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月明》绛星归

6、第六章

　　温子樾一觉到天明，起身后洗漱穿衣，打开房门，发现玉霄也正从屋子里出来。 “玉霄姐姐。” “走吧，我送你过去之后就该上值了。”玉霄笑意绵绵的领着温子樾往芝兰院走。
　　“这间就是王爷的卧房了，你先在屋外等着吧，我就先走了。” “玉霄姐姐慢走。”转身之后，玉霄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温子樾安静的站在房门外等候，仿佛并不知道玉霄在离开芝兰院之前还回头看了她好一会儿。
　　“见过王爷。”温子樾并没有等多久，很快苏阙就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嗯，跟我来。”温子樾跟着苏阙来到了他的书房，苏阙在桌案后坐下，温子樾便站在桌案一侧，等待吩咐。
　　“识字吗？”苏阙看向穿着侍女的衣裙，却仍旧难掩一身风华的温子樾询问。 “识得的。”温子樾面色平静的回答。
　　“那往后本王的书房就交由你负责，要如何处理，都由你自己决定，但若有疏漏或者错误，便也要受罚，你如今叫青霄，在王府的待遇和玉霄他们一样，受的罚也是一样的。”苏阙神色冷淡的看着温子樾。
　　“青霄明白。”温子樾表面顺从，实际上内心已经在疯狂吐槽了，宸亲王的书房，政要机密满目都是，她每看到一条，就和宸王府绑得更深，以后除非苏阙松口，否则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了，死也得死在宸亲王府！
　　“王爷，还有件事，午间我能出府一趟吗，我得回家给弟弟报个平安，昨夜一夜未归，他该担心了。”估计岁吟已经派人在找她了，趁动静还没闹大，她得赶紧回去安抚并说明情况。
　　“好。”苏阙从桌案上的一个木盒里取出一枚青玉玉佩，递给温子樾： “昨夜让人连夜赶制的，以后出入王府，佩戴此玉佩，没人会拦你。”温子樾接过玉佩，摩挲了两下，触感冰凉，是上好的冰种翡翠，豆绿色的翡翠上雕刻着青霄两个字。
　　“多谢王爷。”温子樾将玉佩收好，苏阙又补充了一句：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本王希望你明白。” “王爷放心，青霄明白。”
　　苏阙满意的颔首，从一旁拿出了一份奏折查阅，温子樾见砚台里没墨，便俯身替苏阙研墨，确认墨水足够了，便到一旁，将桌案上杂乱无章的文书和卷宗收起，放回到书房的书架上。
　　总归短时间内无法脱身，温子樾便将书房内所有书架上的文书卷宗和各种书籍都过了一遍，做到心里有数之后，便准备将这些都重新整理一遍，以后取用方便，反正苏阙说了以后书房归她管。
　　温子樾抱着一堆卷宗在书架前忙碌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苏阙的动静，一份奏折被扔到了地上，苏阙的脸上满是不耐，在书房外守着的陈词听到书房里的动静，心里想着没想到一天都没熬过去，这小姑娘就要去领罚了。
　　然而陈词又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出来，也没听到里面传来苏阙发怒的声音，不由得挪动几步往书房里面看去，只见温子樾在摆弄奏折，而苏阙又恢复了神色平静。
　　温子樾看到苏阙扔奏折之后，便放下了手中的卷宗，将那份奏折捡起，发现这份奏折通篇都在废话拍马屁，一句有用的都没有，温子樾也猜到了苏阙扔奏折的原因。
　　温子樾走到苏阙身旁，将那些尚未批阅的奏折逐一拿起翻看，然后按照内容的轻重缓急分堆放好，离苏阙越近的便是越重要的，急需回复的。至于那些废话连篇不重要的，温子樾则全部抱起，轻声询问苏阙： “王爷，那这些废奏折，我来处理？”
　　“嗯。”苏阙很快应允，甚至给温子樾让出了一片地方，温子樾便打开这些奏折，拿起朱砂笔，在每份奏折的末尾页上写上了一个阅字，这样的奏折一共有十二份，在所有奏折中，其实不算多。
　　不过苏阙若是处理政务时看到这样的奏折，确实容易影响他的心情，就像她从前处理军务，看到一个重点都没有还非要写份文书上来的，她一般会让人把那份文书抄个十遍，若是篇幅过长的，就抄二十遍。
　　若是文书中方案直接错误或者有明显纰漏的，她一般会直接让人拉下去军棍处理，苏阙顶多在书房里发发脾气，已然算好相处的，不过两方毕竟身处不同，温子樾从前是少将军，治军要严明，苏阙是大理寺卿，还是宸亲王，要顾及朝堂平衡，朝堂上文武百官不是说打就能打的，若要处罚得有正经的说法。
　　温子樾批完这些奏折之后，又将批阅好的奏折分类，将需要尽快落实的奏折放进盒子里，捧着出去交给陈词： “这些是批阅完的奏折，尽快送到各处衙门去吧。”陈词看了一眼书房里的苏阙，见他没有意见，便接过盒子： “我知道了，这就让人送去。”
　　时间向来流逝得快，晌午时分，苏阙去用午膳了，温子樾则拿着新鲜出炉的玉佩离开了宸亲王府，往秋云巷走去。
　　推开院门进入之后，守门的下人看到她归来立刻就奔去告知他们公子。温子樾回到自己的院子月居，当即躺在了摇椅上，舒展身子。
　　封落收到消息，很快就赶了过来： “姐姐，你昨晚出什么事了，下面的人说你进了月枝楼就没出来，我都快急死了。”
　　“昨天出门没看日子，倒大霉了。”温子樾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锦囊和玉佩丢到封落的怀里。 “还没买到消息，就撞见了杀人现场，平白得了枚锦囊，然后准备混出月枝楼，又撞上了苏阙！”
　　“撞上了谁？”封落的声音都不由得大了两分。 “宸亲王苏阙，苏珵云，还撞破了他的隐秘，被逼留在宸王府做他的侍女了。”
　　封落的神情渐渐愣住，这一个晚上，姐姐发生了好多事。 “别愣着，我以后就得留在宸王府了，待会还得回去。”
　　“以后我隔几天回来一趟，教你东西，其他时候你就按照我留下的内容去学，不明白的就记下来问我，要是有什么急事，就派人去宸王府找青霄。”时间有限，温子樾只好尽快嘱咐封落。
　　“青霄？”封落拿起那枚青玉玉佩，看着上面刻的名字。 “我没告诉他我的名字，他看起来也没想查我，我就干脆让他取一个。”温子樾解释道。
　　“青霄，这可是按九霄阁堂主之例取的名字。”封落担忧的看着温子樾。 “别担心，保命的能力我还是有的，我只是不想就这样和他对上，以至于将来处处受限。”
　　“姐姐心里有数就好，那你在宸亲王府里多加小心，外面有我。”此时袭一将两人的饭菜送了过来，温子樾便和封落一同用起了饭。
　　“对了，姐姐，温五姑娘被送到清光寺的原因，我已经查到了。”封落想起正事，便停下筷子说道。 “温五姑娘从右相的书房里偷了一份文书，交给了新任工部主事尤岭，这个尤岭是温五姑娘在江南认识的，两人似乎互许了终身。”
　　“那份文书的内容，是工部有一个工事的款项，银钱出入对不上，右相查到了证据，尤岭应该是想借这份文书做些什么。”
　　“我知道了，日后自会收拾他。”温子樾眼中寒芒闪过，她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闺阁姑娘。
　　半个月后，温子樾已经逐渐习惯了宸亲王府的生活，除了陈词和玉霄在暗中提防她之外，每日都非常平静，都说苏阙喜怒无常，她却并不这么觉得，苏阙的每次发怒都是有迹可循的，只要避免了这些事情，他就会很平静。
　　温子樾用半个月的时间，将苏阙的书房重新整理，所有的文书卷宗包括书籍都重新摆列摆放，找起来更方便而且速度也快，最起码，苏阙没有在这方面挑过她的不是。
　　“那些奏折都批完了？”苏阙看向放下朱砂笔的温子樾，半个月来，温子樾在书房内拥有了自己的位置，一张矮桌一把软椅，还有属于她的文房四宝，她也给苏阙批了半个月的废话奏折了。
　　“回王爷，批完了。”温子樾将批好的奏折拿起，放到了苏阙的桌案上那堆批阅完成的奏折边上。“那你把这一堆也给本王批了。”温子樾顺着苏阙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一堆奏折，应该都是些繁琐细微之事，虽然不着急回复，但是不批又不行，尤其这类奏折每日都会送来更多新的。
　　往往前两日的还没批完，就又有一堆新的了，虽说苏阙如今只领着大理寺卿的官职，但因为有九霄阁，再加上又帮元帝分担了一部分，所以朝堂之中，六部之内，但凡是送到他这的，他都得批阅。
　　再加上两个多月前虎符失窃，他得亲自追查，奏折都快堆积成山了，温子樾不知道的是，其实大理寺衙门内，也还有一堆文书等着苏阙审阅，还有一些刑部转过来等着复核的案件需要他亲自处理。
　　人都道宸亲王殿下深得元帝信任，而且权利太大，但没人知道这些信任和权利的背后，是苏阙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日夜。
　　温子樾来宸亲王府半个月，深切的体会到了苏阙的辛苦，那真是每天固定辰时起床，但休息的时间越来越晚，经常寅时才回房，比她从前都要辛苦得多。
　　温子樾每天都将新送来的奏折分成四类，第一档是最重要也最着急的，第二档是重要但不着急的，第三档是不重要也不着急但也数量最多的，第四档就是废话奏折，如今苏阙这是要把第三档奏折交给她处理。
　　温子樾将所有第三档的奏折都抱到了她的矮桌上，放不下的就放到了地上，都快把她整个人围住大半了。
　　温子樾起身给苏阙续了杯茶，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回到位置上开始奋笔疾书，两个人在书房里奋战到了深夜，陈词都被打发回去休息了。
　　也是从这一夜开始，玉霄每每在房里等到睡着都没等到温子樾回药庐，心中充满了疑惑，但她也不敢贸然去书房打扰苏阙处理政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日，玉霄终于等到温子樾回屋，却也都是子时过了方回。又过了两日，苏阙晚上有事要出门，带走了陈词和玉霄，温子樾便独自留在书房，处理到一份工部的奏折时，其中涉及的一道律例她不算确定，便起身到书架上去取相关卷宗。
　　结果温子樾刚取出卷宗，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温子樾回头看去，迎面来的是一柄利剑，温子樾当即闪身躲避，男人一剑劈到了书架上，力气之大直接将书架都劈倒了。
　　“什么人竟敢潜入宸王府！”男人厉声质问，温子樾刚准备开口，男人的剑锋迅疾如风，一眨眼间就到了温子樾面前，温子樾不由皱眉，侧身躲开，眼看男人不打算停手，又怕男人将书房弄得一团糟，到时候还得自己来收拾，温子樾便转身往书房外跑。
　　“别想跑！”男人也追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宽阔，男人下手就更是不留余地，温子樾其实已经猜到了男人的身份和攻击她的目的，便只一味地闪躲而不进攻。
　　但她越躲，男人出剑越快，温子樾躲闪间被削掉了一缕头发，温子樾顿时便不高兴了，原本还想着应付过去就算了，此刻却改变了主意，要让这人付出代价。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猜到应该是苏阙回来了，温子樾便在下一次躲闪间抬起右手挡在身前，手掌顿时就被剑刃划开，鲜血溅到了地上，温子樾后退了好几步停在原地。
　　见温子樾停在原地，男人乘胜追击，一剑击出。 “紫霄住手！”剑到一半被另一把剑给挑开了，是陈词赶到，挡在了温子樾的身前。 “陈词？你干嘛，这女人潜入王府还在王爷的书房里鬼鬼祟祟的想偷东西。”
　　温子樾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手掌上的伤口献血如注，很快将她青色的衣裙染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