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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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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军气势汹汹而来又在一无所获后悄然撤军,雷声大雨点小再明显不过。若曹丕举全国之力一战,就是江陵铁板一块免不了也要被戳出个窟窿来,说到底,曹魏新帝在这个时间点也并没有想和孙权拼个你死我活的愿望,大概更多只是咽不下之前被吴王耍了一通的恶气。
这一战朱然虽无进取之功,却守住了江陵水陆全线未失一城一池,一时威名震赫吴魏两处,连蜀诸葛亮也寄来了贺信。
曹丕出了口恶气后便继续忙于平定内祸,蜀汉皇帝行将就木再无力出益州,刚刚被其他两国轮番攻打的东吴也正亟待休养生息,如此荆州这天下三分处的要地终于有了一段得来不易的短暂平静。
不过虽然中原之地三家老对手暂时偃旗息鼓,岭南百越这两年却十分不安宁。
自先前与东吴共同抗蜀告捷,又被吴王封侯苍梧之后,昭煜带着东吴赠还的八千水师,连同自己手下已归附西瓯的百越军,短短两年将疆土势力一推至到了闽南东越之地。
苍梧侯一路以吴王所绶侯爵之名,能劝降的就劝降,劝不动的就强攻,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无人能与之匹敌。
直到到了泉中山,对上了先东越繇王的后裔居氏。
居氏先祖曾助武帝打败过自立称帝的闽越王,又被武帝封侯受印,自诩为正统,自然不会服从昭煜这个古楚后裔。而在泉中山峡谷天险之下,昭煜最善水上作战的吴越精部毫无优势,数次被对方压制,更在一次误中埋伏之后折损近半。
从苍梧一路打到闽南,只差这最后一步的昭煜当然不甘心就此作罢,于是写信给驻守在如今已改称西陵的陆议,详细描述了当前战况,并请他出面向吴王寻求帮助。
陆议心知孙权当下对百越之地并无兴趣,十有八九不会出手,如果自己上书,吴王多半会直接寄一封诏书去苍梧侯帐下以表支持,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所以他只好请求亲自前往武昌,以便当面与孙权商量。
“年初狩猎祭典到伯言都不曾来武昌,如今却为苍梧侯星夜兼程跑来见孤,看来昭将军在伯言心里果然分量十足啊。”
云雨初歇,孙权说这话时陆议正被他搂在怀里,尚未平息的心跳喘息纠缠在一起,落在层层轻纱罗帐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谈正经事的场合。
可也正因如此,他才好将那句话半是玩笑半是埋怨的说出来,不至于太显失了方寸。
前日短短一封来自西陵的奏表,看的孙权又喜又恼,白天见了陆议他当然不会表现出来,可就暗地里等着到了晚上在榻间使劲折腾那人。
“年初西陵突发瘟病,臣无法脱身前来武昌,主上明明是知道的。再说主上,你又怎知臣当下不是就想趁此机会来见你一面呢,”陆议在孙权怀里翻了个身,懒洋洋的抬起一双眼瞅他。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这些年他也早摸清了孙权的脾气。
孙权面上笑着,手下又不安分起来,“那现在见到了,伯言还要去闽南么?”
“这是两回事,唔……等等,主上听臣把话说完,啊……”
陆议蹙眉喘息,虽然早料到孙权不会爽快答应,却没想到他偏偏要在这床笫间变着花样捉弄他,当下没好气道,“主上夙兴夜寐勤于公务,做臣下的又怎能懒在床褥之间,不如主上这就召群臣去议事殿,提前晨议如何?”
“孤岂是那等不体恤臣子的暴君!可是伯言,孤难得见你一面,明早有的是要紧事要和你商量,只好抓紧时间先将这件事处理了嘛,省的伯言挂心。”
陆议心下一嘲,孙权的言外之意是,一个苍梧侯算不上什么要紧事,还不值得他搬到朝议上去,倒是他,小题大作的在心里放不下。
[略]
“主上……你在听么?”
当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带着探寻与薄怒望向自己时,孙权再也不想忍耐,一个翻身吻上了对方水色泛红的唇。
于是直到最后昏睡过去,陆议也再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谏言来。
只不过不管床榻间再怎么胡作非为,等天一亮,吴王便又成了那个广开言路善于纳谏的明主。陆议的计策是以三千兵马至泉中山,助越军造浮桥铁索,以渡峭壁峡谷之险。与闽南东越兵刃相向的事昭煜本来也并不需要东吴的兵力,这不费一兵一卒又能平定百越的机会,对东吴自然是好事。
而至于辅国将军本人亲往前线,于私,是回报当年与苍梧侯同袍之情,于公,又更能巩固百越与东吴的盟友关系。
这本就是个一举两得的事,既然陆议有心要做,孙权也不想真的拦着他,只是与他说定闽南平定后带苍梧侯一同来武昌复命,以示天下交州平定并交好归附于东吴。
泉中山因群岭之间多幽泉瀑布而得名,未近山谷,已能听见潺潺水声。山崖峭壁上多覆有奇树异草,随风散落出葱郁馨香,满目温润芳华。
陆议领兵行至山谷外,不禁感叹同样是岭南风光,此处又与苍梧截然不同。
他下马走上一处山石临高远眺,见下方谷口处一队兵马正列队等候,不远处山林间还隐约可见座座寨营,想必就是苍梧军驻扎的地方。
陆议眉心微皱,先前明明亲眼见过蜀军是怎么溃败的,昭煜居然还会把营地军帐塞进山林里,也不知道这人都在想什么!
可等到被对方笑着带入营地近处时,他才大吃一惊,不禁拍案叫绝——原来苍梧人所建的营寨都是临靠山岩,由土石砌成的,每座军帐下面又挖地凿穿小型通道,彼此相连,并有直通入峡谷河畔的暗道,若有意外,则可直接逃至水上。
“真是太绝妙了!”陆议忍不住轻声赞叹。
“我想不出伯言那般神鬼莫测的用兵之道,便只好鼓弄些雕虫小技充数而已,”昭煜转头朝陆议一笑,又继续领着他往山谷深处去,“你看,再往东去就是两条河谷交汇的地方,山岭渐低,水域也宽阔起来。那片山的背后,就是千泉城所在之处。”
陆议点点头,问:“苍梧军之前就是在那片山里久攻不下的?”
昭煜叹了口气,“正是。”
“若现有浮船数十,锚桩上百,更有长铁索和重头铁箭,子暄可会有其他策略?”
昭煜沉吟了一会,说,“我当造浮桥于水上,由水师精部打头阵,先着陆强攻,再以骑兵踏桥渡河入山岭,逼近千泉城。”
说完他看向陆议,果然就在对方眼中看到一点狡黠笑意,随后无奈的说,“伯言恐怕在心里已经把我取笑了个遍。”
陆议摇头笑道,“你说的办法并不是不可行,只不过,那是在没有更好的攻城械具时的老办法。我若说,这浮桥或许可以搭到山上呢?”
昭煜惊讶,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你是说,把浮桥当栈道,直接从这里接到对面山崖上?”
“正是,”陆议点头回道,一边指着一路来时的方向,“当然,不是在下游水域交汇的地方,而是从上游山谷狭窄处建起,而后苍梧陆军就可以直接从千泉城背后的山岭高处直击而下,杀他个措手不及。”
“伯言一计,简直胜过十万兵马!”昭煜拍掌大笑,一扫眉间忧虑,“浮桥栈道建成前,我当继续带人佯攻河谷下游掩人耳目。至于大将军你嘛,这些天就在我营中以逸待劳,把酒弹琴可好?”
虽然在军营里饮酒作乐只是昭煜的一句玩笑话,可随后一段时日陆议确实过的闲散,白天指挥部下建栈道,晚上就回到营地和昭煜天南海北的闲聊。
数周后,这独一无二的浮桥栈道竟是真的建好了。其实之前连他自己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这个方法确实能成功,毕竟直接用铁头箭凿山搭桥索,再用改造的浮船铺桥面,至今还没见谁真在战场上用过,本来也是他赋闲在家时读到的奇门杂法而已。
临到昭煜准备发动夜袭的前一天,陆议借着黄昏时分谷中幽丽静谧的一刻,将这远望仿若通天之道的栈桥临摹了下来,又派人快马加鞭送至武昌,以作捷报。
随后一夜血火杀伐之声不歇,破晓天明之际,昭煜已攻下了千泉城,留偏将在城中驻守后,他本人带着居氏将军的首级返回苍梧军营,与在后方等待的东吴兵将汇合。
休整一日后,两方人马整军完毕,准备启程回返。
可惜这立了大功的栈桥却不能留下来,以防日后敌人故技重施,二人只好在离开山谷的时候一把大火烧了干净。
陆议坐在马背上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到底还是有点遗憾,自己这一时得意之作这么快就化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