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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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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欢呼雀跃,相互拥抱,甚至有人当场洒下了热泪。
我也很激动,我紧紧地抱着凉透的蟹壳黄,紧张地看着一个个从船里走出来的人。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什么样的人都有,唯独没有看到我想日思夜想的两个身影。
我的心提了起来,像是被人用尾指掐住一点儿肉钩了起来,摇摇欲坠。
终于,我等到了船上最后一个上岸的人。
是弟弟。
他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姑娘。姑娘很面生,长得极高极壮,看着就雄赳赳气昂昂的,非常有精气神。
陆修远不在船上。
他或许在下一艘船上,或许明天就到,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到。
我强打起了精神,向弟弟露出了笑容。
“弟弟——”我大声地朝弟弟打着招呼。
“姐——”弟弟也激动地朝我招了招手。
我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跑到了弟弟的面前,跃起抱住了他。
弟弟也紧紧地抱住了我。
血脉相连的人再次团聚,我们的内心,都无比的激动。
几年没见,他似乎长高了,也变壮了不少,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
“姐……”
“你可算是回来了,姐姐我等得花都要谢了。”
“姐姐,修……”
“这个靓女是谁,是你的女朋友吗?”
“姐姐修远哥……”
“没想到啊,出去一趟,把人生大事都解决了。”
我说完热情地抱住了弟弟牵着的姑娘,我感觉到了她的拘谨,又用力地抱了抱她。弟弟看着我,想说的话如鲠在喉。
他知道我不想听。我也没有给他机会把话说完。
“走吧,玉英奶奶等你们很久了。”我拉着弟妹的手,带着他们往店里走。
店里坐满了人,熙熙攘攘的,听着刚回来的人讲着大陆的事情。
弟弟一把抱起了小石头,笑着说这小子长高了不少,也重了不少。
弟妹是个爽朗的东北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净说些俏皮话,把店里的人都逗得哄堂大笑。
我钻进了厨房,一声不吭地做起了糕点。
蟹壳黄凉了,我要新做些热乎的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弟弟从人群里钻进了后厨。他看着我揉着面团,最终只把一封信塞进了我围裙的口袋里,便转身离开。
陆修远走的时候我没有哭,弟弟走的时候我也没有哭,他们走了之后我也没有哭,今天一个早上,我都没有哭。只是在弟弟转身离开后厨的那一刻,我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把信塞进了衣服的内袋里,紧紧贴在胸口前。一整个白天过去,我都没有去打开看,像个没事人一般和店里的人愉快地攀谈着。
一直到了夜里,我才从口袋里,取出了那个信封。
信封在我的胸口贴了一天,沾染上了我的体温,握在我冰凉的手里,暖乎乎的。
我颤抖着手揭开了蜡印,蜡印被掰开的声音很清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陆修远写的东西其实我都猜到了。
无非不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不在了”之类的话,信里处处都是让我好好保重,然后就是不断地强调让我记得找户好人家嫁了。
只是陆修远你没有回来,你要我嫁给谁?
陆修远还没有忘记宋家明,他说宋家明是个良人,让他好好待我。可是宋家明现在在英国的温柔乡,哪里还想得起我?
从前陆修远住我家的时候和我说过,以后如果真的有一死,那么也要我先死。当时我生气地问他为什么,他说我这么瘦弱,肯定受不了他先走。
后来我笑着说好,但没想到,最后却是他先离开。他在信里竟然还拿这件事来打趣!
他说他这些年在大陆,最想念的就是我做的蟹壳黄,他后来途径苏州的时候特地去尝过一个老妪做的,却没有我做的好吃。
那是自然,我做的蟹壳黄可是入乡随俗融合了香港人的口味的。
陆修远还说了很多,什么北方天干物燥,他老是流鼻血,他还说北方下雪的时候往炕上一坐非常暖和,比在香港开暖气都要舒服。
他说有机会,要带我去北方看看。事实证明,他就是一个大骗子!
陆修远还说了很多七零八碎的事情,整整占了五页纸。
通篇都是絮絮叨叨的话,和他一向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一点儿也不像。
我都不敢想象,这是陆修远给我写的信。那么不舍,那么缱绻,又那么绝情,让人绝望。
我被气哭了,又哭着笑了,最后再也笑不出来,泪流满面。
通篇我也没有找到陆修远写的一个“想”字,或者一个“爱”字,但字里行间都我都感受到了他的思恋和不舍。
我知道他不敢说,不敢写,他怕我走不出来。
信里那些没有挑破的隐忍的爱意,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结尾的时候,陆修远写道,我们生不逢时,希望来世可以早点遇到。
他说,他从来不相信人会有前世今生和来世,但此刻的他特别希望真的有来世。
他说,让我把他忘掉。
他说,让我下半辈子,快意余生。
呵,他说让我余生快意。
余生没有了他,让我又如何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