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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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枫雀阁朱红色的门，回到院子里，崔如林望着被宫墙割成一块一块的天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该去哪儿找一块石头？
她绕着枫雀阁巴掌大的院子转了好几个圈，转的身后的茯苓满脸疑惑，“二公主，这是要干什么？”
在杂物间靠墙的墙角处，她终于看到了一块静静躺着的碎砖。
崔如林如获至宝地捡起它，转身就看见茯苓脸皮厌恶地抽了抽。
她走到墙边，想了想，又转回屋里，拿出一块绣着梨花的手帕，把碎砖裹了进去。这才在院子里往后退了几步，一边往前冲，一边使劲将碎砖丢过宫墙。
“二公主，那是您的手帕！”茯苓咬着牙道。
两手拍了拍，拍掉了手心的尘土，崔如林抬头，“有问题吗？”
茯苓脸色难看的低下头，“没有。”她是拦不住二公主发疯的，但愿不要出事，让她顺顺利利当差就行，不要为此承担任何责罚。
夜半三更，崔如林已经打了好几个盹，来了这个地方，每日早睡早起，如今不过是十一点左右，她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了。
黑暗的屋子里，侧窗忽的被轻轻掀起，一个瘦高黑影跳了进来。
刚打过一个盹的崔如林刚一睁眼，就被吓了一跳。
“怎么，害怕了？”顾长潜的声音缓缓靠近。
崔如林不满地呼了一口气，“我胆小，不行吗？”
顾长潜在床前停了下来，皱了皱眉。
崔如林笑着拍了拍床榻外侧，“来，坐。”
顾长潜愣了一下，盯着崔如林的脸，缓缓坐了下来。
崔如林从被子里掏出木盒，递给顾长潜。
顾长潜伸手接过，木盒上的温热透过粗糙的纹理，渗进他还带着窗外春寒的手指，暖的他的手掌忍不住握紧了木盒。
崔如林见他不动，眼睛示意，顾长潜这才垂目，看向了手中的木盒。
崔如林的表情已经告诉他，木盒里十有八九是与密库相关的东西，他只是没想到，崔如林居然真的能弄到。
崔如林看着顾长潜不紧不慢的模样，忍不住道：“不看看吗？”
她的眼神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分期冀，在黑暗中亮的惊人。
顾长潜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李清妙真是一如既往地一看皆透，无论是坏是好，总是全然挂在脸上。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掀开盒盖，一个暗色泥膜映入眼帘。
“这是密库的钥匙模子。”崔如林有些为难地低声道，“你有没有办法找人照样铸成钥匙。”
顾长潜合上盖子，“有。”
崔如林原本对顾长潜没抱什么期待，如今便是意外之喜，看来这个清癯的少年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对一切毫无招架之力，他还是有些办法的。
她笑了笑，“那就交给你了，等你的好消息。”
顾长潜站起来，“我走了。”
崔如林点点头，忍住揉眼睛的冲动，目送他利落地翻窗离开。
躺在床上，她又想起答应顾长潜，她会跟她走的话。如果他真有离开这里的能力，那真的是一件好事。
她，也想去看看这个不同的世界。
春日，乍暖还寒。
文华殿里的地龙还没有撤，李熙然的桌子却已经彻底空了。
因着元夕刚过，新春胤国使者来朝时，提出去岁五谷不丰，提出酌减岁币的要求，左元帅吴浃便被天祚帝派去两国交界的南境巡边，震慑胤国蠢蠢欲动的不臣之意。天祚帝特意给长公主与吴浃赐婚，并将成婚之期定在今年夏天。李熙然不得不全心备嫁，文华殿的课业也就停了。
崔如林又看了看课上了一半，就被叫走的顾长潜的桌子，仿佛她想活下去的事情一直在顺利往前推进，但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感在她心头萦绕。
下了早课后，崔如林沿着宫道一路穿过御花园。
路上身体缓和，暴露在空气中的手却很冷，到处都是冻旧的锦缎叶子缠着星星点点的绿芽，以及宫中独有的肃冷气味——所有这一切，一齐向崔如林袭来，她陷入了沉思。
顾长潜不再对她怒目相对，他接受了她的好意。甚至告诉了她中毒的事，不但请她为他弄解药，还问她是否愿意和他离开，从这些事情可以感觉出，顾长潜应该对她有些信任了。
可是他的遭遇那般不堪，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怨恨，这么轻易的放下芥蒂，甚至要带她离开这牢笼一般的地方，她不信一个未来会灭世的人有这般胸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顾长潜真的已经开始把她当做朋友，还是有其他原因？
她百思不得其解。
堪堪进了枫雀阁的门，崔如林便瞅见洒扫太监惶恐不安的脸色，他一见她进来，就如同鹌鹑一样缩头跪下，她仿佛看见了那太监头上写着不要看到我的字样。
“二公主。”茯苓早掀开帘子迎接她，“怎么冬芝没去接您？”
崔如林根本没见素日掌管衣物的宫女冬芝，她接过茯苓递来的手炉，还没说话，茯苓的声音突然抬高，“二公主，奴婢又得了一个人五色线的新编法，您要不要瞧瞧？”
平日怕她惹事才会说句话，今日茯苓却转了性，难得主动挑起话头，这倒让崔如林多看了她一眼。
茯苓说着，就打起了帘子，将崔如林往里让，可还没等她进门，隔壁便传来了热闹的女声。
女子？
崔如林停下了脚步。
康宁殿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
这偌大的皇宫里只有两种女子，一种是皇亲国戚，另一种就是宫女。康宁殿作为外庭的宫室，不是皇女和妃嫔能去的地方，但内侍省从没给康宁殿安排过宫女，怎么会突然有女人？
“二公主，”茯苓带着明显的紧张，“不过是几个宫女，不打紧的。”
什么打紧不打紧，崔如林用异样的目光望了茯苓一眼，有人照顾顾长潜是件好事，只是她以后扔石头不大方便，与他商量事情变得困难了一些。
“那可不是普通宫女，是皇上赐给顾皇子的侍寝侍女！”冬芝匆匆进了枫雀阁，“二公主，我可打听清楚了。”
“你知道什么？”茯苓低声嘟囔道，她微微往前半步，想挡住冬芝的去路。
“二公主，我去接您的时候，正好碰见内侍省的小何公公，他说晨起皇上吩咐皇后娘娘，挑了几个出挑的宫女，紧赶慢赶召了顾皇子，给送了过去。”冬芝说，她说话像炮仗一样，一脸八卦地说。
“你少说两句吧。”茯苓没拦住冬芝那张叭叭的嘴，更加不安了，冬芝是个傻的，她可看得明白，近日二公主对顾皇子不一般，她可不想让二公主把不愉的情绪发泄在她们头上。
冬芝自然不比大宫女茯苓，只好闭上了嘴巴，眼睛却仍旧滴溜溜的转。
崔如林沉默了一会儿，倒是往屋里走去，茯苓赶紧掀起帘子，横了冬芝一眼，吩咐道：“还不把五色线拿来。”
崔如林一手把五色线扯直，另一手细细地将彩色的线按编织规律缠绕着。
茯苓小心地窥着她的脸色，“二公主，这五色手链编出来一定很好看。”
崔如林的心像一团没有理顺的五色线，虽然不大在意，仍是被新出现的织法扰乱了节奏。
她突兀的出现在这个世界，孑然一身，处处小心，遇见的顾长潜，既是她必须打动从而保命的对象，又是和她一样深处异地孤独凄惨的同路人。
几番努力，他们之间终于培养出了一种类似朋友的默契，却立刻被突然出现的侍寝侍女打破了。
拿到钥匙以后，她还得给顾长潜解药。难道让她在文华殿给吗？那样的危险系数远远高于夜半无人的见面。
更何况她想离开这里，在侍寝侍女眼皮子底下，顾长潜自己想逃都不容易，带上她就更难了。
难道她只剩下嫁人，等待未来灭国身死一条路了吗？
崔如林骤然陷入沉闷的心情，很快被天祚帝的传召打断了。
天祚帝默默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前，冷淡地打量着崔如林，他那双静静苍老的眼睛看着他的二女儿，仿佛在打量一件物件。
“我听说，你近日与顾长潜走得很近。”天祚帝平静地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
虽然这是事实，可是崔如林仍旧倏然一惊，天祚帝看似不关心后宫，却什么事情都尽在掌握。她垂下头，安分地站着沉默。
“不想说就不说吧，”天祚帝仿佛十分大度，“但，顾长潜身份特殊。你若是只拿他当个玩意儿，父皇倒不介意。”
天祚帝懒懒地撩起皱巴巴的眼皮，“如今他长大了，胤国只有这么一个成年皇子，适当了解一下，没什么坏处。”
崔如林只能道：“是。”
“一枚棋子而已，可以借着关心了解他的动静，但别失了你的身份。”
“是，父皇。”
“抬起头，看着我。”天祚帝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女儿，要不是此次胤国使者突然提出减少岁币的条件，让他突然发现顾长潜对于胤国的重要性下降了，他也不愿意见她。
虽然太子已经给顾长潜用了药，但现在看来，他有更大用处。所以天祚帝不介意给他几个侍寝侍女做甜头。
就是给他一个女儿有又何妨，只要能建下不世伟业，一个不值钱的女儿算什么。
这样看来，天祚帝倒是高看了李临渊一眼，他这个儿子虽然手段粗鄙，倒是让李清妙有了些用处。
想到这些，他的面容也温和了一些，“你有什么想法？”
崔如林知道，现在必须表态了，惹来龙颜大怒，会毁了她拿到解药的机会，甚至会给顾长潜带来不幸。
她忍住对天祚帝“棋子论”的厌恶，低声道：“儿臣明白。儿臣对顾长潜的关心，从来都是为了大宣的大业。”
天祚帝听闻这番话，总算抬起头来，认真看了一眼崔如林，“不错，总算有些长进。”
他沉吟一瞬，看了看手边桌上的一柄玉如意，总管太监吕宝来立刻上前，双手捧起玉如意，走向崔如林。
“拿着。”
“谢父皇。”
“今后顾长潜如有异动，及时告诉宝来。”
“是。”
“你也大了，你的婚事自有父皇安排。”
“是……”怎么突然说到这个，崔如林不明所以，但她也不敢问，见天祚帝不再说话，赶紧知趣的退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机灵地迎了上去，“二公主，这边请。”
李清妙忐忑不安的离开了御书房，这些日子的不安终于应验了，天祚帝开始重视顾长潜，这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是极为糟糕的消息。
夜，康宁宫正殿。
“这是她的原话？”顾长潜摩挲着手中的茶盏。
“是，这是御书房小太监亲耳听到的，”黑衣侍卫低声道，“属下认为李清妙不可信，拿解药的事情还是交给属下吧。”
“不，让她去拿。”顾长潜脸色阴沉道。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 1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