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满江南》归山云

12、好苦

　　喝完汤药，姜颂荷为他剥了一颗松子糖。

　　“玄玉，待你养好了伤便回京吧。”姜颂荷强忍着泪，极力控制着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陆砚池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心头席卷着阵阵钝痛。颂荷的话好似一盆凉水，将他从头浇到脚，寒凉刺骨的痛。

　　“我在西狄时你自作主张一封退婚书将我抛弃，如今我追到梁溪你又要赶我走。皎皎，你好狠的心。”

　　姜颂荷看着他带着怒意和失望的脸，默默低下了头。用力攥紧的拳头让指甲深陷掌心，压下心底的起伏。她嘴唇微颤，带着几分苦涩开口:

　　“玄玉，个中缘由想必你都已经知晓，我无颜拖累你们侯府，更不想毁了你的前程。”

　　“皎皎，我不怕丢了爵位和官职，我只怕丢了你。求你别离开我，皎皎。”陆砚池伸手牵住颂荷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好像这样她就不会再离他而去了。

　　他眼眶泛红，有眼泪顺着腮边滑落。身受重伤时他都没掉过一滴泪，可当发觉姜颂荷要再抛弃他时，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近乎祈求的话语，让他将自尊抛去一旁。

　　“倘若我真的嫁给你了，我会一辈子都活在自责和愧疚当中。我不想将来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到那时再深的爱意都会变成怨怼。玄玉，我们不该是一对怨偶。”

　　姜颂荷眼尾泛红，只叹缘分太浅。

　　“若是今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姜颂荷强撑着一抹笑，一语毕，眼泪簌簌落下。

　　陆砚池心疼的伸手为她擦去脸上泪痕，只恨自己无用，不能将心爱之人留在身边。如颂荷所言，以她的性子怕是会在后宅郁郁寡欢的消磨了自己的一生。

　　姜颂荷因为爱，不愿以一己之私拖累他。陆砚池因为爱，不愿看到她身处困顿之中。

　　“是我无用。”

　　姜颂荷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声音哽咽。

　　“皇朝动荡，聚散不由你我。”

　　姜颂荷离开了西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屏退下人，独自在房间哭得肝肠寸断。

　　陆砚池认命的闭上眼，无力的靠在榻上，回味着那颗松子糖的味道。

　　“皎皎，你给的这颗糖好苦。”

　　来时他就猜到会是什么结果，只是不死心的想再试试。可听了皎皎的话，让他不禁反思。或许他也太自私了，他只想到自己委屈，却没想到皎皎的难处。

　　只求终有一天，他能强大己身，能让皎皎顺心遂意的留在身边。

　　祖母院内，母亲和二叔母还有两位姐姐都在。都愁苦着一张脸，愁眉不展的。

　　“四妹妹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怕是伤心极了。”二姐姐颂芙担心得晚饭都没有吃下去，心中十分牵挂这个平时总惹她生气的妹妹。

　　祖母叹了口气:“唉，让皎皎哭一哭吧，发泄发泄。”

　　母亲用帕子擦了擦泪，二叔母在旁边给她顺了顺背。“明明顶好的一段缘，怎么就……”

　　“罢了罢了，陆三郎走了以后都莫要再提起了，空惹得皎皎难过。”祖母轻拍了拍桌案嘱咐着。

　　陆砚池在田庄修养这三日，姜颂荷日日看着厨房给他做滋补的药膳，亲自为他煎药。

　　祖母、母亲和二叔母日日去看望他给送补药，却再没见到姜颂荷。

　　姜颂荷派云婵回城给陆砚池和周回置办了一顶舒适宽敞的马车，又做了几身衣服，还有足够的干粮和水囊。

　　云婵回来后，姜颂荷亲自在马车的座位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又放了两个软枕。经常刚回到房间就想起什么，便又出去添置。

　　陆砚池要离开那日，出门就看见姜颂荷为他准备好的行装。他只觉在上京城他都没这般奢华享受过。

　　祖母、母亲和二叔母也安排了不少药材，和金贵之物放在了另外一辆马车上。说全当作是感谢陆小侯爷救命之恩了。

　　陆砚池一一拜别，最后从带来的行囊中拿出了两个金丝楠木的盒子递给姜颂荷。

　　“这是我前往西狄前让人为你打造的凤冠和珠钗。本就是为你而做，若你不收下我也无人可赠，就当是留个念想吧。”

　　姜颂荷心中微动，也不推辞让云婵收下了。

　　“多谢陆小侯爷，此番回京祝君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久安康。”姜颂荷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常礼，低头的瞬间有滴泪砸在地上，晕开一朵泪花。

　　此去，怕是再无相见之日，只愿他一切安好。

　　陆砚池走了，姜颂荷也随康复的祖母一同回到姜府。回来后，不约而同的谁都没有提起陆砚池的事，仿佛他没来过一般。

　　姜颂荷打开那金丝楠木的盒子，凤冠华丽精致，工艺繁复就算十几个老师傅一同赶制也要半年多的时间。珠钗和步摇也同样华贵万分，若非大婚当天还真没有能戴出去的场合。

　　原本是要戴着她们嫁给陆砚池的，如今也只能让云婵讲她们放起来吃灰了。

　　只叹命运弄人，有缘无分。

　　日子平静的过下去，到了贺家表哥来提亲的这日。

　　普宁街上吹吹打打锣鼓喧天，贺家抬着聘礼的队伍从街头排到了巷尾。可谓是浩浩荡荡。

　　贺家长辈在慈安堂内和祖父他们商讨大婚事宜，颂荷和颂菱在屏风后面偷看。

　　“二姐姐这聘礼真有排场啊，也不知我订亲时有没有这般风光。”颂菱小声同颂荷说着，颇为羡慕。

　　“三姐姐，这就着急嫁人啦！可是有了心仪人选？”听到颂菱如此说，颂荷眼冒金光的盯着三姐姐，有八卦的气息。

　　颂菱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更是让颂荷坚定了这个想法，三姐姐有秘密！

　　“难不成，三姐姐真的有了中意之人？是谁啊？我见过吗？”颂荷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轰的颂菱头晕目眩。只好捂住她的嘴。将妹妹带到隔间里。

　　“小声些，小祖宗！”颂菱瞪了妹妹一眼，真是吓死她了。

　　颂荷摇着姐姐的手臂问是谁，简直好奇心爆棚。颂菱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告诉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