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满江南》归山云

13、归家

　　“是玉林街李府的七郎，好像叫修竹。”颂菱红了脸，附在颂荷耳畔轻声说着。

　　颂荷思索了一下，微微皱起眉“是那个开酒楼的李家？”

　　李家在梁溪也算是富户，经营着不少茶楼和酒肆。可就算是富户，和姜家也差着十万八千里。

　　看到颂菱点头，颂荷叹了口气:“三姐姐，他是商户之子，二叔母和祖父祖母怕是都不会同意的。”

　　颂菱皱起眉，眼睛里都是疑惑:“为何？贺表哥家也是商户啊。”

　　颂荷回头看一眼还在交谈的长辈们，想必是没发现她们偷看。拉着三姐姐出了隔间，到了颂荷的明月阁。

　　两位姑娘坐在蔷薇花架前的乌木透雕云纹圆桌，颂荷斟了杯茶，递给三姐姐。“贺家是商户，可他家可是皇商。专为皇家供应药材，已有数十年之久。况且又是行医救人，积德积善的医家，岂是平常商户能比的？”

　　三姐姐蔫头耷脑的垂着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羞涩和期待。

　　“我的傻三姐，我们的祖父曾是先帝太傅，我父亲曾是太常寺卿，你父亲也曾是国子监祭酒。我姜家如此显赫门楣，纵使被新皇疑心站位而辞官，也有大把的显贵门庭来府上提亲的。”

　　看着三姐姐还在为不能与李七郎有所交集而伤神，颂荷气的真是想锤醒她。恨铁不成钢的继续说:

　　“你看看门房每日拒了多少人的拜贴，都是来府上提亲的。我们姜家女儿不愁嫁，况且如今姜家势弱。若姐妹们低嫁，兄长们也低娶，该如何重振往日辉煌？你我又如何在婆家抬得起头？”

　　颂菱似乎明白了些许，抿了口茶水叹口气:“我们也要牺牲掉自己的婚事吗？那可是一辈子啊皎皎。就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子吗？”

　　颂荷脑海里浮现出陆砚池的身影，想起他和父母来提亲时的场景。

　　那天他站在姜府的莲花池旁，笑容灿烂的捧着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的是他们的订婚书。双方父母皆是笑容可掬，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他说:“皎皎，我可以娶你了。”

　　思绪回神，只余无奈的苦笑。“二姐姐喜欢谁，二叔母不知你我还不知吗？”

　　二姐姐是喜欢上京城伯爵府那位徐小郎君的，二人相识于长公主办的诗会。郎有情妾有意，本来伯爵府都要来提亲了，可一夜之间新皇登基，政权更迭。

　　姜家瞬间处于风口浪尖，那伯爵府也没了音信。二姐姐还为此伤神了好些日子。

　　“现下她嫁与贺表哥，也非心中所愿。若是有情更好，无情便求一个相敬如宾。三姐姐，你要知道我们生来便是姜家的女儿，既享受了姜家给的荣华富贵，就不能只求己身享乐。”

　　看着妹妹语重心长的和她分析，颂菱十分羞愧。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没妹妹看得长远、透彻。

　　“怪不得祖父祖母都格外喜欢你，妹妹实在聪慧。”说着还对妹妹作揖拱手行了个礼。

　　颂荷噗嗤笑出了声:“好姐姐，你可别折煞妹妹我了。”

　　颂荷上前挽着三姐姐的手，朝着花厅而去。今日在花厅设宴款待贺家，共贺订婚之喜。

　　“二姐姐出嫁后家中就只剩三姐姐和我作伴了，我可不想三姐那么早出嫁。”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前往花厅了。

　　二姐姐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二叔母却早早的开始张罗了起来。

　　二姐姐也忙着绣嫁衣，二哥哥淮舟也早就回崇州求学了。府中只有颂菱和颂荷整天没心没肺的玩着。前日城西的醉杨梅好吃，今日城东的金桔团饮好喝，明日城南的簪子好看，后日城北戏子唱的好听。

　　总之，是玩疯了。

　　这日两位姑娘正要去城南吃新出品的蜜桃酥山。正路过祖母院子前，就听见嬷嬷红光满面的朝内院快步而来，口中喊着“老夫人，哥儿们回来啦！”

　　两位姑娘霎时眼中放出光芒，对视一眼一同朝着祖母院子中快步走去。

　　“孙女给祖父祖母请安。”乖巧的行礼，又急切的问“是哥哥们回来了吗？”

　　祖母笑的开怀:“你们两个来的倒巧，你们哥哥求学回来了，快去前厅看看吧。”

　　两个小丫头撒欢儿似的一溜烟跑不见了，惹得祖父祖母笑意晏晏。“这两个皮猴子。”

　　家里的哥哥们都在崇州的太清书院求学，头几个月是祖母病重二哥哥淮舟回来探望，正巧碰上梁帆惹事，才多待家几天。事情一结束，二哥哥就又回崇州求学了。

　　说起来哥哥们刚到梁溪没到两个月便去崇州求学了，这梁溪好些人都还没见过哥哥们。

　　“二哥！”姜颂荷飞奔着一下扑进二哥姜淮舟怀里，激动的眼泪都飙了出来。二哥笑的开怀，弯着眼睛摸摸妹妹柔软的发丝。

　　旁边颂芙和颂菱也围着她们三哥姜淮书问候。

　　慈安堂内，祖父让三个问安孙儿起身落座。祖母慈爱的目光一一在他们身上停留。

　　“舟儿瘦了些，书儿也高了些。”

　　祖父问询着他们在太清书院的课业如何，老师如何。

　　“秋闱在即，你们兄弟三人自幼受我教诲，必得榜上有名才不愧我姜家的百年书香。”

　　“孙儿必不辱命。”

　　哥哥们回到家后，白日在家学中上课，晚上在房中苦读。还是只剩颂荷和颂菱两个人整日待在一起。

　　颂荷和颂菱上完插花课，在祖母跟前跟着老师学女红。颂荷睡眼朦胧，脑袋都快垂到桌子上。

　　祖母见状对着教女红的老师摆摆手，让她退了下去。祖母和颂菱含笑的看着颂荷在座位上左摇右晃的，一个垂头把自己惊醒。

　　睡眼惺忪的看着哈哈笑的祖母和三姐姐，顿时红了脸。

　　祖母在颂荷脑袋上轻轻一点:“昨儿夜里熬夜苦读了不成？”

　　“四妹妹昨晚定是想着城南那家蜜桃酥山，馋的睡不着了。”说起那家甜点铺子，过了小半个月了她们也没去吃上。

　　祖父说近日外面不太平才提前将在外求学的孙儿召了回来，也不让她们姐妹二人随意出府了。

　　听三姐姐又说起蜜桃酥山，勾起了颂荷的小馋虫。

　　“祖母~，我看这外面是太平的很嘛。你就让我们出去吧，有卫明在侧，不会出事的。”

　　颂荷可怜巴巴的看着祖母，殷勤的跑到祖母身后给祖母揉肩。颂菱也马上凑上前给祖母捶腿。

　　“你们两个小馋猫。”祖母无可奈何的笑着，看着两个孙女围在膝前，纵使心中愉悦欢喜，也没有松口。

　　“外面现在不太平的很，徽州正在闹匪患。你们上次去庄子上遇到的就是徽州流寇，你们两个还是乖乖在家吧。”

　　听到闹匪患，姐妹二人想起上次差点被匪徒所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新皇登基后，西狄起兵动乱，现在又闹上了匪患。这新朝治下，不过尔尔。”

　　颂荷言语中不乏嘲讽与不屑，被祖母用扇子拍了下发髻，面色有些严厉“小猢狲，这话是你能说的吗？传出去怎么办，日后不许再说了。”

　　颂荷瘪瘪嘴，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