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庭中对峙 ...


  •   “你助我大道得升,延年易老,玄黄妙法,事成之后,我放你走,占了百折身体的事,一笔勾销。”
      “休想!”桑相冕扼然道:“你明知道我非凡者,再这样厚颜无耻,满口黑语……我会杀了你。”
      宋存义闻言一顿,继而哈哈笑开,“鸠占鹊巢之人,真是有什么脸,说什么话啊!”
      笑过之后他又精分似的冷下脸:“你尽管来试!”
      桑相冕被他这态度弄得莫名其妙,他心有所感似的抬手触上银丝,指尖却漫过一阵灼烧似的痛感。想到了什么,他面色一沉。紧接着,肺腑丹田都跟着疼了起来。火烧一般,直烧得他面冷额烫。
      “此阵乃名地缚,”宋存义注视着面色瞬间惨白的少年,冷冷道:“中术者对施术人的杀意越强,疼痛越显著。”
      桑相冕卒然抬眸,:“你给自己的儿子下咒?”他不可思议道,“宋百折身体孱弱,你给他下咒,无异于要他性命!”
      疏忽了!
      这三日来光顾着调养这具病怏怏的身体,竟然忘了沉入丹田,细细查探。
      现如今令小人得志,还真是……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宋某家事繁乱,一时间也道不清楚,你休要再猜。”宋存义眯眼道:
      “是死是生,选一个吧。一辈子留在宋府做地缚可不是什么趣事,你既然顶魂而来,想必也有要事去做,抛开那些仁义道德,咱们各行方便,不好吗?”
      “呵!”桑相冕冷笑一声,懒得再说,盘腿坐下,放空思绪。
      好极了,他想,就这么对着吧。等到夜间圆月高升,启桑弟子得到术法加持,他就是痛到生不如死也不能让这般心存歹念,手段狠辣之徒久存于世。
      不过眼下,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想长长久久地耗着?”宋存义摇了摇头,“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下看来……罢了,左右不急于这一刻,便陪你耗着吧。”
      宋存义亲手将搁在廊角处的躺椅搬至跟前,又觅来杯热茶,徐徐喝了起来。
      二人便真就这搬相对相持,红铃时不时随风晃响,一直等到晌午,日上三竿。
      期间,桑相冕一直缓缓吐息,闭口不言,整个人面润如玉,背挺如竹,像朝晨的露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宋存义微眯着眼,垂首支头,指尖开始有些不耐的敲击起木制的手扶。
      他仰面望了望天色,终于起身,缓缓朝桑相冕走去。恰在此时此刻,一小厮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宋存义原本还有些不悦的脸忽的大变,他搁下茶盏便朝外走,没行两步又突然停下。冲小厮道:
      “寻把伞来。”
      等了片刻,他接过那把伞,隔空一抛,恰恰好盖在桑相冕头顶银线上方,遮住了日光。
      这具身体还不能晒坏,他想,“日头尚毒,你先好生待着吧。”说罢,拂袖而去。
      “说的什么屁话。”桑相冕哭笑不得地想,“秋日艳阳怎会毒辣,明明是他自己,大病三日,好生狼狈。”
      他想,日光永远温暖。
      昏昏沉沉间,桑相冕感到意识好像被一泓江水托着,面颊爬过清冷一片,桑相冕睁眼,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处溪湾里,溪水堪堪没过他的手臂,耳边有淙淙的流水和轻悦的鸟鸣。
      桑相冕像只被抚平了毛的猫一般,懒懒的思肘着。他这是终于沉入了神识里。
      毕竟是顶魂禁术,桑相冕虽然继承了生前的法力,但识海却是不容他再自由进出,想入识海,要么意识模糊,要么重伤昏迷。
      耳边一凉,这次不同于清水的温凉,而是金属的冰冷触感。
      “公子,别来无恙。”
      桑相冕顺着视线看去,只见一位布衣笠帽的少年正坐于溪边岩草上垂钓。拴线的鱼钩被清水游鱼一带,浅浅贴上他脸侧。
      “我姓桑。”桑相冕起身道。
      “桑公子,”宋百折从容该口,“大病初愈,何必硬拖身体受这曝晒,不防为自己结层护照。”
      到底是神识镜内,衣袖沾水不湿。桑相冕缓步上岸,想了想,又弯下腰来,顺过条红鲤挂上宋百折的钩子。末了,轻声道:“有些特殊原因,必行极端方式,道是你,都这样了,还想着钓鱼呢?”
      闻言,少年嘴边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桑公子眼下有何打算?”
      桑相冕皱眉,斟酌着开口:“我想做一些事情,但眼下宋存义的话半真半假,未知全貌,我……”
      “半真半假?”宋百折淡声笑了笑,转向桑相冕认真道:“公子,此人的话,你一句都不可信。”
      桑相冕却不知听没听进去,他垂眸,淡淡开口,“你在消失。”
      少年握着竹竿的手苍劲有力,润白的指节于色泽沉淡的鱼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眼下,这样的冲击正慢慢变淡。
      “是药三分毒,经年累月,你的身子底已孱弱不堪,即使我将你带入识海,你亦无力久存。”
      “那又何妨?”宋百折一抖鱼线,见那红鲤转儿夺溪而逃,不禁笑开。为人子女,生如蜉蝣,暮死朝生,反倒不如一条鱼儿,自由快活。
      “本是阴间客,何必久常留?”
      “有句话你父亲说对了,”桑相冕道,“你确实聪颖,他穷尽一生入道不得,你却入了。”
      非是修道之人,识海不可互通。
      “你没有告诉他。”
      “这样不好吗?由嫉生妒。”宋百折漠而反问,“桑公子,想不想听故事?”
      桑相冕自然颔首道:“你说。”
      他本就是进来听故事的。
      宋百折神情淡淡,透过溪水,好像看到了生前那久远的时光。
      “天授十三年,汴梁城内有一书生要进京赶考,这书生家贫如洗,却相貌堂堂,秉性聪慧,早早娶了一女子为妻。诞下一女,冰雪伶俐。家庭恩爱美满。一第未中,见他们家乡渔业尤丰,便改行捕鱼。与人往来诚实热情,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日子也过得实实满满。不料其妻体弱,年方二八便娇容早逝。书生伤心之余,重操旧业。决心要给其女更好的生活。天授二十五年,他又一次赶考进京,途经落黄山脉,付了些银两与其女暂住在那。落黄山的老妇见书生一人带女赶路,夜间还要挑灯复习,委实辛苦。便提出将其女暂留此地代为照顾。书生考虑一夜,还是应允了,临走前留下大量钱财,称其女体弱,万望好好照料。
      就这样,书生赶路离开,独留其女暂居落黄山村。村里人怜惜这女娃娃身娇体弱,娇娇芊芊,对其照顾有加。但凡有些个好东西,总要分个一星半点的送去才安心。这当中,有位少年,对那姑娘格外的殷勤。这少年是落黄村中的孩子王,特别有主意,说话也一呼百应。他常常手持木笛转悠在那姑娘窗前屋下,来来回回的吹。从山上山下觅来了许多香花野草,反反复复地送。可少年哪里知道,那姑娘先前居住的汴梁是个大城市,什么香花异草没见过,仙乐雅方没听过?哪会受他这么点不入流的乡间野路术感动。
      你说呢,桑公子?”
      “那位少年,便是宋存义?”
      “对,”宋百折转头看向桑相冕,淡声道,“只不过他那时还不姓宋。”
      “……入赘?”桑相冕奇道。
      宋百折不置可否,微笑着继续:“那少年左思右想不得,便遂打算要放弃。谁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上天最喜将那踌躇不定之人反复作弄,一日下午,那姑娘应了一村中老妇的请求进山为其老伴采药。少年偷偷跟了上去,并在其被野蛇咬落山崖之际出手相救,及时挽回了那姑娘的性命。
      那日山间原本晴朗的天气忽地大雨倾盆,少年背着那姑娘小心翼翼的东觅西找,终于寻到一处山穴蔽身,少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生起了一团篝火,为那姑娘烘干衣物,还亲口为其吸出了肩膀上的蛇毒,那姑娘是个本分内敛的,本着男女有别开始并不情愿那少年碰它。但碍在中毒在身,体又羸弱,总也没扭过那少年。一来二去,肌肤相亲之际,到底是为出阁的姑娘,还是闹了个脸红心跳。之后,二人雨停回村,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顺遂了起来。放在檐下的花再也不会被晒到发干枯萎而无人认领,笛声咋起之时也总有琴瑟相伴。
      “琴瑟合鸣”端的不过如此了。
      那之后二人往来频繁,两年之后书生中第归来之时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这书生本在京城那为姑娘另觅了桩良木姻缘,见状,也只有作罢。在于其家人商定过后,少年便成了书生家的上门女婿,俗称“入赘”。
      随了本家的姓,又被赐名,叫“存义”。
      京城富贵迷华,丝舞香绸,美人如云。宋存义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少年,不免内心自卑微缩好在其妻温良贤淑,平日里暖茶温食,绵绵暧语。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与宽慰。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