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大义》鹤守川

17、斥都上清

　　南疆山高水多普遍都是树林，固恒山在此地算不得是座高山，地势稍平流水也不多。唯一能让过客流连的也只一处峡谷，上面断崖，往下便是凌峰江的水。

　　而进此大牢只有两条路，一条水路从刑部后河中撑得小船方进，只是环境潮湿阴暗多数也不会选择此路。另一条便是从固恒山骑马前行，虽远却也是刑部押送犯人的首选。

　　南疆水牢又背江临山易进难出，刑部最是满意也从不出犯人越狱的案子。这一点，苏允棠在地方官呈上的奏折中有过批注，也让他为北境王免除了一桩冤案。

　　“王德成疯了。”子时提着辰时的腰带进来一把将他丢在了太子跟前，眼睛斜视着很是不满辰时今日私自做出的决定。

　　天色已经落了黑，樊宅院中点着几盏亭灯照出来路。桂树上的繁花还未落尽，被风一吹飘散满院，香气四溢就连子时的话也冲淡了几分。苏允棠坐在树下端着藏禾初刚送来的药，余光瞥见辰时被打了一遭，跪在地上将脸扭向一边极其不平。

　　子时在江州时曾因诛杀太子的话罚了禁闭三天，当朝太子如今坐在这他也不会对太子生出杀心来，三天时间不短却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太子虽败，但地位仍在。

　　今日辰时把王爷的事同太子一起商量已经违背了北境王的命令，若不罚他，恐助长他帮外不明是非，到时祸不单行会离家越来越远！

　　太子喝了药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理衣裳，面上皙白又叫好好养了一场已有血色。想来王爷会很乐意见着现在的太子，手伸的很长。

　　仆随主，子时身为十二卫里的首领自然应该学会揣度上头的意思。苏允棠眼角久扬可依然不说话，他倒是要瞧瞧魏争的手下会如何应对。

　　落花近衣藏禾初不明缘由，子时和辰时都是北境王那边的人，一整日也没说过话怎的就打成这样？

　　子时背风总觉得身后阴森可怖，“末将并无冒犯殿下的意思。”说着子时已经单膝跪了下去。

　　“哦？”苏允棠含笑盯着他，伸手叫他过来。

　　子时的下颚被一双纤细的手禁锢住，月色洒在太子那张俊美的脸上却多出七分压迫来，“你为你家王爷不甘，还是为了那北境？”

　　“末将生为大徵人！死为大徵鬼！没有什么不甘！”子时的瞳目坚定异常，就算被太子扼住也不会就此屈服！

　　“好！”苏允棠突然松开了他，幽幽道：“既然辰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那么最后一步，你去做。”

　　辰时惊讶道：“什么？！”

　　南疆营房在城外十五里，骑马也得两个时辰，鹤昭带着斥都卫浩浩荡荡的出城，将房孔祥放在一辆四匹马拉的车驾上疾驰前行。

　　赵辰安跟在后面什么也不管，他们要时刻在一起盯着对方，他又何必多管闲事理他们的破事。只要王德成的案子顺利过去，南疆平平安安无战事，什么北境王、斥都卫他一概不去交汇，任他们争霸！

　　郊外营房黑幕交浓，一盆盆的烈火燃烧将营帐士兵都能照个清楚。

　　门口有士兵拦截，鹤昭下了马气冲冲的要进去。绯色鹿鸣服和鬼刃边外的将士少见也不让他们进去，还是后脚来的知府赵辰安递了帖子来才放行。

　　“一！二！杀！”

　　潮湿的草野生在浆土之上野蛮疯长，长枪过处削铁如泥。士兵的靴子脚底一片片泥点子还在训练，夜晚冷气冻人又裹着厚重的铠甲也丝毫不敢懈怠。

　　“一！二！杀！”

　　一众斥都卫进来见着这些士兵头昂的比火焰还高，上清军黑头土脸的都是些糙汉子哪里能容忍这些世家子弟给他们脸色瞧。

　　斥都卫才刚刚踏进训练场就激起了几年的矛盾，上清军拔起地上的长枪马上就要斥都卫远离王账。

　　上清军林望彪举着红缨枪直指斥都卫拦在前面，呵斥道：“此乃北境王的军帐，谁敢上前一步，斩！”

　　林望彪自江州被打了一顿更是气焰不灭反涨，上清军就算离了北境也还是大徵的兵！岂容宵小践踏！

　　斥都卫的人早就想见识见识这群北境蛮兵，不听皇令还夜袭三千里违反军令！要不是边境屡屡冒犯都让他们清缴如今哪还有上清军这支亡兵的存在！

　　斥都卫也是不怕事的纷纷抽出了刃，他们直隶于朝廷是皇帝的亲兵，有些时候他们会比这支上清军更要有动用价值！

　　鹤昭一对眉峰皱紧，他擒着鬼刃剥开斥都卫走到林望彪五步之外。

　　两军气势汹汹的对立在营中吓退了林中夜莺，嘶鸣嚎叫久久停留不去。

　　林望彪恶狠狠的盯着斥都卫，就连鹤昭也不放在眼里，凭他是谁！只要冒犯了上清军他就不容！

　　鹤昭看着前面魁梧的男人，嘿呦的脸上满是刚劲不让。只听闻魏征手下有三个得力干将，一个蛮不讲理林望彪，一个纠缠不休万海潮，一个守营寸土不让杨木。

　　眼前这位看上去就是个不讲理的汉子，一看就知是上清军副将林望彪。他那个性子任谁有理也能让你暴跳如雷，若今夜和他干上怕是谁都讨不了好。

　　鹤昭拧眉吩咐人下去叫他们收起刃来，上清军荣耀时便守卫边境国土浴血奋战，现在就算不受倚重却还在这边疆镇守。敌外怕的就是这上清军，无论对否都必须要给足这支兵该有的尊重！

　　“斥都卫少司府，鹤昭。”鹤昭往前迈了一步，右手依然放在鬼刃上不曾拿开。他既要给上清军面子，也要让他们知道现下是他斥都卫一家独受皇宠，任何一支军队于他们而言都是不能相抗的。

　　林望彪虽蛮横但也不蠢，他竖眼看着鹤昭和他身后一众斥都卫，他们来势汹汹不像是有好事。他攥紧了长缨枪不肯放下，斥都卫的名号在九州八郡里是活阎罗的存在，保不齐今夜就会有变故，不论何事，他都不允进！

　　劝他不成反倒强硬起来，鹤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压低了嗓音威胁道：“我敬你军队三分，劳你把路让开。”

　　林望彪转动枪头丝毫不退，“今夜上清军在此，无有将令谁都不进！”

　　鹤昭：“林将军，上清军两万人命皆系于此，你是让！还是不让！”

　　“不让！”林望彪怒指枪头对准鹤昭，

　　只听得鬼刃出鞘利落鸣耳，鹤昭后退一步与林望彪剑拔相向，斥道：“上清军违抗皇令！你是要本官斩了你嘛！”

　　林望彪：“若有皇令你大可以拿出来！只要我上清军验过真伪王爷下令！我自会让路！”

　　“在这之前！鹤大人休要强加于我上清军罪名！如此罪责，我想大人您也承担不起！”

　　鹤昭勃然大怒，如此以下犯上的士兵他当真以为他不会斩了他嘛！

　　“冷静！冷静！各位都冷静！”房孔祥从一旁窜出来站在二人中间，一双手分别摸在了他们的兵器上，规劝道：“更深露重难免心燥，上好的兵器若在此时碰坏了可不好。两位大人许是久不见面想要切磋武艺，今夜便算了吧。”

　　房孔祥笑说着将二人的利器压下去，有工部尚书出来做和事佬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林望彪这辈子都没有进过朝堂，此时能在争斗中站出来的人他是佩服的。“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房孔祥笑眯眯的推手让鹤昭把鬼刃收起来，顺势走近了林望彪说：“工部尚书房孔祥。”

　　“原来是房大人！”林望彪一惊马上收起了长缨枪，道：“末将还有一事请问大人！”

　　“你！”

　　鹤昭气然又想动武，房孔祥连忙侧身将他的欲拔刃的手按了回去，好心道：“你说。”

　　林望彪：“今年北境雪积太厚，末将得了家书这才知已经压垮了数百房舍，大人筑造安家甚是心善，末将斗胆请大人照看我北境黎民一二也好过了这冬。”

　　话音还未落林望彪便跪了下去连带身后一众上清军，他们可都是北境百姓啊。

　　房孔祥身为工部职责所在，况他所求之事不过为着家园他又岂会不应。他将林望彪扶起来，说道：“此事北境王已上奏朝廷，不日就会派人，将军不消烦忧。”

　　林望彪心内简直感激不尽，又听王爷上奏不免又忧心忡忡。

　　朝廷如今对王爷反复施压，五年前王爷离境长公主的驸马车行知去上任，当时就已留了四万上清军在那里。现今车行知屡次不服，多次挑衅边境蛮子想要一举拿下，威胁压迫之下只剩得不到两万上清军。

　　王爷走时带走了四万，两万还在南疆边境镇守，现在的这些都是王爷一点点补齐上来的也耗时了五年，车行知作战不当想要王爷的兵回去，这岂不是白白让他们牺牲！

　　林望彪知道，可他却不能说！他不能再给王爷惹麻烦！

　　房孔祥看着帐子内的烛火问道：“王爷可在？”

　　林望彪：“王爷在中军账。”

　　得到了答案，房孔祥也带着几名斥都卫准备去中军账见北境王。

　　鹤昭走到林望彪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讥讽道：“林将军做好准备呀，如今的日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