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其修远兮：待舟还》左左Bonny

7、第 7 章

　　弟弟原本是不同意我一个女孩子去城里打工的，怕我被人骗了，但最后他还是拗不过我。

　　出乎我的意料，华美纱厂面试的女主管是个上了年级的老夫人，叫石罗玉英，石是夫家姓，但后来我们都喊她玉英奶奶。

　　只见她虽然已经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口齿伶俐，做起事来甚至比年轻人还有利落。

　　“能吃苦吗？”面试的时候，玉英奶奶问我，她甚至没问我有没有经验。

　　后来我才知道，城里的工厂大都缺人，工作繁琐又辛苦，对于应聘的人，除了华美还象征性地面试了一下，其他工厂都是来者不拒。

　　“我从大陆苏州来的。”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证明我有多能吃苦耐劳。

　　果然，玉英奶奶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不再问什么，直接让我跟着一个姐妹去安排住处。

　　就这样，我在华美纱厂当起了女工，弟弟在城里半工半读，而小石头，则托付给了渔村了邻居照顾，在小渔村附近的小学堂念书识字。

　　华美工厂和我想象中的工厂一点儿也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有着天壤之别。

　　在这里织布，我只需要操作机器，那玩意就会自己把布纺出来，根本不需要人去手动抽丝剥茧。

　　我也是算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长见识了。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八卦也多，更别说是在香港这样的繁荣城市里。

　　我从女工们的嘴里，听到了更多关于陆修远的事。

　　根本不需要我去打听，她们在茶余饭后就会自己聊起他来。

　　他也算是眼下香港城里鼎鼎大名的大人物，甚至比从上海南下来的女影星都出名。

　　对于他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

　　比如，他赌钱特别厉害，港人都叫他赌神，他的手已经伸向了澳门。但是他赌来的钱最后又都拿去建孤儿院。

　　比如，他和家里闹翻，被赶出了家门，甚至被族谱除名。但后来他一个人白手起家，成立了香港最大的印刷厂，还收购了香港最大的报刊。现在全香港的资讯信息都掌握在了他手里。

　　比如，他和□□的大佬称兄道弟，和政府的英国官员交情深厚，和国内的□□人，关系也是十分暧昧。可以说是八面玲珑，黑白通杀。但他处事的手段也非常狠厉，丝毫不给别人机会，让对手闻风丧胆。

　　还比如，这也是大家最为津津乐道的，他经常出入歌舞厅之类的风尘地，几乎要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每次出席活动，身边的女伴都不一样。但是，他一直没有成家立业。

　　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就是香港公子哥们普遍的生活状态，只不过，可能陆修远的身上更多了一些传奇的色彩。

　　一开始我不敢相信，只不过三人成虎，后来我就当真了。

　　不得不说，我是有些失望的。

　　我印象中的陆修远，是为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光少年，是要成为大英雄的。而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市井商人。

　　虽然我很失望，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去关注他那些日新月异的传闻。

　　在华美纱厂打工的这些天，我认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女工，她们有从东南亚来的，也有从北方来的，但更多的还是广东人。

　　和小渔村里的广东村民一样，她们都热情得不得了。

　　我是她们当中年龄最小的，总是被她们打趣，一口一个“漫漫”妹妹，说要把我介绍给他们的兄弟，让我给她们当嫂子或者弟妹。

　　每次我都是笑而不语，一笑而过。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当丈夫，也没有想过这回事，但我知道，能让我心甘情愿爱上的人，一定要是个大英雄。

　　具体是怎么样的大英雄呢？我也不知道。

　　我无父无母，也没有人催我，因为一个人带着两个弟弟，也鲜少有人来相看我。

　　他们一个个都说我年轻貌美又长得白皙温婉，也都说我聪敏贤惠又勤快能干，却也没有一个人，真的来找我处对象。

　　一个个都现实得很。不过也是，在香港这样的大城市，谁不想要门当户对的婚姻呢？谁又想娶一个带了两个拖油瓶的女人？

　　只不过我不想将就。

　　好不容易来了大城市，我又怎么甘心回去？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繁荣，就无法容忍平庸。

　　我倒觉得现在落得个清闲也不错。我知道香港有很多自梳女，她们梳起头发不嫁，一个人赚钱一个人花，老了住进养老院，日子照样过得很潇洒快活。

　　况且近来我又拾起了苏绣的手艺，得空绣个小手帕小团扇什么的，也能帮补帮补家用。

　　香港人都对这些大陆来的精致小玩意欢喜得不得了，我通宵达旦都做不完这些个散单。

　　弟弟近来也长大了不少，他原本就很懂事，现在在城里读书了，就更不用我费心。他的学费，自己半工半读就已经解决了。

　　“姐，你什么时候轮休，我带你去百货大楼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弟弟放学特地来工厂找我。

　　“你发工资了？”我伸手作势去掏他的钱包。他也不躲，甚至主动把钱包放在了我的手里。

　　“姐姐不缺钱，你在城里花费多，自己收好。有什么需要的，不用惦记家里，想买就买。”我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抠门。

　　这在城里，还怎么和别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