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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思宸殿 ...

  •   皇宫,政德殿内,早朝已快要结束。

      皇帝不耐烦的坐在龙椅上,右手扶额,眉头紧蹙,姿势随意散漫,看不到半分天子的威严。

      太监冯瑾嗓音尖细:“陛下累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台下文武百官各个神情严肃,督察院左都御史朱焱实在忍不下去,出列道:“陛下,皇后娘娘此番去天景寺祈福,属实太过奢侈铺张,所经之处一片狼藉,京郊百姓怨声载道。恕老臣直言,皇后娘娘在佛祖面前…实在是仪德有失。”

      皇帝本一直心不在焉,闻言立时横眉倒竖,拍案而起,将龙案上的奏折狠狠丢向朱焱,火冒三丈道:“你们这些老家伙,几天不收拾便要上房揭瓦了是吗?皇后怎么样用的着你们指指点点吗?这就管起朕的后宫来了,过几日是不是还要替朕管管天下?”

      大殿之下瞬间跪倒一片,百官俱是一惊,齐声道:“陛下息怒。”

      这种情况下,正直无私的御史大人还不忘来了句:“陛下!臣等都是为了陛下好啊!”

      皇帝震怒非常,不禁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看了眼李承山,又跌坐回龙椅上。

      当朝丞相李承山,辅佐过两代帝王,资历深厚,位高权重。更是在当年的夺嫡之争中,力助少年皇帝扳倒太子,夺取江山。如今贵为三朝元老,又是官场老江湖,一般人惹谁也不会惹他。

      皇帝登基建朝时,他与沈应分别位列文武官之首,如今斯人已逝,早已物是人非。

      注意到皇帝的目光,李承山忙出列,与皇帝配合道:“陛下所言极是,可皇后娘娘毕竟行为欠妥,还望陛下多加训诫。”

      皇帝疲惫道:“罢了,朕不想看到你们,都退下吧。”

      皇帝起身,唤冯瑾道:“摆驾,凤仪宫。”

      “恭送陛下。”

      距离天景寺祈福已过去七日,如沈华蕴所言一般,有人对皇后母女的行为心生不满,只可惜不是皇帝是官员,根本治不了她们。

      离政德殿已有一段距离,皇帝突然对冯英道:“去思宸殿,朕有要事处理。”

      贺府。

      蓝枫拽住贺书凌的衣袖,一脸诀别不舍,带着哭腔道:“少爷!此去路途凶险,恕蓝枫不能陪您一起,少爷…一路珍重啊!”

      贺书凌被他摇来摇去弄得头晕,“好了,我是进宫不是赴死,你这也太浮夸了。”

      蓝枫急道:“少爷,防患于未然,您不能想的那么简单,我之前在话本上看过,什么伴君如伴虎…”

      眼瞅着蓝枫又要絮叨个没完,贺书凌立即叫停:“打住,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圣上,别担心了啊,我自有分寸。”

      “咦,少爷什么时候见过圣上?”蓝枫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考试啊。”贺书凌哭笑不得。

      两人聊得正欢,见贺筠与柳氏一同走进屋,便停止了说笑。

      贺筠对贺书凌道:“今日早朝,御史朱大人上奏祈福一事,圣上心情不悦,你虽已入职,但这次圣上单独召见你,还是得多加小心谨慎,少言多听,记住了吗?”

      贺书凌微笑道:“多谢父亲教诲,书凌记下了。”

      贺筠倍感欣慰,当初总是追在他和夫人身后喊举高高的孩子,如今也考取功名,能独当一面,前途无可限量。

      柳氏替贺书凌整了整衣服,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儿子,语重心长道:“若没什么事,就早些回家,贺书煜那混小子如今只听你的话。”

      贺书凌被逗笑,应道:“好。”

      按大宣例,贺书凌为殿试一甲第二名,应任翰林院编修,每日修修文录,讲讲经史。

      近些年新科进士人数相对较多,加之往年庶吉士成绩优异,尽数留馆当了编修、检讨,便开始轮换当值。虽说俸禄少得可怜,好在工作还算清闲。

      思宸殿外,冯瑾淡淡道:“您请在外稍候片刻,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贺书凌道:“有劳公公。”

      可冯瑾进去了将近一炷香时间,还不见出来。百无聊赖之际,贺书凌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唤他。

      “是贺公子吗?”

      贺书凌闻声回头。来人同样身着官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端正,相貌不俗,只是眉眼间似乎总有丝散不开的忧愁。

      贺书凌绞尽脑汁,也没想到究竟在哪见过这位同僚,只好问道:“您是…?”

      那人笑道:“在下陆行之,与贺公子曾在考场有过一面之缘,贺公子不记得也是正常。”

      陆行之…新科状元郎。贺书凌蓦然想起。那么此人不仅是同僚,还是上司同僚。

      陆行之应在翰林院任修纂一职,换句话说算是他们七品编修的领头人。

      刚入职不久,万万不敢得罪上司。贺书凌抱歉道:“原来是陆大人,贺某不识,失敬失敬。”

      陆行之忙道:“贺公子不必多礼,家中有事耽搁,今日才来西苑报道,正式入职。我听闻贺公子曾在乡试会试接连夺魁,敬佩已久,正好在此相遇,便想着与你交个朋友。”

      陆行之接着道:“贺公子真才实学,人中翘楚,非我所能及。此后我们可不以大人一词相称,还有在学术上,还望贺公子多多指教。”

      多个朋友多条路,人脉的重要性父亲也说过很多遍,可这陆大人…莫不是过于自来熟了。

      思索片刻,贺书凌答应道:“陆公子高中状元,切勿妄自菲薄。以后在翰林院,还得是陆公子多多关照。”

      陆行之走后,不知又过了多久,冯瑾才从思宸殿内出来,对贺书凌道:“陛下请您,议事堂一叙。”

      贺书凌刚进殿门,殿内所有侍候的宫女便鱼贯而出,皇帝似乎还流连在方才的欢愉片时,看到贺书凌,这才收敛了表情。

      贺书凌跪地磕头道:“臣贺书凌,参见陛下。”

      皇帝懒洋洋道:“你就是贺筠之子?”

      圣上不说平身,贺书凌只能一直跪着。不经允许还不可直视圣颜,殿内局面很是紧张。

      贺书凌低着头,回答道:“是。”

      “朕对你…好像有点印象。”皇帝指尖轻点着龙椅扶手,“你爹是翰林院学士,你是新科进士,你们这一家还当真厉害。”

      “对了,你爹有没有和你说过,朕有意让你教授太子一事?”

      “父亲确实有说。”

      “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贺书凌毕竟初涉官场,不知皇帝葫芦里究竟买了什么药,更不能明着说向着太子那一方。思虑过后,还是道出了真心话。

      他小心翼翼道:“臣努力考学是为报效国家,替民做事。也是为陛下分忧,为家里分忧。若臣能为陛下的千秋盛世尽绵薄之力,臣定在所不辞。”

      皇帝神色不明,“志向不错,人也坦荡。但朕瞧你说的,和教授太子也没关系啊,莫非你不想教?”

      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贺书凌心里虽乱,还是镇定道:“回陛下,臣才疏学浅,太子殿下聪慧有加,若非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士,又怎能授予殿下诗书。臣自认为难当其职,不过最终决定,全由陛下定夺。”

      皇帝哈哈一笑,道:“瞧把你吓得,你以往的文章,朕都找来看过了,你博闻强识,又娴于辞令,还懂数术,有什么难当其职的,此事就定下了,回去吧。”

      贺书凌暗暗松了口气:“臣叩谢陛下赏识,定不负陛下嘱托,尽力教导殿下。”

      贺书凌起身,心中叫苦不迭。将近半个时辰,他快要连路都不会走了。

      思宸殿外,冯瑾一甩手中拂尘道:“贺大人初来乍到,对宫里还不熟悉,奴才带您去东宫,面见太子殿下。”

      今天就去?!应付完皇帝,贺书凌已是身心俱疲,还是微笑道:“多谢公公。”

      与此同时,凤仪宫内。李承山坐于堂中主位,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茶盏的杯壁。

      “陛下到底还是没来。”

      皇后只是呆呆地靠在椅背上,一语不发。

      李承山喟然道:“我今日在早朝,特意向陛下提及你,望他多来你宫中。可是你不能总是任性胡来,祈福那么重要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叔父总不能次次替你收拾烂摊子。”

      皇后终于有了反应,委屈道:“叔父!姚氏那狐媚子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每每到了用膳之时陛下都是直抵长宁宫。”

      “她现在见了我招呼都不打一个,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倒连我这个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我能怎么样!”

      李承山语气渐冷:“那你就自己去争,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了蕙儿。”

      皇后苦笑道:“若蕙儿是皇子,我又岂用如此。”

      两人不知道,沈华蕴和萧妧蕙已在殿外听到了全部。

      “母后怎会如此想我…”萧妧蕙暗暗攥紧袖摆中的拳头。

      沈华蕴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重复道:“皇后娘娘可是希望姐姐是皇子呢。”

      “你闭嘴!”萧妧蕙小声斥道:“这就是你说带我看的好东西?”

      “难道不好吗?”沈华蕴单纯道:“我只是想让姐姐早点认清事实。”

      萧妧蕙白了沈华蕴一眼,转而全神贯注地听着殿内的动静。

      半天没听到有用的消息,沈华蕴便回了流月阁,对秋棠吩咐了两句,“快去快回。”

      “是,公主。”秋棠一溜烟出了凤仪宫。

      贺书凌跟着冯瑾,在宫城中疾步而行。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头一次见能把官服穿的如此清隽疏朗之人,都忍不住偷偷看上两眼。

      随着太子年岁渐长,皇帝便让他搬出生母姚贵妃所住的长宁宫,独居东宫。

      殿内屏风后,贺书凌远远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桌案边,不停写着什么。

      东宫的公公朗声道:“太子殿下,先生来了。”

      那个身影放下笔,先是从屏风后探出头,再缓缓走出。

      大宣皇太子萧睿,时年九岁,一身玄色锦衣,生的眉清目秀,气宇轩昂。

      萧睿好奇的将贺书凌上下打量了一番,却始终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冯瑾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静静注视着二人,一片沉寂。

      突然,萧睿毫无征兆地拜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响头道:“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三拜。”

      贺书凌吓了一跳,慌忙去扶萧睿,“殿下快快请起,不管怎样也是我参见您啊。”

      皇帝爱子如命,若是得知太子拜起了七品官,冯瑾再来个添油加醋,抄家流放皆有可能。

      萧睿执拗道:“夫子说过,百姓家尚且尊师重道,帝王家更应如此。”

      萧睿说着便还要磕头,贺书凌哭笑不得。眼看冯瑾脸色越来越黑,他只好也跪在地上,二人两两相望,互相朝着对方磕头,颇有义结金兰之势,把另一公公看的目瞪口呆。

      鸡飞狗跳后,拜师礼总算结束。萧睿道:“先生既到,冯公公还是快回去向父皇复命吧。”

      冯瑾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冯公公在,我猜先生定是不得不如此。”萧睿眨眨眼,“还烦请先生看看我今日写的文章。”

      小小年纪察言观色就这么厉害,当真是聪慧伶俐,不容小觑。贺书凌心道。

      萧睿悟性很高,无论诗文还是数术,似乎都变得通俗易懂。

      酉时一过,任务完成。

      萧睿问:“先生下次什么时候来?”

      贺书凌道:“若今日不算,当值期间,每日酉时,臣都会来找殿下的。”

      “对了,臣想向殿下问一个人。”贺书凌突然扯题外话。

      “谁啊?”

      “公主殿下,也是皇后娘娘的义女。”

      萧睿一听沈华蕴,立马滔滔不绝道:“华蕴姐姐!先生,华蕴姐姐人特别好,我曾因调皮被父皇禁足,是她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我爬树摔下来,也是她去太医院…”

      华蕴…沈华蕴…贺书凌总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但在天景寺之前,两人也的确不曾见过面啊。

      “父皇不让我叫华蕴姐姐皇姐,我只能这么叫了。”萧睿道。

      出了东宫,贺书凌还不停的想着沈华蕴的名字,没怎么看路,差点撞到路过的宫女。

      秋棠连声道:“大人真是对不起,奴婢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到您,对不起对不起…”

      贺书凌感觉出秋棠给他塞了个小玩意,但因认出她是沈华蕴身边的人,便没有说破。

      回贺府后,贺书凌在烛火之下,轻轻展开纸条。

      “明日申时,诚邀梨落轩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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