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量爱情学》带头大蛙

47、这一关我自己过

　　贝潇自己也没想到，这份新工作，开展得竟然异常的顺利。

　　工作量不多，坐班时间少，人际关系……似乎也不复杂，总之，除了薪水低之外，对这份工作，她没什么可挑剔的。

　　好在，钱，是她最不用考虑的事。

　　一切安定下来，日子如溪流般涓涓流过，她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便开始着手解决最烦心的问题：

　　那枚戒指。

　　她想过要直接退给黎伟俊，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没法寄快递，她决计不想跟他再见面。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直接把这枚戒指卖掉，然后把钱打到他支付宝了事，可是——

　　卖哪里？怎么卖？

　　烦得不行的她，最终使出了杀手锏：“喂~哥，救救我！”

　　“贝小宝，你脑子有病是吗？胡乱收什么垃圾？”贝力澜听了事情经过以后，勃然大怒：“费什么事？直接找个臭水沟扔了，不就行了？”

　　“那我真扔了哦？”贝潇试探地反问了一句。

　　“……”贝力澜揉了揉眉心：“算了！晚上我过来拿走，你把那个扑街仔的电话给我，我去还给他，顺便叫他，有多远死多远！”

　　“谢谢大佬！”问题得到解决，贝潇立刻对着电话甜甜地卖乖。

　　— —

　　当晚，贝力澜一进门，脸色便沉得像条乌嘴狗：“你怎么这么笨？当时他非要塞给你，你当着他的面直接扔地上，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还能这样？！贝潇瞪大了眼：“有道理！不愧是你！”

　　看来，找哥哥处理这件事情，绝对是个英明的决定，她露出讨好的笑，把戒指塞给贝力澜：“嘻嘻，靠你了哦。”

　　贝力澜满脸不情愿地将戒指收下，出门前，还在十分不爽地抱怨：“这种事情，怎么不叫你那个小白脸去做？”

　　“哥哥最好，哥哥最伟大！”贝潇乖觉地抱着大福，一路将贝力澜送到电梯口：“大福，跟舅父说拜拜！”

　　贝力澜翻了个白眼，突然脑筋一动：“说起来，你几时结婚？我几时真能当舅舅？”

　　“……”贝潇吓得立刻拉着大福的爪子做“再见”：“哥，你也可以生二胎……”

　　电梯门终于阖得严丝合缝，贝潇松了一口气，抱着大福往回走：“你说舅父是不是发癫？敏敏一个人都要把全家搞疯了，他竟然还想着再添小孩？”

　　这头，贝力澜一到地下室，便掏出手机，拨通了黎伟俊的电话。

　　“哪位？”对方的声音十分客气。

　　“贝力澜，记得？”

　　“澜哥……”

　　“别叫我哥，有空？见面聊一聊。”

　　挂了电话，贝力澜发动汽车，驶出小区时，并未察觉到，一辆停在路边的银色跑车也亮起了车灯，与他的揽胜反向驶出。

　　半个钟头后，一辆V8在约好的路口下熄了火，接着，车门打开，黎伟俊出现在路灯下。

　　扑街仔，看上去就晦气……贝力澜一边暗暗骂了一句，一边提醒自己速战速决，免得越看对方越恶心，深吸一口气，下了车缓步迈了过去，走到黎伟俊身前一米的位置，直接了当地伸出手掌：“把你的东西拿走。”

　　黎伟俊看着他手中那枚戒指，神色平静：“澜哥，这是我给小宝的，要还，也应该她自己来还。”

　　“死缠烂打，不是男人的行径。”贝力澜压着心头的火：“其他的我懒得多说，你别逼我动手。”

　　动手？

　　黎伟俊闻言，不动声色地泛起思绪。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两年来，一直胸有成竹地等着她来向他低头，并且很有信心地慢慢看着她的傲气日渐枯萎，享受着缓缓收网的乐趣。结果——

　　囊中之物竟在眼皮底下被他人不声不响地染指，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失了理智，那日，纯粹是出于冲动，才在她面前显露出丑恶而又可怕的一面。

　　事后，他审慎地反思了自己，决定改换策略，谨慎地步步为营，总之，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她。

　　她不理他，他便要给个契机让她需要他的帮助：同学会那日，一切都如他所计划的那样，但他没有料到她的心变得那么彻底，竟然丝毫不念旧情，连让他送她回去都不肯。

　　他本以为可以用乐团的编制做人情枷锁，将她一点点地拉近，但她竟然提了辞职，让他再次遭受了自信心的重创。

　　这些时日，他空闲时分便蛰伏在她周围，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机会，而此刻，贝力澜不善的表情和话语，突然让他心头的邪火一亮。

　　他掂量了一番：既然这个大舅哥上次就已经得罪得透透的了，要得到他的支持绝无可能，还不如反过来——

　　利用他，来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正爱一个人，就是要不择手段。

　　黎伟俊念头动得很快，下定决心后，旋即摊开了双臂，轻浮地说道：“动手试试？”

　　“你有病！”贝力澜立刻露出厌恶的神情，瞄了一眼他的衣着，手一抬，直接要将戒指强行塞在他的衣袋里。

　　他侧身躲过对方的手，挑了挑眉，沉声说道：“你妹妹是个贱货，你知道吗？贱货。”

　　“你说什么？”贝力澜的手停在半空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哥，你很喜欢听这两个字吗？”黎伟俊拉长了声音：“贱——货——”

　　贝力澜本来从见到他，就额头神经发跳，条件反射地泛恶心，此刻，全身血气上头，脖子上青筋迸现，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在面前这张还带着狞笑的脸上：“死扑街！”

　　贝力澜不是个热爱运动的人，性格向来比较温和，这辈子也几乎从来没有揍过人，但他毕竟那么大的个子，再加上出离的愤怒心情，第一下，便直接将黎伟俊锤出了鼻血。

　　黎伟俊口鼻中立刻充盈着腥甜的味道，却毫不退缩，双手向后撑在跑车的引擎盖上，笑得更开心了：“哥，你没吃晚饭是吗？还是说，你也认同我的说法，所以手下留情？”

　　他嘴上、齿间糊着鲜血，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容，看上去面容十分可怖，完全是副变态的模样：“你妹妹看上去一副清纯的样子，实质上骚得——”

　　他话音未落，便被一掌直接按在车上，拳头接连落了下来。

　　贝力澜几乎失了理智，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不够，怎么打也是轻飘飘地，无法让面前的人闭嘴。路灯洒在他的身上，令得他看上去也面目狰狞，像是个魔鬼。

　　黎伟俊全然疯了一样，越挨打，越笑得欢，整条街角飘着他断断续续的咳嗽和笑声，交织着皮肉相接的声音，若是有人见到，一定会以为是在拍恐怖片——

　　“打够了吗？打死人……是要偿命的。”挨了十来拳后，黎伟俊突然敛了脸上的轻薄神色，平静而困难地向还红着眼的贝力澜，缓缓吐出这句话。

　　贝力澜只觉得他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接着，离体的神智骤然回到躯体，看着手下已经满脸血污的人，瞳孔收紧，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双手僵在半空中。

　　黎伟俊深呼吸几口，躺在引擎盖上，断断续续地说道：“哥，你发泄完了吗？”

　　贝力澜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耳鸣、头晕，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眼前这颗恐怖的头，也不过是幻觉。

　　黎伟俊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水：“哥，没听见吗？送我去医院，再叫你妹过来善后，不然，我报警了。”

　　他是故意如此的……贝力澜此刻方才如梦初醒，看着面前卑鄙的一张脸，捏紧了拳头：“你尽可报警！”

　　“啧啧啧。”黎伟俊一边说话，一边不断地吐着血唾沫，模样恶心又可怕：“哥，别太冲动了。你们家企业叫什么来着？宝华和业？你们家占多少股权？你个人占多少股权？你做这种重要决策之前，应不应该向董事会报备一下？”

　　贝力澜站在水泥地上，只觉如堕地狱，仿佛灵魂被眼前的魔鬼不断拉着下坠，永远触不到底一般全身失重。他的肾上腺素还未退，整个人处于应激状态，连悔恨都显得有些迟钝、不真实，只呆呆地看着黎伟俊，说不出话来。

　　“哥，你是真准备让我死在这里？”

　　贝力澜静止了半分钟，接着便伸手将黎伟俊拉起，后者在此时，竟然还不忘从裤袋里摸出车钥匙：“哥，我的车快。”

　　一路上，黎伟俊一边咳嗽，一边还不停地发出虚弱的声音：“哥，不想当场被抓，就去私立医院。”“哥，开稳点，我肋骨应该断了，等会儿戳到肺了。”“哥，你几时给你妹妹打电话？我怕我死在你旁边，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闭……嘴！”贝力澜一口气吊在喉咙里，连手都在抖，只得尽力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手臂上，紧紧抓住方向盘。

　　停了车，他打开副驾驶的门，看着一滩烂泥一样的黎伟俊，无从下手。

　　黎伟俊睨他一眼：“哥，你不会是打算抱我吧？去叫护士推担架床来啊。”

　　十五分钟后，贝力澜听到急诊室的门“砰”一声关上的声音，方才察觉到自己全身已经脱了力，他坐在铁制长椅上，五感皆失般，时间、空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脑海里竟然响起了童年的歌谣，眼前似乎看到小时候，珍珠丸子一样的贝明敏摇摇晃晃，伸着手向他走来的场景，一忽儿，贝明敏又变了贝潇，然后，眼前骤然一花，黎伟俊狞笑着的脸又出现在面前。

　　“振作、振作……”他捏了捏拳头，竭力控制着自己去梳理面前的场景。

　　他打了人，而且，还打得如此之重……

　　“家属来一下！”护士推开门，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双手的血污，将他带了进去。

　　黎伟俊脸上的血污似乎清了些，满脸五彩斑斓。一旁的医生凝视了贝力澜一番，目光和护士一样，立刻捕捉到他手上的血污，皱了皱眉：“你们是兄弟？”

　　“不是！”“我是他妹夫。”

　　“亲兄弟，伤人也是刑事案件，我有义务报警。”医生一边在手上的本子上写着字，一边平静地说道。

　　“医生，我只是自己跌了一跤。”黎伟俊伸了伸手：“何必浪费社会资源？”

　　医生停也未停地写完，便对着贝力澜逐条讲解病情：“初步诊断是，闭合性颅脑损伤、创伤性蛛网膜下出血，面部裂伤、血肿，多处皮肤浅表挫伤，电解质代谢紊乱。”

　　贝力澜有些听不太明白：“没有骨折？”

　　“还嫌不够严重？”医生神情严肃而不耐烦。

　　“哥，少说话。”黎伟俊突然之间说话就不咳嗽了，非常流畅地说道：“先去把费用交了。”

　　这扑街在演戏！他也真够皮实的……贝力澜不知道是应该庆幸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拿着单子去交钱，然而，到了交费的窗口，才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还在那个“案发现场”，他自己的车里。

　　好在，身上还带着皮夹子，他掏出信用卡缴了费，再转身回来，医生已经离开了。

　　“哥，想被拘留吗？”黎伟俊挑了挑眉：“别让我再说第二遍，叫贝小宝来伺候我。”

　　“我不像你，什么都做得出来。”贝力澜知道，同恶魔做交易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心中暗暗感谢自己没有带电话，客观上也做不出拉妹妹下水这种事。

　　“真是个好哥哥。”黎伟俊笑了笑：“不过妹妹也是好妹妹，我一进医院，就跟贝小宝发了信息，她说无论如何让我不要报警，她马上过来，应该马上也就到了。”

　　“你个人渣！”贝力澜立刻涨红了脸：“你不要碰我妹妹！”

　　“啧啧啧。”黎伟俊脸上的每一处淤青都透露着恶心的光：“你妹妹每一处我都碰过的呢，真不好意思。”

　　贝力澜捏紧了拳头，担心自己再次失控，转身出门，进了洗手间。

　　他拿冷水搓了手上的血污，又洗把脸冷静了一番，再次踏出大厅，正要跟护士借电话，便听到贝潇颤抖的声音：“哥！”

　　“你怎么不接电话？到底怎么了？”她扑了上来，检视了他的脸，然后拉起他的手，吃惊地低声说道：“你的手怎么了？”

　　贝力澜将她拉到一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手机带了？给我，你回去。”

　　“我怎么能走？”贝潇羽绒服里套着睡衣，脚下穿着双球鞋，不伦不类的样子，一看便知道这一路有多火急火燎：“哥哥，事情到底有多严重？现在这种情况，你一个人应付不了的，我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她一路上已经天马行空地预想过很多可能，看到贝力澜的那一刻，便清楚，打人的事情肯定是发生了，既然如此，便只能想办法善后。

　　见贝力澜不说话，她便伸手拍拍他的背：“哥哥，带我进去看看。”

　　“别去。”贝力澜眉头紧皱：“这便是他的目的，那个人渣实在……恶心，你去了，我们才是真上了他的当。”

　　贝潇一路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一关一定要过的，而且，必须要我自己过。”

　　她脸上坚定的表情，令贝力澜感到有些陌生。

　　她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有受过什么大的挫折，全家人又娇惯，养得一身公主脾气，遇到难事也只会回家撒娇。现在，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了？

　　贝潇接到黎伟俊的信息后，打不通贝力澜的电话，慌了神地打给李尔山，对方也没有接。

　　我该怎么办？应该找谁帮忙？要不要打电话给爸爸？或者华恬？啊！邓雅茹的男朋友是吴律师，兴许他可以帮忙……

　　她六神无主地一边开车，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可以找谁，然后，忽然意识到——

　　这件事，不就因她让哥哥帮忙而起的吗？

　　一切的一切，全都源于她自己：

　　她开门让黎伟俊进了门，害得大福现在的腿还未痊愈；

　　她惹得李尔山和黎伟俊在大街上对峙，搞得他的公司要做紧急预案；

　　她莫名其妙地收下了那枚戒指，令得哥哥和黎伟俊见了面，发生了现在的事情。

　　她捏紧了方向盘，忽然便有了这个念头：这一关，应该要我自己过。

　　贝力澜见她已下了决心，便陪她走进了病房，黎伟俊从医生身体的缝隙望见了她，喊了一声：“小宝！”

　　“不要乱动。”医生正在处理他的伤口，立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家属来了就过来，不要让病人大喊大叫。”

　　贝潇心头被“家属”两个字膈应的慌，但面上不语，沉默地走过去，看了看黎伟俊。

　　鼻青脸肿的，比照片上看起来稍稍好些，但也伤得不轻……

　　她心下一沉，直觉此事，不会太好了结。

　　医生在场，她便不吭声，而黎伟俊也一直缄默，只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待得外人一走，她便立刻说道：“我要我哥没事，你要讲什么条件？”

　　“小宝，你记性真不好。”黎伟俊脸上包了很多敷料，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生气：“我一早说过了，我要你爱我，最多退一步，要你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