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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 1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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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沉沉如水,远处的红烛“啪”的一声爆了个烛花。
林清瑜静默无言。
抓着她手腕的手渐渐松开,孟渊自言自语,“就是不让你去青州。”
“什么?”林清瑜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前两句倒是听清楚了,可她摸不着头脑,猜不明白想不透,那就不去想。
见孟渊亦是无话,林清瑜摸了摸肚子,轻声道:“我饿了。”
今日都没吃东西呢。
孟渊笑着应声,襄王府很快端来上等美食,吃饭时,林清瑜问起赵依人的下落,才知孟渊将人关在了柴房。
她不免想起云县的谢安之。
也不知这襄王殿下什么毛病,喜欢将人关在柴房之中。
孟渊放了赵依人,将人领至寝殿,赵依人醒来多时,奈何被人捆了手脚,动弹不得,嘴里也塞着布,连高声呼救都不能。
脑海中浮现出一万种不好的念头,此刻瞧见活生生的林清瑜,抱着她的大腿就是一阵痛哭。
孟渊瞧着她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看赵依人对林清瑜上下其手,偏偏林清瑜不将她推开,还安慰她、替她擦脸!
阿瑜都没替他擦过脸。
林清瑜伸手想将跪在地上的赵依人拉起来,不曾想力气不够,根本拉不动,孟渊上手提着赵依人的后领子将人提了起来,而后又不动声色地挤坐在了她们二人之间。
赵依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面对美食也毫不动心,望向林清瑜的视线被阻隔,她下意识想将碍事的东西推开,却发现,那是孟渊,襄王殿下……
“今日你受苦了。”林清瑜夹了好些饭菜,都是她平时看赵依人爱吃的,将小碗递过去。
孟渊接过,而后摆在了自己面前。
赵依人:?
林清瑜:?
孟渊一脸坦荡,并不觉着有什么问题,林清瑜无法,同孟渊说理是说不清的,她又夹了一些,绕过孟渊,递给赵依人。
用过晚饭,林清瑜想打退堂鼓。
想问的事情已然问清楚了,她自是没有继续留在襄王府的道理,她起身,欲带着赵依人回云县。
孟渊将人拦住,“在襄州多留几日。”
林清瑜回绝,将她与林清风的约定说了,孟渊不以为意,抬手指着赵依人道:“让她回云县送信即可,说你在襄州多留几日,阿瑜头一回来襄州,我带你好好转转。”
饶是林清瑜如何拒绝,孟渊都不肯放她离开。
赵依人见状,张臂护在林清瑜身前,“小姐既说要走,便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会保护小姐回到云县!”
今日醒来发现在陌生的地方,听门口值守的侍卫说这儿是襄王府,赵依人唯恐林清瑜遭遇不测,早就做好了一块儿死的准备。
此刻瞧见林清瑜欲回云县而不得,自是要护着她。
林清瑜错愕,怎地感觉一个两个突然都将她看得十分重要,突然都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孟渊抬手,门口冲进来七八个亲卫,他一声令下,亲卫直接动手擒拿赵依人。
双拳难敌十六手,赵依人很快败下阵来,被孟渊亲卫拿下,她梗着脖子,嘴上还是不服气:“小姐,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机会救你出去!”
怎么就用得上“救”这个字,孟渊还没将她怎么着呢。
林清瑜想着赵依人不久前才在谢安之手中受过伤,虽说已然好全,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此时被孟渊的亲卫反拧着手,面上俱是痛苦之色,林清瑜看了也心疼。
她想上前,被孟渊阻住脚步,抬手拉住孟渊的胳膊,求情道:“依人重伤初愈,你别伤了她。”
孟渊蹙眉,亲卫拿住赵依人的手也松开些。
赵依人抓住机会,一脚踹开身边几人,向孟渊扑来。
“莫要伤她!”林清瑜是见过孟渊出手的,赵荣和赵石二人加一块儿都不是孟渊的对手,她急忙吼了一声。
轻松将赵依人拿下的孟渊松了手上力道,本想一掌劈下,还是转而将人往亲卫面前一送,亲卫及时接过手,擒住赵依人。
“襄王殿下开恩留我在王府多住些时日,我与王爷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和之事。这两句话还请你务必带给三哥哥,否则再过两日他去青州就大事不妙了。”
林清瑜确实着急回去送信的事情,毕竟林清风是个认死理的人,她离开云县时说了五日时间,返程还需一日光景,等时间到了林清风瞧不见她回来,定然会去青州找江芮。
搅和了孟渊计划事小,被花问和薛且盯上,顺手除了才是大问题。
还在挣扎的赵依人听得此话,眼神戒备地扫视孟渊,看自家小姐这模样,分明是被孟渊仗势欺负了。
林清瑜唯恐赵依人嘴巴一张一闭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好生安抚两句,才打消赵依人想和孟渊拼命的想法。
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孟渊亲卫领着赵依人离开,趁天亮之前离开王府,以免被陈家的人察觉出什么。
屋内复又只剩下林清瑜和孟渊二人。
孟渊小心扶着林清瑜到床榻边坐好,面上红云飞过,温声道:“阿瑜方才是在担心我吗?”
林清瑜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是在说那句“莫要伤她”,想解释说她担心的是赵依人,可瞧见孟渊神情,同方才那动不动就吻她的样子如出一辙。
她闭了嘴。
误会就误会吧。
她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
孟渊心情大好,同她计划着接下来在襄州的日子。
“襄州有一处瀑布,阿瑜可见过瀑布?我明日带你去瞧瞧。”
“还有一处寺庙,听百姓说求姻缘求子嗣十分灵验,后日我带你去上香。”
“襄州北边儿有一处芍药园子,听闻是前朝公主的院子,三日后我带你去瞧瞧。”
“阿瑜可喜欢荷花?这个时节,荷花也快开了……”
孟渊“献宝”似的将襄州的奇观都说了一遍,除了先头的瀑布,林清瑜有些兴趣,而后的花花草草、寺庙道观的,林清瑜都不想去。
见她神色懒怠,孟渊也不强求,问,“阿瑜可是困了,可要歇息?”
林清瑜凝神看他。
有些疑惑,她该睡在哪儿,他又睡在哪儿?
孟渊用行动告诉了林清瑜,他屈膝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神色温柔,“襄王府人多眼杂,眼下只有这处寝殿没有陈家的眼线在,阿瑜尽可放心睡下,我在这儿守着你。”
林清瑜:?!
愣神的工夫,孟渊已经开始帮她脱鞋袜了。
倒也不必伺候得这般尽心尽力。
她伸手想要阻拦孟渊,可孟渊动作利索已经脱了她的鞋袜,抬手还想替她更衣。
林清瑜捂住领口往床榻深处爬去,又如受了惊的小雀鸟。
孟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站起身,背对着林清瑜。
“如今天气已经热了,阿瑜若是穿着衣裳睡会不舒服的。”
林清瑜没有动作。
孟渊耳目极好,听得清楚身后只有怦怦的心跳声,并没有其他动静。
“阿瑜不脱外袍,可是要我伺候,既如此,那我便……”他佯装转身。
林清瑜被吓了一跳,慌忙道:“不用,我自己脱。”
不知为何,这话说来,十分羞耻。
孟渊勾唇,回过身去。
见孟渊身形端正,并没有回头偷看的意思,林清瑜红着脸,将外袍褪去,而后将自己缩进锦被之中,嗡声道:“好了。”
孟渊转过身,瞧见锦被之下,林清瑜只露出一双眼睛,懵懵懂懂地望着他,喉头一紧。
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将小姑娘脱下的外袍收拾起来,手中摸到了一个硬物,一入手,孟渊便了然,是当初他给阿瑜的那把匕首。
她竟一直都带在身上。
还好,他有些庆幸。
女子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阿瑜若是少了这些防备之心,早已落入陈家人手中。
他小心将衣裳收起,拿至屏风架上挂好,而后熄了屋内的烛火。
寝殿之中立时陷入一片黑暗,朦胧的黑暗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林清瑜双手紧紧抓着锦被边缘,整个人都缩了进去。
眼睛看不见东西,耳朵便灵敏些。
她缩在锦被之中,听着脚步声慢慢走近,走到床榻边便停下了,孟渊似是站了许久。
无形之中,好像有一道目光来回地看她。林清瑜几乎承受不住这样无声的凝望,终于在她忍不住开口问孟渊何时睡下时,床榻边又传来了声音。
一阵悉索的衣裳摩擦的声音,手中的锦被像是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但只是一下。
孟渊伏在床榻边,睡了。
也不知他是真睡还是假睡,林清瑜不敢探出脑袋去看,咬了咬下唇,忽地吃痛,才想起这处被孟渊张嘴咬了一口。
虽没破皮出血,但此时她自己咬上去,也是极痛。
想到那奇奇怪怪、不遵常理的孟渊此刻就睡在床榻边,林清瑜心中不忿,在锦被之中转过身,背对着他。
*
次日,孟渊将林清瑜扮作小厮,将她带出了府,往崖山瀑布而去。
头一回见这般壮观的景象,林清瑜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她喜欢,往后几日,孟渊日日带她去。
一连过了七八日,孟渊瞧着她在兴头上,明日还想去看那瀑布,建议道:“阿瑜喜欢,不妨在襄州住下,明日我寻人在那瀑布的后山上建一座庭院,我同你搬去庭院住去?”
正看着书的林清瑜一顿,捏着竹简紧了些,“殿下可是觉着每日去看瀑布,累了?”
孟渊连连摇头,“自然不是,只是看你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下午日头正晒的时候回襄州城,实在是折腾,不如我们二人住那去,好叫你想看便能看见,不必这般折腾。”
林清瑜没了脾气,“我不觉得折腾。”
她确实头一回见瀑布,觉着新鲜。
可再新鲜的事物看上三四回也就足够,她一连几天都去,无非是从襄王府去那瀑布处实在是远,一路舟车劳顿,她想着多折腾孟渊几回,他许就厌烦不愿再去,甚至是觉得她无理取闹,届时她也可提回云县的事情。
怎么不仅一去再去,还修建庭院啊?
她可不想一直待在襄州。
留下这几日,林清瑜也想明白了,孟渊八成是觉着她定然不会乖乖听话,一旦放她回云县,她一定会直接奔青州而去。
好吧,她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去不去青州,其实不必孟渊同意。
可眼下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没了孟渊同意,她连襄王府都不能出。
这样不对。
林清瑜放下手中竹简,右手慢慢摸至腰间。
孟渊正在批阅信件,他于朝野内外布下无数耳目,风闻被林清瑜扣在云县,检阅信件的事情便由他亲自处理。
余光瞧见林清瑜动作,他垂着脑袋,佯装未见。
林清瑜将手放在匕首之上,停留半晌,还是放下。
刺杀谢安之简单,刺杀孟渊难。更何况,她还不能真的要了孟渊性命。
室内一时间,只剩下风吹檐下红绸的声音。林清瑜望着头顶的红绸,想起孟渊前几日所说的“婚事”。
婚事是杨家提议、陛下所赐,想拒婚不是那么容易,陈氏女如今到了襄州城,钦天监择选的大婚之日已定,正是今日。
是的,今日。
钦天监定了今日襄王大婚,昨日陈氏女突发恶疾、下不来床,孟渊淡淡表示,为了王妃身体着想,婚事延期。
陈家人不肯,今日晨间硬逼着陈氏女起床梳妆打扮,逼得那陈氏女吐了好几口血,昏迷过去,这才作罢,接受了孟渊婚事延期的提议。
延期到什么时候?
陈家人不知,林清瑜也不知。
她只知道,昨日陈氏女来这处寝殿找孟渊讨了一碗药。她在里间听得分明,那药服用一次肝肠寸断一次,若是连续服用三次,便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林清瑜算了算,陈氏女应该是服用了两次。
她垂眸,瞥了眼孟渊手中的信件。
“陈锋辰时于朱雀街纵马,踩伤百姓七人”
“陈锋巳时于青楼嫖妓,砍伤其他嫖客三人”
“陈锋午时于青楼闹事,砍伤青楼娘子十二人”
“陈锋于……”
当街纵马伤人、白日宣淫、…
此时不过申时,陈锋已伤了三十余人。
他就这般纵容着?
视线缓缓上移,林清瑜看向孟渊,猝不及防跌入他深邃眼眸之中。
“阿瑜何故看我?”孟渊唇角带笑。
林清瑜挪开视线,不理他。
看完信件,孟渊提笔写下一些安排,林清瑜又探头过来想看。
孟渊将纸张推到她眼前,面上含笑。
林清瑜无地自容,扭过头去,哼了一声。
孟渊笑得更欢,唇角溢出笑声。
倏忽活了二十载,这几日他才真切地感觉自己活着。
他满含柔情地望着林清瑜,林清瑜被他盯地有些羞赧,每每他用这个眼神看她,她的唇瓣总要遭殃。
万幸,孟渊与陈锋不同,白日宣淫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他起身出了寝殿。
应是去将信件交给其他亲卫了,林清瑜瞅准机会,听着孟渊脚步声远了,小心翼翼地推门,逃了出去。
孟渊这几日带她出门,为避开陈家的耳目,只走过一条路,径直往后门去的,她按照记忆寻着离开的小路,没走多远,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几声疾呼。
“人呢?那边可瞧见?”
“没有!去那边找找。”
“先将京城来的都看牢了,再将前门后门都把守住…”孟渊的声音传来,但很快随着他急匆匆离去的步伐,声音也远了。
得,前门后门都出不去了。
林清瑜躲在角落,看着比她不知高出多少的院墙。
算了,还是回寝殿好好待着吧。
襄王府实在是大,七拐八绕的,林清瑜果不其然地……
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行至一处偏院,瞧着很是陌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正欲抬脚离去,一道娇喝响起,“什么人,敢闯王妃的院子?”
王妃?
那陈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