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她登基了》青山游侠

104、接风

　　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堂堂荆州刺史，官居二品，在朝中已然是一部之长，在外更是封疆大吏。

　　更不用提，这位明刺史还是圣上亲封的钦差大臣，按照官职尊卑，在明昭面前，他们这群襄阳郡小小的长官，当真连同桌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

　　更不用提，现下萧郡尉竟敢用这种半玩笑半逼迫的意思，想让刺史大人带兵平定叛乱，连曹江都忍不住诧异地看了萧律一眼。

　　果然，这位年纪轻轻登上高位的状元爷可不是好相与的。

　　明明酒杯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案上，明明刺史大人还带着温文尔雅的笑面，可那白瓷杯子与桌案相撞发出的一声清脆的声响，还有明昭唇边没有声响的笑意。

　　骤然令酒桌安静无声。

　　方才升腾起来的热闹的景象。仿佛如幻象一般散去，萧律被酒气蒙住的脑子一下子清明，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胡话。

　　对那一意推行鱼鳞图册的明昭，不论宫里的玉妃娘娘和二皇子殿下再如何恼怒，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郡尉能当面为难的人物。

　　况且，秦王殿下就在此处，即便是秦王，也须对明昭忍让三分。

　　萧律多年在湖北作威作福，仗着背靠二皇子和萧家，下面又有荆楚豪商奉承，虽只是个二把手，却也从没有将郡守放在眼里过。

　　今日，是他鲁莽了。

　　不等明昭出声，萧律先满斟一杯，起身道：“下官失言，还请钦差大人恕罪！听闻大人斩杀饿狼的事迹，下官心生敬佩，方才又多喝了几杯，一时失言，请大人责罚。”

　　曹江闻言才略放下心，这萧律平日便十分猖狂，对他这个上官也没有十分得尊重。但是如今湖北出事，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萧律背后还有大佛，曹江也不希望现下萧律便去得罪明刺史。

　　若能将其拉拢过来，才是最好的。

　　明昭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她随手取了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澄澈的美酒，随意摆了摆手，让萧律坐下。

　　“萧大人快人快语，本官怎么会计较，况且萧大人心系湖北军情，才会这般求贤若渴，怜民爱才之情，真是令人感怀。本官亦是十分敬佩，这杯酒，还请诸君与我同敬萧大人。”

　　几杯美酒下毒，酒桌上的气氛便缓和许多，不论是襄阳官府，还是钦差大人，还有秦王殿下，此次初次见面，本就是一次相互试探。

　　显然现在宾主尽欢，襄阳郡众官员觉得这次的秦王殿下亲临，他们腰板直了许多，这位钦差大人虽然不是个好拿捏的，但也是官场上的体面人，不会轻易掀桌子。

　　慕容辰见明昭这般长袖善舞，也略略放心，他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让明昭和那些羽林卫永远留在荆楚，但还是要让他们“意外”出事，决不能明面上有矛盾，落人口实。

　　而明昭，却在众人重新热闹起来之时，出声道：“萧大人方才之言，倒是提醒了本官。”

　　“如今湖北民变爆发，萧郡尉也说了，如今军力不足，既然本官武功盖世，便应当冲锋在前，平定乱象才是。”

　　曹江不知这位明刺史到底是假精明还是真糊涂，为官做宰，不还是为了享乐发财，若是连命都没了，升官发财又有何用。

　　这个明昭，方才瞧着一脸精明，没想到被吹捧两句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还想上战场去。

　　曹江心中多了几丝轻视，但他可不希望明昭真的在湖北这地盘上出什么事，到时还要连累他。

　　曹江忙劝道：“大人乃是朝廷钦差，荆州的父母官，怎能以身犯险，还是留在襄阳郡官邸，以大人之能，必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明昭却不耐烦地一挥手，道：“曹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本官不但习武多年，还带着陛下亲赐的羽林卫，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汉。不过曹大人所言也有道理。”

　　“湖北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本官早已看过，湖北民变自最南端的零陵郡而起，随后江陵民变，现下江陵郡已然成了叛军的大本营。现如今叛军已然打出了荆军的名头，渐渐以江陵郡乱民为首，成为荆州最大的隐患。”

　　众人皆默默，一是不知接风宴为何突然成了军事会议，二是没想到明昭竟对湖北民变了如指掌，三是不知明昭说起这些意欲何为。便都不敢出声，静观其变。

　　明昭继续道：“既如此，本官更应当身先士卒，但是毕竟本官对襄阳守军的情况不如萧大人了解，便请萧郡尉宴毕随本官到郡衙，禀明湖北如今的军情安排。”

　　明昭见宴上诸人皆面面相觑，仿佛毫无察觉，举杯道：“稍后还有公干，本官不胜酒力，便以此杯敬诸位，多谢襄阳诸位大人款待，本官稍去歇息，大家请便。”

　　说罢满饮此杯，便起身离去，刘校尉轻声告罪，忙起身跟随明昭。

　　留下其余人目目相对，方才明昭的话才是图穷匕见，众人仿佛感觉到一条毒蛇轻吐着芯子慢慢游走在颈间，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他们对明昭的判断是错的，明昭的确圆滑，但他这次恐怕不想给众人体面，他是来掀桌子的。

　　刘锦程快步追上明昭，本欲低声与明昭说话，但他扫了前面带路的仆人的一眼，便止住话头。

　　明昭见他聪明上道，便对上他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他跟上。

　　一直到襄阳官邸安排下榻的院落，明昭便令众仆从退下，她随意找了个太师椅坐下，道：“已无闲人，刘校尉有话直说。”

　　刘锦程满腹疑问，此刻却不知从何处说起，他此刻心中最清楚的疑问是，贼船开到面前了，他上不上船？

　　明昭这艘贼船适时开口了，“刘校尉是个聪明人，应当可以看出，襄阳郡甚至整个荆州，其实便是二皇子的大本营，那郡尉萧律更是萧家军的嫡系。
　　这次南下荆州，不止是为了平定民变，实际更是镇国殿下与秦王殿下的一次较量。”

　　刘锦程忽然想捂上耳朵，这种神仙打架的事，他实在是不想卷入其中。

　　但他心里却也明白，他早已深陷其中了。

　　明昭毫不心虚地打着慕容焰的名号，继续道：“这次南下，一路上与羽林卫众位兄弟相处，对众位兄弟们很是看好，刘校尉应当能察觉到，秦王殿下对羽林卫很是不满，我便明白告知，秦王是不打算让所有冒犯过他的人活着离开荆州的，包括我，也包括羽林卫。”

　　刘锦程心知明昭说的都是真的，他本以为羽林卫皆是官宦子弟，秦王即便心中不喜，也应当没有大碍。

　　但是到了襄阳，才发现秦王在荆州势力极大，莫说是他们，便是明刺史，恐怕也有性命之忧。

　　现如今羽林卫已然得罪秦王，虽有明昭的推波助澜，但归根到底，也是秦王不得人心，明昭此刻抛出橄榄枝，刘锦程心中领情。

　　这贼船他们是上定了。

　　刘锦程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多谢大人不弃，下官与羽林卫兄弟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明昭忙起身，郑重将刘锦程扶起，笑道：“刘校尉放心，本官定带着羽林卫风光回京。”

　　从长安到襄阳一路风雪，哪怕刘锦程常年在羽林卫训练，也不免感到疲乏，方才酒宴上几个老狐狸你来我往打机锋，他更是连饭都吃得心累。

　　但是看明昭还是神采奕奕的模样，刚在接风宴上给郡尉一个下马威，紧接着就与他推心置腹，现在又要去与那群人勾心斗角。

　　旁人都觉得心累，偏偏明昭乐在其中，刘锦程心中对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上官当真是敬佩万分。

　　明昭临走时还嘱咐道：“今日让兄弟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不出三日，我便要带兵出战，羽林卫不能留在襄阳，跟在我身边虽然有危险，但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摆在眼前。
　　秦副尉稳重心细，好好历练，将来前途无量，众羽林卫也都是忠勇的好儿郎，刘校尉，交给你了。”

　　刘锦程郑重应下。

　　明昭连披风都未曾解下，便又踏出门去，那门外候着的仆役忙迎上前，问道：“大人可是要去郡衙，曹大人与萧大人已在此静候。”

　　明昭一丝眼色都没有留给仆役，她大步往前，仿佛曾在此处行走过千百遍一般，准确地往郡衙走去，只有半句话轻轻飘散的风中。

　　“本官便去与他们一会。”

　　郡衙是极气派的三进院落，方才的接风宴便是在二进院的西花厅。

　　议事堂在最里面的三进正院，明昭一进去，便看到了高悬在堂前的匾额，上书“忠君爱民”，正面墙上挂着一整幅的雪松猛虎图。

　　那只猛虎两眼圆睁，四肢健壮有力，爪牙锋利可怖。若是寻常人贸然进入议事堂，只怕会被墙上的猛虎吓的跌倒惊叫。

　　明昭只略抬了抬眼皮，便直接往东侧走去，果然屏风之后，曹江萧律二人正手捧茶盏，大摇大摆坐着。

　　明昭自从踏入议事厅便挥退了跟随的仆从，她放轻脚步时谁也听不到声响。

　　曹江正要扭头和萧律说话，笑意都快挂上嘴角，冷不丁看见东花厅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差点吓得将茶水泼在身上。

　　惊骇之下，曹江猛地站起身，喉咙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响。

　　待他突然发觉眼前的人是明刺史时，心中便是一惊，背上的寒毛竖起，他心中庆幸，“还好方才他与萧律谁都没有说话。”

　　萧律便没有这般好运气，他被曹江惊到，整整一盏热茶顺着脖颈撒了一身，他正要埋怨，便也看到了眼前的刺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