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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 1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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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孟渊还在青州的时候。
平静,毫无波澜。
晨时,林清瑜坐在院子里看丁执教赵依人枪法,赵依人的天赋比林清瑜要高,丁执只需稍加指点,她便能学个七八成。能得这样一个“徒弟”,丁执也十分满意。
用过午饭,丁执去军营巡视,赵依人陪着林清瑜,有时候林清瑜会看书,有时候会午睡,赵依人总是在她身边跟着,寸步不离,林清瑜睡了,她也醒着。
晚些时候,丁执处理军务时会问林清瑜的意见,也不知哪来的信任,可能当真就因那一句神神叨叨的前世今生注定,丁执便连无比机密的军务都拿来问林清瑜的意见。
令丁执意外的是,看着娇弱的小姑娘治军颇为严格,眼里揉不进一点沙子,一本正经的态度仿佛前世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大将军。
只是林清瑜眉眼间的愁绪始终浓厚,散不开。
月光如练,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落在房间内。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幽香,与淡淡的铁锈味交织,静谧而深沉。
林清瑜坐在窗前,一身青衫如墨,映衬着月光,更显清冷。她手中拿着一卷书简,指尖轻轻翻动,竹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丁执端坐一旁,批阅公文,二人没有言语,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打开最新的一份奏报,才看了两句话,屋外传来一声疾呼,“将军,不好了!”
宋求文人未出现,声音先到。
林清瑜放下书简,站起身看向门口,只见宋求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道:“襄王、襄王殿下…”
“襄王怎么了?”林清瑜着急。
“襄王殿下起兵了!”
话落,林清瑜下意识转头看向丁执,却见丁执正死死地看着桌案上的密报,她心中疑惑,正好奇,丁执抬起头来看她。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均看出对方的震惊之色。
“可有林家的消息?”林清瑜追问宋求文。
宋求文摇了摇头,表示并未听说。
林清瑜面上担忧,丁执劝她一句,“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是了,襄王起兵,若是此时一并传来林家的消息,十之八九都是坏事儿。林清瑜想了想追问,“襄王以何名目起兵?”
自古以来,不论是藩王起兵还是百姓起义,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否则身不正令不从,夺权的阻力极大。
宋求文摇头依旧不知。
林清瑜身形摇晃,几乎站不稳,丁执急忙上前扶住她。
她抓着丁执的手,嗓音发颤,“他…是不是因为林家才起兵的?我阿爹阿娘是不是出事了?”
这几日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稳,
丁执不敢确认,“许是他回襄州后又发生了什么你我不知道的事情呢,未必与林家有关。”
她好一通安抚,林清瑜才安静下来。
也只是看着安静。
林清瑜挤出一个笑,对丁执道:“襄王起兵的消息既传至青州,怕是这时间他都已经杀至并州了,京城的诏令不日就要送达青州,丁将军去整军吧,我无事,不必担忧。”
丁执看她笑比哭还难看,如何放心离开,况且,“朝廷的诏令,我接还是不接?”
林清瑜一愣,沉默半晌,眸中哀愁更浓,“与襄王约定的时间是九月,如今不过七月,是他违反约定在前,京城有诏令传来,将军便宜行事即可。”
得了林清瑜的口信,丁执也不再扭捏,当即决定去军中看看。
不过,还是放心不下林清瑜。
“依人,赵依人!”丁执嚷嚷一声,叫屋外的赵依人唤了进来,“看好你家小姐,若有事儿,拿着令牌到北郊大营寻我。”
说着,她随手丢给赵依人一块令牌,宋求文瞧见吓了一跳,那可是将军的贴身令牌,有了那东西在青州军几乎可以横着走,居然就这般随手给了一个小丫鬟,只是为了方便林姑娘。
宋求文摇了摇头,替自家将军觉得不值。那襄王殿下人走了,将林姑娘的心也带走了,这几日虽林清瑜照常吃饭睡觉,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那看书时的失神,吃饭时的落泪,日渐消瘦的身形,让宋求文清楚地明白,这位林姑娘心中始终记挂着已经离开的襄王殿下。
当他们将军的付出都是狗屁!
哼!
想到这儿,宋求文没来由地生气,哼了一声。屋内三人一愣,疑惑地看向宋求文,不懂他怎忽地生气起来。
宋求文忙告饶,说几位将军都在门口等候丁将军的,催促丁执快些去军营。
孟渊起兵的消息传来青州,莫说是军中百姓也会听到些风言风语,就怕孟渊还没拿下京城打到青州城下,城内的百姓就已经乱了起来,丁执需尽快安排人手在青州城内巡逻,好叫百姓们安心。
“将军放心去吧,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你添乱的。”林清瑜示意丁执安心。
孟渊起兵,宁襄二州首当其冲陷入混乱之中,此时她回宁州,只是给丁执和孟渊添乱罢了,对于救出林家没有任何作用。
目送丁执远去,林清瑜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脚步,整个人像是被用钉子钉在了原地一般,又仿佛是身躯还在这儿站着,而三魂六魄早已不知飞去了哪儿。
“小姐…”赵依人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
林清瑜回过神来,向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行至桌案旁,将手中拿了许久的书简放回后头的书架上,简单的动作像是损耗了她全身的力气,放完书林清瑜复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襄州一定出事了。
林清瑜心中惴惴不安。孟渊是重诺的人,不知为何,她相信孟渊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当初答应她在九月起兵,那他一定会做到。
如今起兵的时间提前,算算日子,几乎是孟渊刚到襄州就决议起兵,没有任何犹豫。
他一定是被逼到了绝境。
是谁呢?会是谁、会是什么事情将孟渊逼至绝境呢?
林清瑜心中将前世有关反叛军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前世三哥哥牵扯云县屯兵一事之中,三哥哥死在钱宇手中,孟渊在云县囤积的士兵尽数毁损于钱宇手中,故而他起兵的时间延长了两年。
两年……
两年后,谢承之自青州回宁州的路上感染风寒,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前世她不认识孟渊,孟渊复仇的支柱便是谢承之,谢承之的身死定然给了他极大的刺激。
这一世呢,这一世孟渊骤然起兵的原因是什么?
想了一会儿,直到赵依人轻声唤她,林清瑜发现她放完书简后又在桌案旁站了许久。
近日,像这样失神的时候常有发生。
她抬起皓白手腕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垂眸,散乱的奏报映入眼帘,丁执走得匆忙,桌案上的奏报并没有收拾。
林清瑜并未多想,将已批阅过的奏报归拢放在一处,又将还未看过的奏报归拢,摆在面上,而后她伸手去拿丁执走之前看的那份奏报。
奏报落款,“孟渊”二字立即抓住了林清瑜的视线。
她控制不住地查看起奏报的具体内容。
「林家陷囹圄于襄州,清风残,清明昏,林大人已自绝矣。渊欲为林家雪恨,是以兴兵清君侧。恐忧此事伤瑜之心,愿丁将军助吾欺瑜之耳目」
“清风残…清明昏…林大人……”林清瑜将奏报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阿瑜!”丁执去而复返。
看到林清瑜正站在桌案边,手中拿着的正是她方才翻看的奏报,泪如雨下。
走出门去丁执才想起,宋求文进来报信时,她正在看孟渊送来的奏报。孟渊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能在这时候将一份奏报通过青州军暗线呈上她的桌案,她初时瞧见落款是孟渊便被吓了一跳,而奏报上的内容……
阿瑜全都瞧见了。
“我阿爹……死了?”林清瑜声音颤抖,拿起奏报问丁执,“孟渊说,我阿爹死了,三哥哥残疾了,二哥哥昏迷不醒,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这是孟渊在骗我,是不是?”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奏报上的「林大人自绝」是那般清晰,林清瑜迫切地想要从丁执口中听到一句,‘这奏报不是孟渊送来的,这奏报是假的,林大人没有死’。
可……
“阿瑜…”
丁执亦是十分心痛,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安慰之言。
骤然听闻这般噩耗,没有人能继续镇定。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林清瑜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悲痛,哽咽难言。
良久,她痛苦地大叫,声音沙哑而凄厉,仿佛要将心中无尽的悲痛化作声声哀鸣。
屋内几人无不动容,丁执除了抱着林清瑜,再也做不了其他。
忽地,怀中痛苦的人没了声响。
“阿瑜!”丁执心中慌乱,连忙探林清瑜的鼻息,鼻息尚在却十分微弱,更要命的是,林清瑜的额头忽地变得滚烫。“军医!立即传军医过来!”
不情不愿地跟着丁执折返回来的宋求文,才刚刚到卧房门口,与冲出来的赵依人撞了个满怀,听见其中丁执着急的怒吼声,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地去找军医。
自从林清瑜住进将军府,那军医也一块儿住了进来。丁执往日受点儿伤不是硬扛就是自己解决,这几日见军医的次数,比她过去从军二十年的时候都要多。
可多又如何,她只要林清瑜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