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浓时向恨别离》哑铃飞鸟

2、第一章

　　“文先生，我是小刘。”
　　文知题打开门，门口站着吴敬亭的司机刘成，外面下着大雨，他右手抓着伞，水正滴哒滴哒往地上那块“出入平台”的地垫淌水，文知题连忙将他迎过来，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里端着一个喜庆的小红礼品盒。
　　“这是吴总让我买的，是您的生日礼物，还托我祝您生日快乐。”
　　文知题勉强地笑了一下，接过礼品盒顺手把放在鞋柜上，他都不用看，便知道里面是什么。
　　七年前，文知题到A市的第一年生日。吴敬亭送了文知题一枚银质素面的戒指，上面扭扭捏捏的刻着文知题和他名字的首字母大写，文知题感动的一塌糊涂，要知道当时两个人身上都穷得叮当响，每天吃饭都只敢吃两顿。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吴敬亭还是半夜起床去逛夜市，守了三天才等到一双戒指，银质素面，尺寸和文知题无名指刚好合适，或许就是上天注定，吴敬亭以前从没送过戒指，这是第一枚，意义非凡。
　　卖家看出吴敬亭的外行，便狮子大开口。吴敬亭没多想，把全身上下的钱都掏出来才买下，没多余的钱支付加工费，就自己拿着小刀，加急磨了小一个星期终刻出完整的字母。
　　收到戒指的文知题很感动，但又很舍不得钱。他戴着那个戒指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就问吴敬亭能不能给人家退回去，或者说以后有钱了再去买。吴敬亭被文知题逗笑了，又把戒指戴回他的手上，他揶揄地说，都刻了字哪还能退货。
　　当时他这一笑，文知题便绷不住了，哽咽着对他说：“这么贵的戒指，你都快没钱吃饭了还买，你过日子能不能精打细算，难道饿肚子的滋味很好受吗？”
　　吴敬亭吓坏了，连忙向文知题保证以后不会了。他把戒指内环的大写的两个他有些委屈地说，我只是想买一枚戒指给你，证明自己会一直爱着你。
　　第二年文知题过生日，当时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些，吴敬亭试探性的问文知题想要什么，文知题说，只要大白兔奶糖就够了，唯独这个一辈子吃不腻。后来生日那天，吴敬亭给文知题抱来了一大袋大白兔奶糖，并且还向文知题邀功，说这大袋糖是他在东街批发市场那里买的，每一斤比市场价便宜五块钱。
　　那一大袋糖文知题吃了半年，其实是文知题舍不得吃，奈何只是夏天快到了，出租房里又没有冰箱，怕融掉才只能快些吃。
　　后来这些年文知题过生日，吴敬亭陆续也问过文知题想要什么，文知题保持一贯态度只要大白兔奶糖。再到出租车公司蒸蒸日上的岁月，他们实现财政自由的日子里，吴敬亭却不再问文知题想要什么了，每次生日都会给文知题备一大袋奶糖。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都老夫老妻了，过生日只是个形式。在很久以前公司账上有钱时，吴敬亭便给了文知题他的副卡。徜若文知题想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买，没有必要委蛇曲全。
　　而现在文知题心中却有些悲默，爱与不爱真的不能混为一谈，虽然一直都是买大白兔奶糖，但以前的吴敬亭是无论工作有多忙，都会前一天晚上亲自去买大白兔奶糖，然后包装好早上再送给文知题，在家陪文知题一整天，而非全全交与他人之手。
　　文知题自己像是客厅里摆的瓷器，一碰即碎，不能实用。
　　“吴老板实在是因为今天公司的事情太多，不得已才让文知题送过来的”刘成像是看穿了文知题的心事，有些蹩脚的解释道。文知题连忙摆了摆手说没事，当然是公司的事情更重要。
　　“刘哥，你叫我知题就好。”文知题打开客厅许久未使用过的电视机，起身去厨房。“喝什么茶？”
　　“别别别，不用麻烦了，我还得赶着回去送吴老板去开会呢。”刘成局促地逃了出去，文知题还没来得及多问一问，晚上吴敬亭是否回家吃饭？
　　文知题倚着厨房门框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用做饭了，吴敬亭很忙，忙到电话不接，忙到回家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自己不用准备，还能图个轻松。
　　电视剧里男主角变心的桥段总会表现的特别明显，生怕观众看不出他不再喜欢女主了，可现实生活不是偶像剧，一切推演都静悄悄的。
　　文知题有时候会做梦，梦见高三那个时候的吴敬亭，甚至包括出租车公司发展起来的前几年，总觉得现在的他和以前不是一个人。
　　吴敬亭学习不好，但篮球技术却是一流。当整个高三都窝在教室里复习时，就他一个人拿着篮球在操场上和高一高二的学弟厮杀。
　　文知题所坐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篮球场东边的一角，下课刷题空闲偶尔抬头，总能在那块区域看到吴敬亭的身影。偶尔前一节课是其他班的体育课，那块区域被提前占了，但只要下课，文知题没多久又能透过窗户看到他。
　　吴敬亭坦白说他就是卯足了劲想在文知题面前表现。别看吴敬亭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私底下同文知题共处时，他说话还会要么结巴一下，这一点文知题笑了他好久，他涨红了脸一边申辩，我就是因为太紧张，害怕说错话让你生气。
　　高中时候学校食堂的伙食不是很好，所以学生下午大多是出来吃。校门口有一个炒粉摊，单单就卖炒粉，味道特别好分量也足。
　　于文知题而言唯一的缺点就是摊主总是往里面加香菜。文知题有一个毛病，他不喜欢吃香菜，总觉得香菜是植物界的椿象，有一股别致的臭味。
　　人少的时候还能拜托老板单炒一锅不加香菜的，但下午人流量大就没办法了，文知题经常是包装一盒带到教室，再一点一点的择干净。
　　但自从认识吴敬亭以后，文知题就再也没机会择香菜了。吴敬亭在七节课下课就会溜出去买来，然后花整整一节课择香菜，夏天的时候天气热，分子热运动剧烈，第八节课整个教室都充满着炒粉的香味，所幸高三下学期一班的第八节课都是分给了语文老师，他不太管事，吴敬亭这么越界的行为才能得以持续。
　　八节课下课，他们俩心照不宣地坐在位置上，等人都走光了，吴敬亭便会从后排走到前排，再邀功般地把那碗摘干净的炒粉递给文知题，看着文知题吃完才会下去打篮球。
　　要说这些年来文知题生活最艰苦的日子，肯定是他们来A市开始做出租车的那一年。
　　当时文知题把爸妈留给自己的积蓄同吴敬亭的钱孤注一掷，全部投进了这个项目。说是项目其实有点夸高的意味，其实就是租了十几辆二手车，再请了几个连驾照都没有的年轻人拉客送客。
　　虽然说日子过得很苦，但文知题一直觉得那是自己来A市最幸福的时光。最开始因为用钱的地方多，资金不足，一行人直接把住的出租屋当做办公的场所，白天还好，吴敬亭和另外几位年轻人在外面开出租，文知题在出租屋里给他们准备饭。
　　可到晚上就不行了，吴敬亭他们经常需要熬夜讨论出行路线、价格调整等诸如此类的事务，那段日子里文知题的睡眠非常浅，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吵醒，所以基本上每晚文知题都是躺在上铺干瞪着眼睛听着他们讨论。
　　这样的模式没有持续几天，文知题便吃不消了，一整天哈欠不间断，黑眼圈比他们这些熬夜工作的还重。
　　没几天吴敬亭又在楼上租了一间房用于办公，文知题问他钱哪来的，他故作轻松的说，爷爷给自己留了一块玉佩，说是有逢凶化吉，破难的能力。吴敬亭跟文知题打趣开玩笑道，这块玉佩现在真破了他的难。
　　当时文知题真以为他们俩能够恩爱一辈子。
　　“怎么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别大冬天感冒了。”
　　文知题迷迷糊糊听见了吴敬亭的声音，睁开眼一看还真是他。吴敬亭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条毯子盖在文知题身上，环顾四周，眼睛的焦点最后落在了茶几上啃了一半的面包。
　　“晚饭就吃个面包？怎么最近还想着减肥啊。”
　　“你已经够瘦了，再瘦就要成白骨精了。”
　　“得亏我回来带了点零嘴，本来还是想着给寿星半夜打牙祭，没想到派上用场成了主餐。”
　　吴敬亭边说边把保温袋拆开，屋里的加湿器呼呼地在往外冒白雾，没睡醒的文知题蜷缩着身体，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他讲，等再睁开眼睛，茶几上便放了一碗粉丝。
　　吴敬亭捏了捏文知题的鼻子，嘱咐文知题一声快点吃完回房睡觉，然后就去房间换衣服了。
　　文知题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总觉得莫名有些委屈。文知题从沙发上爬起来，扒拉几下粉便开始吃。等了好久都不见吴敬亭出来，刚想起身去找他，才想起他们已经分房睡了很久。
　　这是文知题自己的问题，发生一些事后，文知题的睡眠质量变得很差。有很长一段时间，吴敬亭都是凌晨几点才回家，每次他进房间开灯，文知题就会醒来，然后便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后来吴敬亭干脆就搬到了隔壁书房去睡，以至于文知题一整天都见不了他几面。
　　吃完粉之后，文知题悄默地推开了书房的门，里面的灯已经灭了，他摸着黑爬上了床。发现吴敬亭已经睡熟。手机幽幽闪着呼吸灯，文知题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虽然说先前客厅开了空调，但身上还是比不了被窝里的温度，尽管文知题很小心，但吴敬亭还是被文知题弄醒。他轻哼了一句，?开眼瞧见是文知题，一把把文知题搂了过去。都说大冬天两个人搂在一起睡觉，比开多少度的空调都温暖，实践出真知，此话诚我无欺。
　　吴敬亭搂的不是很紧，文知题鼓足勇气一只手臂从他臂弯里抽了出来，然后顺着他的腰线往下摸了去。吴敬亭的身体岿然不动，文知题更进一步，他猛得睁开眼。
　　“今天挺累的，快点睡觉吧。”昏暗的灯光更显冬夜漆黑阒寂，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吴敬亭表情倦怠冷漠，撂下一句就转过身接着睡了。
　　文知题的手蓦然凝固定在了原处，吴敬亭转个身的功夫，被窝里溜进了冷风，文知题对此极为敏感。过了好久，等吴敬亭睡熟了，文知题才又悄悄地从床上下来，摸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