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坛子又翻了》菱形破碎的时空

12、第12章 直白的摊牌局

　　当天晚上，仨孩子一个个缩着脑袋，噤若寒蝉般，跟着满脸写着不痛快的封裕骁回家。
　　封裕琛一脚刚踏进大门，就赶紧道别，迅速远离是非之地。
　　封长卿有些羡慕，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此时封裕锦挽着老婆邱舒婉，正在院子里溜腿，老婆怀三胎六个多月了，只要天气尚可，都不想呆房里闷着。
　　瞅见封裕骁带了俩孩子回来，封裕锦冲三人挥挥手：“哥，你们回来了？”
　　封裕骁神色淡淡的，不冷不热的应了声，随后扭头看向封长卿。
　　会意大伯的意思，封长卿向两人道别：“那大伯、谨行，我先回去了。”
　　“去吧！”
　　封裕锦觉察出不对劲儿，问回到身边的儿子：“你大伯怎么了？今儿不是带你们去见谭涑？怎么回来瞧着不太高兴？”
　　封长卿叹口气，无奈的起了话头儿：“甭提了。”
　　随后他把晚上的事，一五一十跟封裕锦念叨了一通，末了还评价道：“起初我觉得涑叔是个极好相处的人，除了谨行自个儿不上道，跟我们这样的孩子，都能聊到一起去，没想到……”
　　揉揉儿子的脑袋，封裕锦把儿子扯到两人中间，一家三口并排坐在廊檐下。
　　他耐心的问：“你认为，谭涑为什么会突然翻脸？”
　　“因为谨行说的那些话确实很不中听，可这样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毕竟他还不到八岁，哪儿分得清是非对错。”
　　听出儿子说话时难掩失望与怨气，封裕锦反而笑了：“你说的，只占一个方面吧！”
　　“还有什么？”
　　“你涑叔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说话做事，从来都不能用单一思维去揣测。”
　　封裕锦多年前跟谭涑打过些交道，对这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细细跟封长卿分析：“首先，他或许通过名字，早猜到了谨行没入家谱，这点其实很好猜，却足以令人疑惑。所以他最先跟裕琛搭腔，然后是你，却把最该在意的谨行放在了后面。这样做一是在确认你大伯把带上你俩的目的，二是为了观察谨行对他的态度，以谭涑的能耐，甚至能基本确定封谨行大致的性格。”
　　邱舒婉点着头插话：“他说不定还猜到长卿是封家的重点栽培对象。”
　　惊讶的长大嘴，封长卿不信道：“只是打个招呼说两句话而已！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多心思吧？”
　　封裕锦苦笑摇头：“他十七八岁时，就这么个风格了。当年你大伯也是个天资上上等的人才，为了追他，没少因此掉坑里。他那种人，天生心眼儿比别人多，哪怕对上咱家老爷子，你涑叔都没虚过半分。”
　　闻言，封长卿突然来了兴致：“爸，你还没说他为什么要翻脸呢？”
　　封裕锦挠挠头：“刚不是说了一点吗？他在确认自己的猜测。”
　　“然后呢？”
　　“他是在试探封家的态度，以及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封裕琛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当年你大伯跟你涑叔感情好好的，却突然订了婚，无论怎么说，都是封家主动放弃谭涑，舍弃了与谭家联姻的机会。”
　　邱舒婉叹息道：“以谭涑的性子和骄傲，确实很难接受这一点，要知道若不是因为有你大伯，那些年谭家的门槛，早被提亲的人踏烂了。他有谭家背景是一方面，关键还在于他这个人，小小年纪就那么有本事，搭建起属于自己的庞大社交网，他手里人脉和资源让多少人眼红，可别人就是做不来。”
　　有些明白了父母的话，封长卿蹙眉：“所以他在以这种方式试探？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
　　搂着封长卿的肩膀，邱舒婉无奈又羡慕道：“以谭涑的能耐，他不缺愿意对他好的人，甚至只要他肯给个眼神，相信圈内不少世家，哪怕硬顶着你大伯的压力，也很乐意把他迎进门。正所谓人脉资源皆利益，还是源源不绝的利益，说不定有他的加入，会成就另一个顶级世家。你说，以他这么好的条件，凭什么选择曾经抛弃过他的封家？封家又能给他什么？”
　　见封长卿陷入沉思，谭裕琛语重心长道：“欸，儿子你是什么都好，就是心软了些，当家主的若是太心软了，便是大忌。以后有机会多跟你涑叔学学，该宽厚和善时，绝对的平易近人，跟所有人打成一片，该狠的时候，绝不手下留情，让你听着他的名字都打哆嗦。”
　　“这事儿说到底也怨不得谭涑。”
　　邱舒婉扭头看封裕琛：“谭涑一开始可能根本没打算拿谁当石子儿，他若是想试探，法子多的是，没想到谨行自个儿蹦出来，谭涑干脆顺水推了舟。”
　　“谨行跟他娘一样没脑子，认不清形势。”
　　封裕琛不屑的撇撇嘴：“我哥对谭涑的感情，那是谁能撼动的？拿孩子逼我哥就范，娶她进封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就这还不肯罢休，把自个儿作死不说，害的孩子连家谱都上不去，你看我哥正眼瞧过她跟孩子一眼吗？”
　　邱舒婉拍了下他，示意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个：“行了，前尘旧事的，提她干嘛！”
　　封长卿偶尔听大人提上一两嘴伯母，却很快又揭过去，好似这个人是什么脏东西，说出来寒碜又丢人。
　　心里虽满是疑惑，然而当他每次问起时，大人都会选择搪塞或呵斥不准再提。
　　久而久之，封长卿意识到，这个人或许是封家的禁忌，能不提就最好不要说。
　　把话题扯回来，封长卿好奇的问：“那涑叔这么做，就不怕外面传闲话？说他容不下大伯的孩子？”
　　封裕琛眨眨眼提醒道：“他怕什么？你忘了他最后说的话吗？他让你大伯料理好家务前甭烦他。一个抢了他爱人的女人留下的孩子，还不算正儿八经的封家人，他已经尝试容忍对方，想跟对方和平相处了，可惜封谨行不上道，那就怪不到他头上了。封家若想缓和跟他的关系，就得自己处理，至于怎么处理，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说起来封长卿也不喜欢封谨行，这小子仗着自己是家主的儿子，从小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好歹一个屋檐下长大，此时反而有些担心：“大伯会怎么处理他？”
　　“那我就不清楚了，或许会让他搬出封家，毕竟他不算是封家人，总住在这里也不是事，到时候给他留笔钱，找人伺候到18岁，尽完义务就算了事吧！”
　　听到这个可能，封长卿有些唏嘘，却没再开口。
　　主屋封家老太爷房内，封裕骁正襟危坐，在他对面，一名年近九旬的老者，手上盘着珠子，一颗一颗不紧不慢的拨弄着，浑浊的眼眸微敛。
　　“果然是小狐狸。”
　　封老太爷笑了下：“他已经猜到了。”
　　封裕骁面无表情道：“他心思通透，前因后果捋捋，什么都明白了，这并不难。”
　　“他要我担下恶名，是算准了我一定会答应。”
　　封老爷子摇头苦笑了两声，随即释然道：“罢了！终归是我封家欠他的。至于谨行……欸，我和阿涑不是没给他机会，是他自个儿不要，怨不得旁人了，明天我派人送他去你父亲那里，以后他就守着你父亲过日子，他们父子俩一道呆国外享福，也挺好的。”
　　“当年该让我父亲把孩子一块带走的。”
　　对于这件事，封裕骁始终无法介怀：“如今在封家长了八年，养出这么个性子来，只怕以后的烂摊子少不了。”
　　封老爷子抬了眼皮子：“再有什么烂摊子，那也是你爸的事，当年他想逍遥快活，执意要把孩子留下，他被封家除了名儿，孩子也没上族谱，这些年封家替他养儿子，做的够多了。以后在国外，惹出了事端，跟封家再没关系，他俩的事，你以后别管了，回头我跟族老们打个招呼，就当他俩死在外面了。”
　　有了老爷子发话，封裕骁松了口气，点头应下：“知道了。”
　　又转了几圈珠子，不起眼的老头眼中闪着精光：“他借题发挥闹了通脾气，无非觉得你俩进展太快，想跟你拉开点距离，打乱咱们布局的节奏，掌控更多话语权，咱们费了那么多心思把他留在国内，他知道以他的身份，肯定留不住太多时间，若你无法在限制期内把婚事办了，他就能拿这事当筹码，再跟你谈条件。”
　　抿了抿唇，封裕骁无奈：“他这次回来，虽与我亲昵，却又刻意保持距离，什么都不肯给个准话，我刚进一步，他就找借口把我往外推，滑不溜秋的，让人抓不住。”
　　嘿嘿笑两声，封老爷子翘起二郎腿：“他到想的美，舍出去那么大的情面，布置了一个月，你我再让他跑了，传出去还不丢死人。回头你把阿涑叫家里来坐坐，我都好些年没见他了。”
　　封裕骁难得笑了下：“好。”
　　抬眼瞧着封裕骁，封老爷子给他提醒支招：“你呀！看着跟冰棍似的，骨子里还是太正了，阿涑那小子瞧着是个正派又宽厚的，骨子邪的很，只要能达目的，什么招都敢使，你得跟他学学，思维想法要开阔些，甭太拘泥了，对付他平常手段不好使，该上非常手段时，千万别犹豫。”
　　十月六日早上九点半，谭涑正睡的迷糊，被他大哥从床上揪起来。
　　围着被子，谭涑一脸茫然加痛不欲生：“干嘛呀？”
　　昨晚哥几个组队玩游戏，半夜三点多才睡，这个点儿要他起床，真是要了命了。
　　“干嘛？”
　　谭晋抱臂冷笑：“你忘了？老爷子叫你今儿过去坐坐，你瞧瞧现在几点了？封裕骁都跑来接你了，你还不起，是打算等封老爷子睡午觉的时候再过去？”
　　“卧槽！”
　　谭涑瞬间清醒，猛的掀开被子下床，乱七八糟披了件浴袍，冲去浴室前，差点让带子绊个跟头，他甩上门前，吼了句：“让他稍等我二十分钟。”
　　谭晋哭笑不得，隔着门板高声道：“你不着四六的，也就封裕骁把你当个宝，知足吧！”
　　早习惯自家大哥的吐槽，谭涑极得意的回了句：“稀罕我的人多了去了。”
　　“牛都让你吹死了。”
　　懒得跟他再贫，谭晋催促道：“你速度麻利点儿，甭让人等太久了。”
　　谭涑不耐烦道：“知道了。”
　　卡着点儿出现在客厅，谭晋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几圈，轻笑打趣：“不愧是时间管理大师，这么会儿功夫，就把自己捯饬的人模狗样，头发丝儿都透着爽利了。”
　　白了他一眼，谭涑提醒他：“哥，我是您亲弟弟，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能不能别当着人面损我？”
　　“行行行，赶紧走吧！瞅着你就烦。”
　　冷哼出声，谭涑扬扬下巴，十分傲娇的说：“爸妈和嫂子可不觉得我烦，都惦记着我呢！哈哈，我就喜欢看你烦我烦的要死，又撵不走我的样子。”
　　比了个快滚的手势，谭晋笑眯眯的扭头，嘱咐憋笑辛苦的封裕骁：“明儿正式上班，麻烦你到时候直接送他回公寓，甭让他回来了。”
　　封裕骁点头应下。
　　惊的腰杆子绷直了，谭涑瞪大了眼：“我车还在家里呢！”
　　谭晋压根不吃他那套，把拎着东西的两人推出门：“怕什么，我等会儿让司机给你开公寓去。”
　　话音落下，谭家大门‘哐’的一声关上，气的谭涑在门外念念叨叨，狂跺脚。
　　封裕骁之前在边上充当人形立牌，没敢涉足兄弟俩间的斗争，此时看谭涑吃瘪，更不敢有半点儿情绪表露。
　　要知道谭家这两人，没一个是善茬。
　　平时斗智斗勇耍贫嘴，互掐互怼互嫌弃，其实跟兄弟不睦半点关系没有，他俩就这么个相处模式，真有事儿惹到谁头上，立马变身上了阵的亲兄弟，记仇坑人，连本带息的帮兄弟讨场子。
　　当年封裕骁出轨订了婚，这仇谭晋记了好些年，逮着机会就收拾负心汉一顿，封裕骁因此没少吃苦头，至今见了谭晋，依旧带着几分警惕。
　　谭封两家离的不算远，开车顶多半个小时。
　　昨晚睡的迟，谭涑维持的那点儿清醒，在他坐上车后不到两分钟，就被驱散的干净。
　　当谭涑连打了三个哈欠，眼尾都泛起红，封裕骁皱起眉，忍不住问：“昨晚干嘛了？困成这样。”
　　抽了张纸巾，谭涑卡着眼角，把溢出的生理眼泪沾了沾：“跟三儿他们组队打游戏，打嗨了忘看时间。”
　　封裕骁无奈摇头：“你可真行。”
　　“那是。”
　　“我还想着，你既然今儿回公寓，我正好搬家过去，你能给我搭把手，归置归置呢！”
　　“你那还需要归置？归置什么？”
　　这话说的也忒不走心了，好歹要搬家，哪怕是拎包入住，总得把包袱里的随身物品收拾好吧？
　　叹了声气，封裕骁暗道：以前谭涑可不是这样，如今怎么变成个小没良心了？自己也是病的不轻，偏偏就吃他这一套，一天天的越发惦记着。
　　“我总不能光溜溜个人住进去吧？其它确实不用拾掇，可平日里要穿的衣服鞋什么的，还是得自己布置不是？”
　　谭涑毫无灵魂的回应：“哦。”
　　“那你去不去帮我？”
　　困的要死，谭涑的耐心有限，他敷衍道：“去，行了吧！你烦不烦？”
　　打了个方向，车猛的停到路边，谭涑张了一半的嘴，跟定格了似的，硬生生憋在嗓子眼儿。
　　见封裕骁松了安全带，谭涑困意都惊飞了：“你…你干嘛？”
　　封裕骁狠狠把人抱进怀里，又是揉又是搓，薄唇摩挲着谭涑的鬓角：“我知道你不痛快，也知道你借着各种理由发脾气，是想跟我保持距离，或是让我知难而退，其实没必要的，有气就你发，我该受着的。”
　　宽厚温热的手掌，在谭涑的后脖颈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着，有着特别安抚的效果。
　　谭涑舒服的眯起眼，声音懒懒的：“我们都变了好多。”
　　“恩。”封裕骁沉沉应了声：“这些变化，并不能构成我不爱你的理由，毕竟披着防御外壳的你，本质上依旧是你，我喜欢的人很特别，他聪明、自我、进退有度，即便对我言语尖锐，依然是我喜欢的那个阿涑，是我始终放不下的人，至于那些表象的变化，原本就是我自己造成的，这个后果自然该是我来带担。”
　　垂下眼睑，谭涑难得坦诚：“可我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再接受你。”
　　“你可以的。”
　　封裕骁笑的很开心：“你已经发现了，面对我的拥抱和亲吻，你几乎是本能性的接受了，因此你觉得很惶恐，才迫切的想要跟我拉开距离。可是阿涑，我不会让你逃避的，我们不是那些初识的情侣，还得经历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二十年的陪伴，两年的相恋，哪怕分离八年，我们之间的了解程度，也不亚于彼此的亲人。”
　　没否认对方的说法，谭涑矫情的嘀咕：“心照不宣得了，干嘛说那么直白？”
　　在他腮帮子上狠亲了口，封裕骁盯着那双凤眼：“谁让你总喜欢兜圈子，心思又跟迷宫似的，你一而再的试探，无非是心里不踏实，索性咱俩来个摊牌局，把话讲明白，免得你心里疙里疙瘩的，闷着不痛快。”
　　谭涑满眼真诚：“我就是觉得咱俩的进展太快了。”
　　“快吗？”
　　这理由半点儿站不住脚，封裕骁不受他糊弄：“死灰复燃这种事儿，省略步骤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咱俩又不是没感情，以前一锅一盖配好的对儿，哪怕分开的时间再久，也能很快契合，既然这样，还有必要拘泥时间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