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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崔如林又做梦了。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却醒不过来。

      她的双脚站在寸草不生的悬崖边,干的呛人的尘土随着悬崖震动扬了起来。她告诉自己:这是梦,你醒醒。

      可是清醒的内心,在愈发晃动的悬崖前不值一提。

      她的双腿从里到外酸弱无力,没有逃开的力气,整个身体马上要被翻滚的尘土淹没,她想喊救命,天地之大却空无一人。

      嗓子像是被塞住一般,无法发出声音。

      内心一半绝望。

      另一半却清醒的知道,这不过是场梦。

      醒过来就好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

      一室冰冷的黑暗中,亮着一双冷淡的眼睛。

      “做噩梦了?”顾长潜看着崔如林被细汗盖满的额角,手肘搭在了圆桌上。

      崔如林迷迷糊糊点了点头,迟钝道:“梦见要掉下悬崖了。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顾长潜的身体几乎与屋里的黑暗融为一体,声音却异常清晰。

      崔如林只觉得一股血瞬间涌上头来,还没等她的脑袋清醒过来,她就猛地滚下床来,扑到桌前,稍微再往前一指就要贴上顾长潜的身体时,才停住了脚。

      顾长潜目光冷然地盯着身着绸衣的崔如林,离得近了,便能看见她脸上带着焦急的红晕。

      一室寂静之中,顾长潜的气息若有似无的拂过崔如林的面颊,她顾不得那么多,着急地伸出食指贴在唇上,看了看窗户纸外渗入的黑暗里没有亮起灯笼的微光,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你声音低点儿,让人听见怎么办?”

      崔如林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埋怨,顾长潜冷着脸并不答话。

      看来顾长潜心情不佳,他总是看起来阴郁而沉默,让崔如林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试探着行事,生怕触怒了他,惹起他好不容易消减的杀心。

      她心中惴惴不安,他夜里来找他,向来是轻行低声,从未惊动枫雀阁的宫人,今夜这是怎么了,突然就不压低声音了?

      顾长潜沉默着,一室寂静,崔如林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这让她突然意识到春夜寒意侵身的局促。她收回竖在两人之间的食指,环在自己的手臂上搓了搓,企图摩擦出一丝暖意,但显然用处不大。

      顾长潜站了起来,绕过崔如林不解的目光,在她的注视中缓步走到她的床前,提起方才被她掀的乱七八糟的锦被。

      “你干什么?”

      崔如林大窘,她刚刚睡过的被子被一个男子提在手中,就算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有些尴尬。

      顾长潜冷着一张脸,提着被子转过身,低头看了看瑟瑟发抖地跟在他身后的崔如林,将锦被用力裹在她的身上。

      被锦被残存的温暖裹住身体的崔如林睁大了眼,顾长潜这是怕她冻着,才给他裹上被子?他甚至将两个被角扯紧压实,才松开了手。

      他在关心她?

      可他那张冷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关怀之色。

      真是个奇怪的少年,崔如林心中突然涌出一丝暖流,即使他看起来多么冷漠,但他却从未伤害过曾经多次害过他的李清妙。甚至在她来到这里,表现出愿意和他站在一起的态度后,他在这般的寒夜里愿意给她裹上一条温暖的被子。

      顾长潜怎么这般惹人心疼。

      让她刚起的那一丝埋怨瞬间消弭于无形。

      既然他不想说话,那她来说。

      “谢谢,”崔如林抓进锦被里侧,像一只刚刚从茧里探出头的虫子,“这样我暖和多了。”

      顾长潜听到这话,看起来脸总算绷得没那么紧了,“手伸出来。”

      这又是要干什么,崔如林不解,但她还是乖乖地松开揪着被子的右手,从被缝里伸出来。

      顾长潜从袖中掏出一把橙黄色的钥匙,放在了她的掌心。

      “这是?”

      “密库的钥匙。”

      崔如林抬起手掌,仔细看手中的黄色钥匙,沉甸甸的分量,一掂就知道是用好材料制成的。

      顾长潜弄好钥匙的速度真快。

      她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做到身在宫中,却能如此快的做好钥匙。但她也很清楚,他们之间薄弱的信任,并不足以让顾长潜将其中的秘密告诉她。

      崔如林脸上的惊喜与犹疑落在顾长潜的眼里,他直视她的双眸,“怎么,不敢干了吗?”

      崔如林握紧钥匙,“怎么会,只要你能早日拜托九宵丹的控制,不就是偷个解药嘛,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犹豫什么?”

      她犹豫的是他们还不能坦诚相待,即使拿到解药,已经被天祚帝盯上的顾长潜能不能顺利离开,他身后的秘密能不能保护他,然而这些忧虑同样不能告诉顾长潜,因为即使说了,他又能相信多少,她对此并不抱多少信心。

      她正视着眼前的少年,他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与虐待,她要让他对李清妙抱有充分的信任,无异于强人所难,他目前能给的信任,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期待了。

      于是崔如林笑着换了个话题,“你今天收了一屋子女孩子,隔墙听着,都觉得热闹极了。”

      “热闹?不过都是你父皇派来监视我的工具。”顾长潜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往好处看的话,至少有人照顾你了。”见她的转移话题不仅没有缓解有些紧绷的局面,反而让顾长潜的脸色又冷了一分,崔如林只好试着劝慰他。

      顾长潜凝视着面前笑得别扭的崔如林,“你不是才见过你父皇吗?居然不知道他的真实意思?”

      什么真实意思?天祚帝四年如一日,对胤国质子不管不顾,突然转性给他送侍寝宫女,的确有些奇怪,但她怎么知道是为什么?

      不对,顾长潜怎么知道天祚帝召见了她?

      看着眼前一脸冷意的少年,崔如林的直觉告诉他,这时候绝不能骗他。

      “父皇是见过我,但是完全没提这件事情。”

      “那他说了什么?”

      顾长潜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他,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质疑,崔如林突然想到,他之所以无法离开这个全是痛苦回忆的地方,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天祚帝。而他好不容易在这宫里有了半个朋友,这个人却不知为何事被天祚帝召去,他自然会紧张和质疑。

      “也没说什么。”崔如林露出微笑,这时候她应该给顾长潜信心,让他相信,无论什么人说什么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会丢下他,再次站在他的对立面。

      “父皇只是关心了我几句,让我多关心你。”崔如林想,这也算不得假话,他只是没说天祚帝的“棋子论”而已,她实在不愿意让那些恶毒的言辞与目的再污了顾长潜的耳朵,今后有她,她会尽最大力量护着他。

      “真的?”顾长潜突然笑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崔如林见他笑了,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她竖起左手,作出对天发誓的模样,“如果我骗你,就被天打五雷轰。”

      “那倒不必。”顾长潜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你拿到解药即可。”

      “放心,这事包在我的身上。”崔如林眼神坚定,她要给顾长潜充足的信心。

      就在这时候,窗外突然亮起烛火,茯苓的声音隔窗传入。

      “二公主,是你在说话吗?”

      崔如林脸色一变,糟了,今夜说话声音太大,果然引来了注意。她急忙示意顾长潜不要出声,然后装出迷迷糊糊的声音道:“怎么了?”

      “我能进来吗?茶冷了,要是您起夜,我给您点上灯,再换点儿热茶。”

      茯苓什么时候有这等侍奉人的精神?别的宫里宫女都要在主子屋里守夜,只有她这枫雀阁里,从前因为李清妙懦弱,没夜里才没人伺候,后来李清妙受了刺激,更是不允许有人夜间近身。这时候她突然要进来伺候,一定是起了疑心。

      “不用了。我刚才做梦了,可能说了几句梦话。”崔如林找了个理由,想要打发掉她。

      “那,二公主有什么事,就吩咐我。我就在隔壁偏房里。”烛火的微光渐渐暗了,看来茯苓的疑心还是比不上睡觉重要。

      崔如林这才转过头,黑暗中却不见了顾长潜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竟这般悄无声息。

      她叹了口气,将密库钥匙锁进多宝阁木抽屉的暗格里,这才卷着被子躺了下来。

      看来,明天得找一趟庆贵了。

      “主子,您回来了。”顾长潜一进门便看见了立在暗处的朝日。

      “都准备好了?”他淡淡问道。

      “刘老爷——不,刘永辞安排好了车马,只要一拿到解药出宫,就可以离开宣国。”朝日看了一眼一脸冷漠的顾长潜,瞬间汗湿脊背,低低垂下了脑袋。

      眼前的大皇子并不是将他安插进皇宫的刘永辞所说的样子。一个懦弱无能的人怎么会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在茶中下毒,将他的命捏在手中。

      大皇子根本不相信他,也不相信刘永辞,但却愿意配合刘永辞,离开宣国。

      他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刘永辞安插在大皇子顾长潜眼皮子底下的一颗棋子,却没想到,真正成为棋子的,却是一心想扶持顾长潜争夺皇位,获得权利的刘永辞。

      “好。李清妙一拿到解药,就按计划带她一起出宫。”顾长潜冷笑道。

      “主子,如果带上她,我们逃离宣国会更难。”朝日小心翼翼提醒。

      “难?”顾长潜的话语像淬着冰,淡淡看向朝日,“刘永辞如果连这点儿能力都没有,那这笔交易不做也罢。”

      朝日咬了咬牙,“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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