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瑞源

5、第 5 章

　　林孝远面露难色，“品娥是该来送萱儿的，可是她……”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我便替他说了，“长姐染病，下不了床，我想去她的房中与她话别。”
　　秋霞姑姑恍然地点了点头，“我倒是想起来了，侯府应选入宫的本就是长小姐，是因为她身染重疾，二小姐又早夭，所以才由三小姐代替。”
　　林孝远额间沁出细密的汗，顺着她的话道：“品娥没福气入宫，品月又死的早，家中年龄符合要求的便只剩下萱儿。”
　　秋霞姑姑宽慰林孝远，“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长小姐身染重疾，侯爷还要看开些，那奴婢就陪小主去长小姐的房中一趟。”
　　“我陪着姑姑。”林孝远殷勤地起身，走在前面引路。
　　这个秋霞姑姑可是宫中的老资历，难怪林孝远如此敬她。我心中冷笑，见不得林孝远那副奴才相。不知道一会儿他见到自己的宝贝闺女，躺在一个陌生男人怀中，会是什么模样。
　　我原本未怀疑林品娥有问题，可是入宫这件事突然就落在了我的头上，让我不由得疑心。
　　我理解林品娥是嫡长女，自幼娇惯，她不愿意进宫去受腌臜气。可是林孝远是什么人啊？他是希望有个人能进宫帮他说说话的。他才不会因为心疼林品娥，就把入宫的机会让给我呢。他都没正眼瞧过我，就不怕我进宫之后不帮他？
　　林孝远肯定是希望林品娥入宫的，他之所以没成功，肯定是王氏坚决反对。
　　王氏为什么不愿意让女儿进宫？若只是怕女儿吃苦，我才不信。王氏虽然心疼女儿，但也不是个没见识的村妇，她自然知道入宫也有希望博得一番前程，肯定会苦劝林品娥。
　　林品娥死活不愿入宫，谁劝都没用，这就有些怪了。
　　我便让彩月悄悄盯着她房中的一举一动，果然让我发现她的猫腻。
　　她的房中时常会出现一个脸生的小厮。
　　傍晚时分，那小厮由林品娥的贴身丫鬟春桃带着进去，第二天一早才会离开。
　　我让福旺去查，一查吓了一跳，那小厮是济南来京赶考的书生，不知怎么和林品娥就搞到了一块儿。
　　昨天，我让福旺去那书生常去的酒馆喝酒，佯装喝醉，无意间说出了林品娥被打的事。书生心焦，当晚便想办法去见了林品娥，两人一夜缠绵。现在天还未亮，福旺刚刚来报，那书生还未走呢。
　　我得抓紧时间，得在书生离开前，让秋霞姑姑和林孝远看到那一幕。
　　我们一队人突然出现在林品娥的房前，守夜的春桃正在门廊上打瞌睡，顿时吓了一跳。
　　林孝远问她，“小姐还没醒？”
　　春桃愣愣的点头，我看得出她紧张的要死，手暗暗攥成了拳头。
　　林孝远说：“快去叫她起来。”
　　我拦住了他，“爹，别吵到姐姐，我只要进去和姐姐见一面，说上一句话就好。”
　　秋霞姑姑点头称赞，“小主重情重义，实属难得。”
　　林孝远陪笑，“家教使然、家教使然。”
　　他还真有脸说，我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大的鄙夷。
　　秋霞姑姑为我开门，抬手扶我过门槛。
　　她是十分懂规矩的，已视我为紫宸宫的小主。可是爹却一心巴结她，又赶着去扶她，“姑姑，歇着就好。”就这样，我们几人都进到屋内。
　　屋里光线昏暗，床上那两人还在酣睡，多亏了我在门口止住父亲的声音，才没将这对野鸳鸯吵醒。
　　我看了一眼床上，吓得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秋霞姑姑忙扶住我，错愕地看着床上那两人。
　　长姐趴在那男人怀中，她露出被褥的胳膊上还有鞭痕。那男人仰面而睡，我瞄了一眼，见他长得确实不错，难怪林品娥会对他死心塌地。
　　这些人中，最吃惊最紧张的当属林孝远，他大吼一声，惊醒了那对野鸳鸯。
　　林品娥睡眼惺忪，睁眼看到床前站着的这些人，顿时傻了。
　　秋霞姑姑扶我往外走，对林孝远道：“莱阳侯，你长女不是久病卧床吗？这男人难道是治病的药？奴婢回宫定会如实禀报皇上。”
　　林孝远吓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拉住秋霞姑姑的衣摆，“姑姑，臣不知啊，真的不知。”
　　我缓过神来，又看了一眼床上那对惊魂失魄的男女，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睛。
　　秋霞姑姑匆匆将我搀扶到屋外，“小主不要看了，脏了您的眼。”
　　林孝远连滚带爬地跟了出来，抱住秋霞的腿，“秋霞姑姑，不关臣的事啊，臣真的不知道，是那孽障骗我。”
　　在门口伺候的内侍将林孝远拉开，秋霞理了理衣襟，冷冷道：“侯爷放心，奴婢只汇报自己看到的，至于您是否知情，奴婢不知，也不会瞎说，自有皇上定夺。”
　　坐上去往紫宸宫的马车，晃晃悠悠，催人入眠。
　　车中只有我和彩月，她刚要开口，我便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做出了一个息声的动作。
　　她识趣的闭了嘴。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要倍加小心，紫宸宫可是个处处长耳朵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紫宸宫外停下。
　　彩月扶我下车，门口已经有了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在候着，很快，在微熹的晨光中，另外两队马车也来。
　　此次入宫的新贵有四人，除了我，均是名门世家的嫡女。
　　人齐了，四位引导姑姑将我们几个交给了一个内侍。
　　内侍带着我们从侧门走进宫内，先到了一处偏殿，有嬷嬷为我们验身。然后是另一个内侍，带我们到坤宁宫拜见帝后。
　　我们走在鸦雀无声的长街上，两侧的红墙高耸，将初亮的天空隔成了规整的方块。
　　我用余光偷瞄远处巍峨的殿宇，那便是皇帝上朝的地方吧。
　　我从未见过那么高耸、浩大的建筑，心脏莫名剧烈跳动，竟有些兴奋起来。
　　宫中处处都透着大召帝国的威严，路上遇见宫人，她们具是停下行礼，待我们走过之后才会起身，我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宫规森严。
　　这与我以前想象中的皇宫迥然不同，果然那些流传在民间的传说信不得。
　　在那些传说中，皇宫就是皇帝和皇后两个人随心所欲的欢乐场，宫人们变着花地讨皇上开心。
　　或许前朝真是那样，可是我朝无昏君，宫里自然也不会那么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