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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 131 章 ...

  •   一声轻飘飘的“丁姐姐”落在丁执耳中,有如雷鸣一般。

      丁执僵站在原地,任由林清瑜无知无觉地躺在她的怀中,她低头看过去,只见怀中的小姑娘神色狼狈、面上有血污也有沙尘,此时眉头紧紧地蹙着,像是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心脏砰砰狂跳,耳畔除了心跳声再也听不见其他。

      这个秘密,她守护了这么多年,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半分,不论是青州军将士还是丁家的人,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人都早已过世,怀中这个小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丁执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个秘密一旦被揭开、被人加以利用,她将再也无法统帅青州军,迎接她的将是欺君之罪,她过往所有功绩都会因她女子的身份而遭到天下人否定。

      她不能束手就擒、不能遭人利用。

      丁执深吸一口气,手刚刚握拳,怀中的人儿身子软了下去,林清瑜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丁执怀中,无知无觉地往下滑。丁执下意识地伸手,将人紧紧抱住。

      四周的黑甲卫队早已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离得有些距离,林清瑜一声呼喊又极低,混在风中,没有人听清她说了什么。可大家都有眼睛会看,他们只看到那女子对丁将军“投怀送抱”,而将军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将人推开,反而在那女子彻底昏死过去后,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这,还是他们的将军吗……

      丁执再也忍不住,高声呼喊道:“军医!速去传军医!”

      远处,孟渊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肚子里,他勉强一笑,昏死过去。

      孟渊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软和的床榻之上,他赶忙起身,口中念叨着:“阿瑜?”

      屋内并无他人身影,更别提林清瑜。

      “郎君醒了?”宋求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端着药碗,进入房间之中,将茶盘放在一边,将药碗端给孟渊。

      孟渊上下打量他一眼,并未伸手接药碗。

      宋求文看出他的戒备,解释道:“这儿是丁府,将军的宅子,郎君手上有刀伤,身体损耗太过,这是补气血的药。”

      听着这话,孟渊依旧没有放下戒备心,他问,“同我一起的那个姑娘呢?”

      “林姑娘吗?”宋求文将药碗摆在一边,“林姑娘此时还在将军的房中,这几日她都由将军亲自照料,她身子太虚,此时人还未醒。”

      听着这话,孟渊又不免提心吊胆,他站起身想要出门,“我去瞧瞧她。”

      门口,值守的士兵纷纷拔刀,银忙闪过孟渊的眼睛。

      宋求文解释道:“那姑娘身份可疑,将军说在那姑娘醒来之前,还请郎君不要随意走动。”

      说罢,宋求文也不管孟渊是否接受,指了指药碗,“这药还请郎君趁热喝了吧。”

      而后他径直离开了房间。

      孟渊和林清瑜被丁执带回府上已有三日时间,宋求文自那夜被林清瑜逃脱之后受罚被丁执派去了前线,可后来将林清瑜扔进北蛮荒原之后,丁执又将那晚上见过林清瑜的人全都叫了过来,拷问一番后,除了那两个图谋不轨在林清瑜手中受了伤的,当场被丁执杀了,其他的还是继续留在丁府做事。

      丁府与青州军虽说都是丁执的地盘,但一个只需要做些杂事,一个需要面对那些北蛮大军,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他是个没什么血性的人,只想好好活着。能留在丁府,对宋求文来说已是天大的好事。

      后来,丁执从外头带回林清瑜和孟渊,宋求文更是为了戴罪立功,主动申请前来照顾孟渊,丁执没有拒绝。

      看着宋求文离开的身影,孟渊着急要追,被门口的守卫拦住去路,正要动起手来,宋求文劝道:“还请郎君稍安勿躁,如今那姑娘也在将军府上接受治疗,万一有个好歹……”

      他话未说尽,孟渊却明白他的意思。林清瑜此时在丁执手上,他强闯去找阿瑜,丁执指不定会对阿瑜做什么。

      “还请小将军给句实话,阿瑜如今身体到底如何了,她当真还活着?”

      宋求文点头:“自然是活着,只是她元气受损,内力损耗比郎君还要更严重些,将军特去刺史大人那儿为她求来了千年人参续命,好与坏全看这两日了。”

      孟渊愣住,神情仓皇不敢相信。

      他寻到阿瑜时,其实她已经在沙漠之中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而在那之前,林清瑜凭借着她自己强大的意志,从被丢下的地方走了三十余里。孟渊如何猜想,都想不出阿瑜是如何一个人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之中,顺着车辙印走那么长的距离。

      换做是他,怕是早就绝望等死了。

      宋求文见孟渊被安抚住,不再继续闹着要见林清瑜,冲着守门的二人略一点头,转身离开。

      孟渊呆愣愣地回到屋中,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过了不知多久,门口的守卫以为他已然睡去,交谈声传入屋内。

      “将军竟然这般重视那女子,还去刺史大人那儿求了人参?”

      另一道声音同样感慨道:“谁说不是呢,如今青州城谁人不知咱么家将军自北蛮荒原外救回来一女子,不仅破天荒地将人带回丁府,还衣不解带地照顾那姑娘,这可是头一回。”

      “你说咱们将军府是不是要有当家主母了?”

      另一人嘿嘿一笑:“我瞧啊,那千年人参未必是咱将军去求刺史大人的,八成呀,是刺史大人送给咱将军的新婚贺礼。”

      门口二人毫不掩饰的议论着丁执与林清瑜的关系,屋内孟渊听得心中万分焦急。

      却无可奈何。

      阿瑜如今未醒,他若强行将人带走,只会让阿瑜身子损耗更重,她如今需要好好静养,青州城只有丁执能有这样的条件。

      孟渊心中一心挂念着林清瑜的伤势,只求她能尽快醒来,尽快好转,她与丁执之间如何都是后话。

      正想着,前院传来一道疾呼,宋求文在门口喊道:“林姑娘醒了,将军传郎君去正屋。”

      林清瑜半个时辰之前就醒了,她穿着浅色的纱衣,里面素色的内衫若隐若现,长发被一根绸缎带子扎起,还打了个别扭的蝴蝶结。

      不用想也知道,这别扭的蝴蝶结出自丁执之手。

      她后背的伤口实在狰狞,若想不留疤痕,便要每隔两个时辰上一次药,丁执不知如何想的,不仅去向陈延讨来了上等的祛疤痕的膏药,更是亲手为林清瑜涂药。

      一连三日,每隔两个时辰涂一次,没有一次落下。

      不假手于人,只是因着林清瑜是女子,林清瑜也知她是女子。

      嗯,就是这样。丁执想。

      “姑娘唤的那句‘丁姐姐’是何意?”送走军医,屋内只剩丁执与林清瑜两人,听得军医说如今林清瑜只需静养即可,丁执再也忍不住问起她昏死之前那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屋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林清瑜抬头,侧坐在床榻之上,看着丁执冷肃的面容,她回答的有一个字不对,丁执当场便能要了她的性命。

      她想了想,开口道:“丁姐姐可信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

      林清瑜化用谢安之的梦境,言说她做了一场大梦,梦见天下大乱,她来到青州意外救下丁执后与丁执相伴数年,最终共同平定天下。

      丁执将信将疑。

      林清瑜又道:“我知丁姐姐出生在京城一户普通农户家中,你的阿爹不想被朝廷征兵来青州前线,便将你推了出来,你深知女儿身一旦暴露不仅你阿爹要死,连你阿娘也会牵连其中。故而你只能隐瞒身份,在青州军中,从最小的兵卒做起。天元九年,你杀鲁云部落首领升百夫长,天元十年,你平定东辽升千夫长,天元十二年,你连歼北蛮六个部落升骠骑将军,天元十五年……”

      “这些事迹,青州城内谁人不知?”丁执打断她,参军那事儿林清瑜说得不错,只是之后那些加官进爵的事儿,莫说是青州城便是整个邺朝百姓都能说道说道,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可他们不知道,你杀鲁云部落首领是因为被所在的队伍故意抛弃,你平定东辽时在大雪之中等了一天一夜,才等到东辽的士兵放下戒备,你歼灭的也不是北蛮六个部落,而是七个……”

      林清瑜看着她,语气认真,“还有鲁云,鲁云部落首领死后他的女儿带着鲁云部落残存的妇女老幼重建了她们的部落,正依附于被你灭掉的另一个部落,你放过了鲁云部落那些人。甚至除恶务尽的你唯一一次心慈手软,只因那鲁云部落新的首领像极了当初十四岁被阿爹算计投军的你。”

      “够了!”被戳中伤心事的丁执忽地暴怒,不许林清瑜再说。她无比确定,这些事情她从未同任何一人说过,这世上除了她,再不会有第二人知道这些事情,尤其她放过鲁云部落的原因。

      她英气的剑眉下,亮如寒星的眼眸微微一缩,眸底闪过凌厉的光芒。

      话至此处,感受着丁执不加掩饰的杀意,林清瑜明白她所说的已经足够,她手撑着床榻,身子慢慢前倾靠近丁执。

      不带任何恶意,笑着看丁执:“此时,丁将军可信,你我是前世今生注定的缘分。”

      孟渊站在门口,神情呆愣愣的。

      宋求文传话引他来丁执房中,门口并没有守卫阻拦,路上遇见军医,孟渊已经详细问过林清瑜如今情况如何。得知身体已无大碍,他松了一口气,往丁执房间来的步伐也轻快许多。

      到了门口,却听得林清瑜那样说。

      她与丁执是前世今生注定的缘分,那他呢?

      那谢承之呢?

      孟渊不敢再往前走,他望着屋内的场景,看林清瑜娇小的身躯被丁执的影子笼罩在其中,她面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婉与平静,二人只是站在那儿,便让人觉得静谧美好,仿佛世间所有的纷纷扰扰都与他们二人无关。

      他忽地有些自卑。

      这样的林清瑜,他从未见过。

      孟渊扭头想走,将军医送出府的宋求文已追了过来,他喊了一声:“郎君何故站在门口不进去,莫非将军不在?”

      林清瑜听见声音,向门口看去,她才发现站在门口的男人。

      他一身黑色衣裳,头发随意挽着,与过往在云县时的精致华服截然不同。

      也不知站了多久。

      林清瑜忽地有些心虚,“你……”

      丁执扫了一眼孟渊,心中没来由地有些得意,他坐在床榻之上,随手将一旁的长袍披在林清瑜身上,遮住若隐若现的春光。

      小小的动作,给孟渊的冲击却极大。

      这般亲密之举,俨然他才是那个外人,丁执与阿瑜之间的外人。

      林清瑜裹紧身上的长袍,对上孟渊神伤的眼眸,忍不住抬手。

      孟渊瞧见她动作,立即走上前去,像在襄王府那样,半蹲在床榻边,握住林清瑜的手。

      林清瑜忍不住抚上孟渊的面颊,她笑了笑,“你还活着。”

      醒来后,她问了丁执一遍孟渊如何了,可丁执并没有答她,只是让军医替她把脉,而后便是对她如何得知丁执是女子的讯问。

      就这么一句话,孟渊眼眶发酸,他蹭着林清瑜的手心,温声道:“我们都还活着。”

      林清瑜没有说话,她的视线停留在孟渊的手掌之上,那儿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是他为了给她喂血割出来的伤口。

      荒漠之中的片段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迷迷糊糊间她以为那是梦境,此时却提醒着她,那不是梦。

      孟渊抬头看她,瞧见她看着自己的伤口不说话,他连忙将袖子扯了扯盖住那伤口。

      “啪嗒——”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滴落在长袍之上,洇湿一片,十分明显。

      “阿瑜,你别哭,不疼的,我皮糙肉厚的,这些不算什么……”只要她能活着,便是要了他这条命,他也是肯的。

      他越是这般说,林清瑜哭得越狠。

      为了她这样的人,不值当的。

      她不知,这世上之事从来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孟渊做事或算计得失或考量利弊,唯独对她,只有一颗真心。

      丁执看着二人,看孟渊小心翼翼地模样,啧啧两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碍眼了,忍不住站起身,走远几步,瞥见在门口张望的宋求文,她轻咳一声,宋求文连连求饶告退,一溜烟地跑了。

      她无奈。

      定然是要出去乱传话了。这几日青州城说什么的都有,有些过分的已经开始往丁府送贺礼了,贺她大婚之喜。

      荒唐!

      这帮人,让他们捐钱捐物去打蛮族的时候,个个说家中揭不开锅,这时候倒是有钱来给她送礼了。

      那宋求文瞧见林清瑜与孟渊之间这般,怕是要出去传扬林清瑜给她戴绿帽子了吧……

      丁执扶额,颇有些无奈。

      那厢,孟渊轻轻擦去林清瑜的泪水,若不是顾忌此处是丁执的房间,他真想将人搂抱在怀中,好生安慰一番。

      哭了一场后,林清瑜也冷静下来,眼下她与丁执之间已将话说开,剩下要做的便是解开丁执与孟渊之间的误会。

      误会……倒也谈不上,孟渊的确是想除掉丁执。

      她轻轻扯了扯孟渊的衣袖,冲着丁执的背影使了个眼神,孟渊心领神会,站起身,郑重而认真地向丁执作了一揖。

      “孟某多谢丁将军救命之恩。”

      丁执挑眉,“只是如此?我怎么记得,襄王殿下之前想杀丁某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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