然来了兴致,看了看四周,绕到后面,准备翻进去。
她搬来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垒到一起,轻松翻过。里面的陈设还和记忆里的一样,没怎么变,但相较于十几年前的崭新,现今好多设施透露着年久失修的陈旧感。
于归看着秋千,是为小孩儿准备的,目测自己是坐不进去。又看向滑梯,她走上楼梯,坐下来,看着眼前短短的滑道,小时候明明觉得很长,现在看着也不过如此。
她滑下去,很快到头,但她没起来,坐在尾端,躺下来,滑道很窄,于归胳膊紧贴身体两侧,她觉得自己现在像躺在棺材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打了个寒颤,连忙把胳膊搭拉在滑梯两侧。
院子是露天的,这个点天说黑不黑,乌云散去,月亮早早出来,旁边绕了几颗星,于归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最终吵醒于归的是附近的虫鸣声,她睁开眼,揉揉耳朵,谁想胳膊搭外面太久了,一抬疼得要命。她缓了一会儿,想掏手机看时间,没找到,才想起来出来的时候没带。
起身原地跳了两下,准备翻出去,走到墙边了,发现高度不对,这才发现里边没石头。于归默了两秒,骂了一声,叉着腰寻找能垫脚的东西,倒真在角落里找到一把塑料椅子,她把椅子放到墙根,踩上去,正准备发力——“咔嚓”,椅子裂了,还是四分五裂,碎的不成样子。
于归腿被划了一道,她倒抽了口气,蹲下身子查看自己的腿,天已经完全黑了,她看不太清,但摸着隐隐约约感觉肿起来了。
她静默片刻,叹了口气,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一股脑涌现,刻意遗忘的那些东西,此刻就像针一般,通通刺了过来,就扎在她的腿上,一下比一下深,一次比一次狠。
她摆烂似的直接坐在地上,不经脑子的破口大骂:“于国富,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有本事你就跟她过一辈子!呵呵,上赶着当接盘侠,您真是大度,哈哈,你看老子回不回去——”
“喂——”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于归一跳,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嗓子眼,要出不出,最后猛地打了个嗝。
她捂住嘴,往声音来源处望去。有个人影缓缓站起来,从蹦床那边过来,站在离于归几步远的地方。
是个男的,于归忍着痛缓缓起身,饶是她胆子再大,此刻也多了些警惕。
那人似乎看出来了,轻笑了下,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于归松了口气,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男生走到门边,吊儿郎当的,偏头:“半小时前吧。”
于归沉默,所以她是在他面前睡了半小时然后又骂了五分钟?
“你来这儿干吗?”
男生没理,于归也不执着,她现在正好出不去,虽然看不清这人的脸,也摸不准这人是好是坏,但本着“人性本善”的理念,她再搭话:“你怎么出去?”
他晃了晃大门,回头看她,朝她身后的椅子扬了扬下巴:“本来打算用它的。”
“……”
对不住了。
外面路灯突然开了,于归被突然的光亮刺的下意识闭上眼,却在闭眼前看清了男生的长相。
一时间她想起了朋友看的言情小说里对男主的描写,什么英挺的五官,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这些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套在男生脸上好像都挺适用,但总感觉这些词还差那么点意思。于归语文挺好,但那只适用于死板的应试教育,她脑子里没什么优美的词汇,最后只总结出了四个字——
真特么帅。
还是那种特随性的帅。
于归睁开眼,帅哥逆光向她走来,于归侧身避开,人路过她身侧时脚步顿了顿,随后走向围墙边蹲下。
于归掩饰般的咳嗽了一声,接着问:“现在怎么办?”
帅哥的话跟他的脸一样随性:“出不去,在这待着吧。”
于归盯着他背影看了几秒,呵,拽哥。然后她也无所谓的耸耸肩:“我看行,孤男寡女,你帅我美,咱俩都赚了。”
这次轮到拽哥沉默了。于归看他背影都僵了一下,然后他扭头用于归一眼就能读懂的类似“怎么有人这么自恋又自信”的眼神看了于归一眼。
于归爽了,心情甚好的哼起歌。
拽哥站起来,手里拿着个东西,于归没看清是什么,见他站在门口,然后捣鼓了两下,门开了。
于归:……?不是大哥,业务挺熟练啊,没少干之前。
她迟疑的跟上,自觉落了锁。
那人先走一步,于归也没想跟他一块,落后他一段距离。
春回镇夏天的时候路灯晚上八点自动开,虽然幼儿园十几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但镇子上的公共设施基本上都是新的或者是一直都有在修护。
于归抬头,眯眼看着前面人的背影,他很白,白到于归看了眼自己胳膊都惭愧,个子很高,身形颀长,穿着黑色长袖长裤,脚上踩着人字拖,双手插裤兜里,背影看着很懒散,他走路很慢,跟晃悠着一样,于归跟在他后面急得都想给他一脚踹回家。
眼看着他晃悠着竟晃悠到于归家门口,于归惊呆,脚步停下,徘徊不前,开始琢磨这人是自己亲戚的可能性,毕竟这房子是自己奶奶的。正思考着,却见拽哥径直走向自家对面那扇朱红色大门前,从兜里拿钥匙开锁进门,一气呵成。
于归脑子卡了,好半天反应过来,这人好像就是今天回来看到的那只苍白的手的主人。也是,除了那只手,于归再没见过跟这男的一样白的亚洲人了。
她盯着那门看了会儿,面无表情的回屋了。
第二天雨过天晴,空气很好,温度湿度都刚刚好,于归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打算出去跑步。她换了运动装,先在院子里做了拉伸,然后拉开门跑出去。
春回镇依山傍水,景美如画。挂脖式耳机里放着她喜欢的歌手的歌,眼前是小镇的独特风光。于归吐出一口浊气,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还能看。
她绕着街跑了三圈,路过早餐摊的时候原打算买了带回家吃,但这会变了主意,准备坐摊上吃。
要了一碗豆浆一根油条一个包子,于归用纸垫着慢条斯理的掰着油条,然后扔到豆浆里,看着豆浆表面飘起一层油,她心情又好了许多。
旁边椅子被人拉开,于归往旁边移了移,余光里出现一双长腿,应该是个男的,那人坐下了。桌子有点矮,于归168的个子都要低好些头,看旁边人的腿她估摸这人得185朝上,而现在却屈在桌下,两脚交叠在一块,于归替他难受。
安静的吃着自己的饭,余光不受控的看向地面,那人穿的黑色人字拖,脚白的发光,脚踝细且骨筋明显,骨感分明。
她侧头抬脸,旁边的人也看了她一眼,一个目光向上,一个向下,对接的丝滑流畅,以至于于归愣了一瞬。直到男生移开视线,转身从消毒柜里拿了双筷子和一个勺子,于归也低头,继续吃包子。
耳机里歌继续放着:
“Nice to meet you,catch you later.”
于归顾不上烫,大口喝着豆浆,然后把最后一块油条塞嘴里,起身抽了张纸准备走。
“你急什么?”
懒洋洋的语调,跟昨晚的一样,听得人瞌睡。于归把耳机摘了,低头看他:“急着给您让位。”
男生目视前方,没看她,闻言嗤笑一声,起身盛粥。于归盯着他背影看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昨晚上……谢谢了。”
他转身把粥放桌上,又去拿油条,声音飘过来:“你是应该谢我。”
于归:“……”
她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一声:“俞晚。”
于归转身,他已经坐下了,在捏着勺子搅拌碗里的粥,一双杏眼看着她,眼神淡然而直白。于归低头,把耳机重新戴上,然后抬头,向他颔首:“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