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向日葵》堤妤

4、终了

　　警车再次开到常口村，宋鹢归下车，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枪。
　　望见村子角落那个还在亮着光的房子，宋鹢归直奔门口。门被敲了几声，又开了。与上次不一样，这次开门的是李言先。
　　李言先站在院子里，穿着一件白色松垮老头衫，打着哈欠开门，见到是宋鹢归，半眯眼睛：“宋警官在加班吗？”
　　宋鹢归没等男人说话，抓住男人的手腕向后撇去，将男人制服在地。
　　“和我们走。”宋鹢归在他耳边低语。
　　“警官，抓错人了。”
　　一个声音从房子里传来，接着李言年打开了门。
　　“人是我杀的。”李言年说的坚决。
　　“李言年你他妈疯了？！没说杀人！”李言先疯狂挣扎，可力气却不如宋鹢归。见挣扎无果，他改为了低笑。
　　“我爸我妈是青梅竹马，他们小时候定的娃娃亲，”审讯室内，李言年正欲开口，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宋鹢归问道，“能给我一根烟吗？”
　　宋鹢归尴尬看向□□曦，□□曦也摇摇头，宋鹢归说：“没有。”
　　“哦，”男人笑笑，面露苍凉，“我爸以前经常和我说，不舒服，就抽烟，抽一根，就好了。”
　　“我是李家第一个知道李遂出轨的。那个时候还小，老头子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吧，三岁呢，也开始记事了吧。
　　他说他和我妈，都不相爱。他们在一起那全是家里人撮合的，我爸说，有些人的命，就是被别人拖着走的。”
　　“为什么突然想下毒？”宋鹢归问。
　　男人的笑声里透着无奈：“哪有什么突然？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人与人之间的分别，从来不是突然决定的。
　　十二月一日那天中午老爷子喝醉了，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们……那时侯我在打胰岛素，他一遍又一遍吵得我心烦，我觉得很无力，于是把剩下的药物全部注射进他体内了。就在这个时候，李锐那小子出现了……怎么说呢？李锐他啊，从来都不傻。
　　我那个弟弟纨绔，天天在村口转，时不时和别人去娱乐场所喝酒。我承认，那天我后悔了，是我叫的救护车。老爷子晕倒后我就把他送去了医院，这段时间……李言先从未参与。
　　当时他躺在病床上昏迷了很久才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我恨不恨他。那天在医院，他说，一片银杏叶也可以变成蝴蝶。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我们的人生已经注定了。再像蝴蝶的银杏叶也终究是银杏叶，不是蝴蝶。他说，往前走，就是光……呵，去他妈的光。我恨他，所以我再次杀了他。”
　　男人留下眼泪，但语气又像是释怀：“曾经他答应我去周末去游乐园，但是因为李锐的存在，他口袋里又没钱，只能带李锐……说好了去游乐园的，我今年三十了，我的父亲也不在了哟……”
　　“把书翻到第九十三页，写第三题，写好上来给我改……张帆、葛业希、宋年过来背九九乘法表！”
　　三小孩乖乖就范，张心许看着墙角背书的小胖子宋年，突然觉得小孩的眉毛倒是和他哥很像。
　　“宋年，”张心许叫道，小胖子被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张心许尽力憋笑，低声问他，“你哥昨天盯你背书了？”
　　小孩紧张点点头。
　　不仅眉毛像，气质都像。
　　下课，办公司门被宋年打开，小孩一步步走的困难，张心许疑惑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张老师我背书。”
　　张心许翻了个白眼，气急败坏：“背书找王老师，我是数学老师，宋年！”
　　语文王老师在前面嗤笑出声，刚准备迎接班级倒数第一的奋斗成果。
　　“不是，我哥叫我下课来找你背九九乘法表。”小孩委屈道。
　　看见小孩委屈的表情，张心许有些狐疑：“你背完了？”
　　“嗯。”
　　“这么高效，看来你哥威慑力比我强啊。”张心许喝了一口水。
　　“那当然！”小孩刚说一半，意识到不对，又讨好地说，“仅次于你。”
　　张心许挑眉：“真的假的？”
　　“他会罚我抄《千字文》”
　　张心许迟疑：“不都是抄《三字经》吗？”
　　“那个东西抄三遍了，我哥说没用，所以让我抄点有技术含量的。”小胖子来了劲。
　　“那你语文为什么这么差？”王老师在前面调侃。
　　宋年不以为然：“我哥语文也差，所以他学了理科。”
　　“天赋也能遗传？”张心许自言自语，然后又问，“你哥长这么帅，你没有过嫂子吗？”
　　说到这里小孩来了劲，说：“老师，你不会喜欢……”
　　“三成七等于多少？”张心许打断。
　　“二十一，”宋年一脸得意，“老师我反应快吧？”
　　“还行，”张心许挥挥手，“回去吧。”
　　从审讯室出来，宋鹢归才发觉手已经痛到发麻了。李言先从公安局走出，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宋鹢归站在窗口看着他的背影，一时竟然觉得此人的背影难得一见得有些落寞，终于，他看不下去了，撇过头去。
　　——宋警官教子有方，乘法表背完了。
　　此时的天已经大亮，手机传来提示音，宋鹢归低头，看见是张心许发来的消息时，默默笑了。
　　“宋队，”□□曦伸了伸懒腰，“案子破完了！”
　　“嗯。”宋鹢归点点头，脱下手套，将纱布拆下。长时间没有换药再加上一直捂着，宋鹢归左手的伤口已经红肿了。
　　他没管，用右手拿手机，左手手指僵硬地敲着键盘：
　　——张老师辛苦了，下午放学要不要犒劳一下自己？
　　“我去……宋队你这手。”
　　□□曦提醒到了宋鹢归，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说道：我去……”
　　“都肿了宋队，要不要去……”“不用，”宋鹢归回答果断，然后把手机给□□曦，“我去上药，她回了告诉我。”
　　“哦不对，今天要拆线了。”宋鹢归一边上药一边若有所思。
　　案子完结，□□曦看出宋鹢归很开心，手中手机震动，他看了看，发出呼声：“呦。”
　　“干什么？”宋鹢归察觉到是对方来消息了，警觉问道，“她说什么？”
　　“她问你那天手怎么回事……我去宋队，你什么时候脱的单？”
　　“你帮我回，没大事。”宋鹢归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谁脱单了？我又不是喜欢她。”
　　“那是什么？你不喜欢她那天在公园手受伤了还冲回相亲角把人家信息拍下来？”□□曦起哄道，“你在说违心话哦宋队。”
　　宋鹢归一愣，消毒的手停在半空。喜欢一个人真的这么明显吗？他不信，也觉得不应该，他本来和她就不会在一起……那又是为什么还要自导自演去和女孩相亲呢？这就是喜欢，还是怕她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嫂子？”□□曦双手抱胸，一脸坏笑。
　　“不是，□□曦你有病吧？”宋鹢归口出狂言，“我的家事你这么关心干什么？！”
　　“好好好，家事～宋队，”□□曦看着意识到说错话的宋鹢归，“你脸红了。”
　　说完，□□曦又补充道：“宋队，第一次见到你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宋鹢归继续消毒，随口答道。
　　“我觉得你这人很高冷，定力很强，内心也很强大不容易被共情。人李言先在审讯室都那么挑衅你了，你居然还可以忍得住，你居然还可以有那种波澜不惊的神情，但是我觉得那个张小姐把你的所有波澜不惊都弄走了。你的眼神从未这么复杂过……这种复杂的眼神，只有老队长去世的时候我才在你脸上看到过”
　　宋鹢归一惊，清清嗓子道：“□□曦你今天话挺多。”
　　□□曦不再说话，站在休息室门口等待宋鹢归清洁。
　　“喂，”宋鹢归重新包扎好右手，理了理头发，“去不去看看柳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