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未梦游

4、演戏

　　“闻闻！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我店里！”

　　“很快。”陈闻拎着一个文件袋放到副驾上，“等我整理好办公室。”

　　“你用这句话搪塞我一个星期了！”庄遇在电话另一头抓狂地喊道：“你一走走三年，现在好不容易调回来工作，不想着赶快来看看创业的老同学，成天收拾你的办公桌！怎么，她们给陈大编辑你腾出来一个皇宫做办公室啊！”

　　陈闻心情愉悦地行驶在路上，安抚庄遇的情绪，“知道了，这周六我一定过去。”

　　庄遇是她的大学室友，前不久刚用自己的积蓄开了一家传统温泉。

　　陈闻绕过一个环形路口，把车停在公司地库。

　　刚刚回来不久，还有许多工作没有交接完，她迫不得已才没在第一时间去祝贺庄遇。

　　阔别三年的城市和公司，疏离感在近一周的适应和忙碌中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期盼。

　　“小闻你回来了？”行政的小李接过陈闻递给她的文件袋，“今天咱们三个部门团建，快想想去哪儿。你刚回来，领导说多问问你的意见。”

　　陈闻一拍脑门，她把这事给忘了。

　　“不然去新开的那家温泉，听说评价挺好的，我还没有去过。”

　　“好！我也正好想去。”小李兴奋地跑去找领导。

　　等陈闻当天晚上带着几十个公司同事出现在温泉店的时候，庄遇张大嘴巴在旁边偷偷冲她比大拇指。

　　“闻闻，你真是我活爹。”

　　庄遇喜笑颜开，那副活脱脱美丽女强人精明商人的样子让陈闻不由地笑出声。

　　“那还不快给你活爹介绍介绍。”

　　安顿好一大帮同事，陈闻跟着庄遇完整地走了一遍，亲身领略了一番庄大老板的豪华产业。

　　“闻闻，有客人找我，你现在这里休息，我马上回来。”庄遇接到电话后匆匆忙忙地离开。

　　陈闻抬头，看到了房间的门牌，【VIP休息室3】。

　　她掀开门帘走进去，从餐台上拿了些水果放在餐盘上，坐到侧面的沙发上休息。

　　投影正播放着一部外国电影，她边吃水果边看着，翘起的小腿无意识晃动着。

　　这时，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

　　“现在人不多，你去……”

　　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有种独特的魅力，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下。

　　陈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她侧目看去，愣住。

　　男人穿着深蓝色浴衣，胸口锁骨处大片露着，一向高傲不羁的两片嘴唇紧闭着，鼻子高挺，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眸中神色深不可测，像是倔强不满地在抵抗什么情绪。

　　陈闻指头一松，刚刚叉起的苹果块随着叉子一起掉落在桌面上。

　　她对于见到柯崇这件事太过意外。

　　两个人静默许久，空气凝滞。

　　陈闻低下头，深呼吸，“好久不见。”

　　柯崇轻嗤一声，无奈地揉了揉头发，缓步走到陈闻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陈闻率先打破僵局，抬头扫了眼柯崇的头发，“头发怎么变成黑色了？”

　　柯崇端起桌上的凉水喝了一口，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大拇指摩挲杯壁，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

　　“这样啊。”他用手撑住头，坐姿随意，“当初你把我甩了之后我去公司找你，她们说你被调去了国外的公司。恭喜啊陈闻，出息了。”

　　“谢谢。”

　　陈闻垂眸，见柯崇提起曾经，语气很是平静，她便也放松下来，“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还行，就那样。”

　　似乎无话可聊，两个人再度静默下来。

　　这时，庄遇与另一个女生一起进来，见到房间内的两个人倒吸一口冷气。

　　她快步走到陈闻身边冲她耳朵低声道：“闻闻，你别生气，我也是刚知道这家伙把柯崇带过来了，不然我绝对不会让你两共处一室的。”

　　陈闻见庄遇那副沉痛的模样轻笑一声，“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庄遇和她是大学同学，可以说见证了她感情的始末，是最了解她与柯崇关系的人。

　　陈闻的视线被刚刚一同进来的女生吸引，女生走到柯崇身边，双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浴衣的领口很大，即使侧着身，陈闻也能想象出能露出什么样的春光。

　　“崇崇，你别坐在这里，出来陪我嘛，我约了美甲，一个人坐着无聊。”

　　女生便说边晃动着柯崇的手。

　　柯崇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把手抽出来，“自己去。”

　　女生倒是没多做纠缠，脚一跺掀开帘子出去了。

　　庄遇咽了下口水，觉得浑身尴尬的直冒冷汗，她踌躇几秒，干笑着说道：“你女朋友啊？”

　　下一秒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是。”柯崇否认，目光沉沉地盯着陈闻：“天天缠着我，想让我跟她结婚。”

　　陈闻用叉子叉在一粒苹果块上，看起来心不在焉。

　　“所以你会选她吗？”她轻声问道。

　　柯崇语气淡淡，“也许会吧，不然还能选谁？”

　　陈闻手腕一滞，缓了缓才压抑住情绪说道：“你这个人，总是这么随便，那个小姑娘适合你么，还是别祸害人家了。”

　　柯崇不语，凝视着她。

　　“能找的人有很多啊。”陈闻将碎发别到耳后，叉起一块水果喂进嘴里，“你不适合这种粘人的类型，这样你会不开心的。你适合找那种能无条件由着你的性格，包容你又能和你一起追逐理想的人，比如我……”

　　陈闻戛然而止，下意识看了柯崇一眼。

　　只见柯崇表情依旧平静冷漠，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她。

　　陈闻不自然地站起身，掀开帘子走出房间。

　　她在门口低头沉默着站了一会，整理好情绪回到公司同事的身边。

　　－

　　自从和柯崇见了那一面，陈闻总会与他偶遇，或是公司楼下的餐厅里，或是与同事的聚会上，或是夜晚回家的下路。

　　她总能看到柯崇的身影。

　　三年过去他好像变瘦了，看起来浑身莫名笼罩着一层冷意，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两个人常常对视一眼便装作不认识各自离去。

　　“也许是你们两个有缘吧。”庄遇在电话另一头安慰她。

　　陈闻皱眉，窝在沙发里举着遥控换台，“瞎说。”

　　“那个，闻闻……我问你。”庄遇纠结半晌，“还是算了。”

　　“有事说事。”

　　“我就是想问，在温泉店那天，你是演的吧？”

　　“当然。”陈闻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么久了，你还演？”庄遇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我以为你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陈闻身子一歪，直接躺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

　　“刚见面是有点惊讶，不过惊讶完就冷静了。最近交接工作有点忙，难得想找点乐子再犯一次贱。若是他还摆出从前那副自恋的笑脸，很好玩不是吗？”

　　“……真有你的。”

　　与之相对，城市另一角的酒吧里。

　　舒缓的音乐流淌着，不同身份的人们举着酒杯把酒言欢，忘却白日里的各种烦恼。

　　深色木质吧台处酒保正在调酒，前面坐着一个人，眉眼处被阴影笼罩，从他略显迟钝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喝了不少。

　　“柯老板，一个人买醉啊？”

　　有男子上前拦住柯崇的肩膀，笑着调侃道。

　　“别烦我。”柯崇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

　　这下许晨惊讶了。

　　他与柯崇认识十年了，这幅样子是真的心里烦闷。

　　“怎么了？你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不是回来了吗？怎么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许晨让酒保倒了杯酒，开口问道。

　　“回来有什么用，她又不爱我。”

　　柯崇觉得自己真是醉了，说出口的话软弱难堪。

　　“她怎么可能不爱你。”许晨大笑，“当初陈闻怎么对你不离不弃的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你劈腿劈成八爪鱼她都能忍，当然是因为太爱你了。”

　　柯崇将杯子里的酒喝尽，颓败地趴在桌子上。

　　“你不懂，她一直在演戏。从我们分手过后，她他妈就彻底把我抛之脑后了。”

　　许晨在旁边插话安慰他，他什么也没听见，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再见到她的第一面，她即使伪装的再快我也能看出来，她压根就没想着再见我。”

　　这比陈闻恨他还让他难受。

　　“老子画了那么长一条线，她上来就说两年。”

　　柯崇喝的难醉如泥，哑着嗓子说了许多，被许晨扛进了休息室里。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公寓里陈闻正在搭衣服，见他回家羞涩地笑了笑。

　　“阿崇你回来啦？”

　　他走上前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晚上有演出，不用等我回来。”

　　“好。”陈闻红着脸扑进他怀里，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软软糯糯的，干净的不含一层杂质。

　　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即使做了再多亲密的事，面对他时陈闻依旧害羞，总是红着脸不敢看他，像一只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的小兔子。

　　胃口绞痛，柯崇挣扎着被扯出梦境。

　　他处在黑暗的室内，鼻尖混杂着香烟味，门外是人们醉酒的交谈声。

　　这里不是公寓。

　　他手背无力地搭在额头上，闭眼，任由胃口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