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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梨落轩 ...

  •   翌日申时,贺书凌将纸条毁尸灭迹后,应约来到梨落轩。

      梨落轩听名字像是个酒楼,实际上是江中一排雅致小亭的总称。璃水自京郊蜿蜒至京城,绵延千里。平日里鲜少来人,多是些文人墨客来此寻求灵感,吟诗作对。此地用来谈事,简直再合适不过。

      天边云卷云舒,江上亭台水榭。繁花点点,芳草萋萋,正是春意好风光。

      人少,但不是没人打理。此地不仅有主,还曾以茶道闻名天下。

      掌柜将贺书凌带到最中心的亭子,刚好可以看到江上全景,风过江水涟漪,千顷澄碧,美不胜收。

      沈华蕴倚在亭子的丹漆柱上,朝着璃水源头的方向凭栏远眺。

      贺书凌出声道:“殿下久等了。”

      两人落座。

      沈华蕴拿出平安符,但并没有立刻交给贺书凌,“之前在天景寺,贺公子走的太急了,应是不知掉了这个。”

      贺书凌垂眸看了看那平安符,不紧不慢道:“殿下特意约我来此,想必是有话要说,否则我一介庶民,您又何必大费周章亲自跑一趟。”

      沈华蕴见状,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她端起茶壶,将面前茶杯倒满七分,随即轻推至贺书凌方,“公子猜的不错,我的确想请公子帮个小忙。”

      “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谈合作一事。”

      贺书凌闻言,眉梢微扬,故作不解道:“殿下此言何意,恕我不太能理解。”

      沈华蕴柔声道:“我的身份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嗯?”

      “当初沈家独留我一人,是想让我替蕙公主嫁往北域,具体时间我还不知,若真去了北域,再想要查明我家的事,便是难上加难。”

      沈华蕴试探道:“公子可否助我,推掉这和亲一事?”

      沉吟片刻,贺书凌端起沈华蕴递过来的茶:“我家一穷二白,无权无势,殿下为何想要我帮忙?”

      沈华蕴道:“你是太子的老师,关系想来应当不错。”

      “殿下还会调查人。”

      “不然我怎会单枪匹马邀你出来,又怎会知道你今日不用当值。再说了,公子不也向太子打听过我?”

      贺书凌看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太子也是殿下的计划之一?”

      “这个公子就不必问了,与我们今日所谈无关。”沈华蕴道。

      “哦,那可惜了。”

      贺书凌故作惋惜道:“既是合作,殿下却不能做到知无不言,坦诚相待,那还怎么合作。”

      “公子这是答应了?”

      贺书凌嘴角噙笑:“事成之后,我有什么好处?”

      “升官?加俸禄?”

      “今日太过仓促,殿下可容我考虑考虑?”

      沈华蕴直接忽略他的问题:“贺公子曾说,家父于你有恩,我想知道是什么恩。”

      贺书凌回想道:“父亲有次回乡探望祖父祖母,途中遭遇山匪劫道,所幸沈将军行军路过搭救,得绝处逢生。殿下既是沈家人,我便再道声谢。”

      沈华蕴不禁又想到了故去的亲人和太后,心底一阵酸涩,“父亲向来嫉恶如仇,以助人为乐。可即使好事做尽,不还是落得这般下场。”

      昔日恩人含冤而去,贺筠一直都对此耿耿于怀,介于此事牵扯过广,时间又久,即便是想做些什么,但也无从下手。

      面对沈家唯一的后裔,许是出于报恩的心理,贺书凌内心微微动摇,“殿下打算什么时候把东西还我。”

      沈华蕴嫣然一笑:“待公子考虑清楚,必定相还。”

      “对了,我今日得知,梁大人已官至大理寺卿。”沈华蕴轻飘飘道。

      “我可以帮你。” 贺书凌突然道。

      “不过殿下有一点想错了,我对高官厚禄兴趣不大,惟愿天下清明。”

      贺书凌定睛一看,那枚平安符,不知何时已被放在了茶盘边上。

      梨落轩外。

      沈华蕴温和道:“公子考虑的还真是快,此物对你很重要?”

      “不重要,只是想到在宫中,我也需要殿下照拂一二。”

      “何事?”

      “殿下消息这么灵通,可否知晓三年前工部祭台一案?”

      “略有耳闻,我只知主管工部侍郎秦大人因办事不力,全家竟都遭了殃。难不成也是桩冤案?”

      “未尝不是。”贺书凌严肃道。

      所谓工部祭台一案,他还是从陆行之那里听来了大概。

      三年前大宣遭了旱灾,颗粒无收,严重程度史无前例,各地义仓余粮所剩无几。皇帝见状非但没有采取什么实质性措施,反而以为是天神的惩罚,饥荒之年叫工部大修祭台,并交由工部侍郎秦海全权负责。

      可谁知祭祀当日,皇帝正准备登上祭台,那祭台竟轰隆一声塌了个稀碎,半点落脚之处都没留下。

      皇帝差点没命,大发雷霆。觉得秦海故意偷工减料,谋害天子,一来二去又扯成了谋反,便下令将秦海全家斩首示众,秦氏旁支就地正法。

      帮着刑部和大理寺处理此案者,正是当时任工科给事中的梁胜。

      他借此机会,为皇帝前前后后当牛做马,颇得皇帝赏识,一跃登天成了大理寺少卿。

      贺书凌叹道:“我那位朋友还在查,也仅仅得知梁胜同此案有关。”

      沈华蕴冷笑道:“圣上还是老样子。不问青红皂白,随意草菅人命。”

      “不过这祭台坍塌的未免也太过巧合,梁胜一直以来品行不端,或许真有可能是他从中作梗。”

      “那公子找我帮忙的理由何在?莫非你家也牵扯其中?”

      贺书凌蹙眉:“家父曾为此案上奏弹劾过梁胜,殿下若是调查过我,应是知道梁胜与我家素来不和,此番他又升至大理寺卿,怕是会对家父有影响,殿下如此机敏,你我在宫中可以互相接应。”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家父对沈将军感激不尽,若能帮到殿下,自是极好不过。”

      “好。”沈华蕴点点头,“那日后我们就各取利益所需。”

      贺书凌把玩着手中的平安符:“话说回来,殿下对我如此信任,和亲这么大的事,就不怕我向圣上告状?”

      沈华蕴笑道:“无妨,我在圣上面前早已提过好几遍,说我鸡立鹤群,德不配位,只会给皇室抹黑。”

      “好吧,和亲一事我该做什么。”

      “公子需和太子保持关系良好,也得准备,随机应变。”

      “听着还怪危险的…”贺书凌斟酌后道:“那我们何时见面?”

      “随时,只要公子方便。”沈华蕴眼神真挚:“你大可放心,不会牵扯到贺家。”

      沈华蕴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去了沈府。

      大门落锁紧闭,檐下翘角处挂着的风铃早已清脆不再,唯余斑斑锈迹。

      皇帝似乎不愿再睹物思人,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沈府,但也没有进行绝对的封锁。

      沈华蕴借着古树粗壮的枝干跃过院墙进入。经过她时不时地前来打理,院落中不显萧瑟,只是空无一人,又平添了几分凄凉。

      灵位前,沈华蕴磕了三个头,轻声道:“爹,娘,我今日去见了一个人。”

      “我之前和你们提过的,他在天景寺帮咱们家说话。”

      “我觉得他很面熟,不知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应是个可信之人。”

      “这几年,单靠我一人,确实太难了些。”

      “我也不知道与他结盟是对是错,但是有些事我若不去做,不就更看不到希望了吗?”

      “不管结果如何,那些奸佞小人我都不会放过。”

      沈华蕴眼尾泛红,坚定道:“我相信,天理昭昭,自有还我沈家清白之日。”

      回府路上。

      蓝枫兴奋异常:“少爷,和公主聊的如何?”

      贺书凌无奈道:“不是说了你在府上呆着别跟过来吗?”

      蓝枫打趣道:“哎呀少爷,说公主呢,别岔开话题。”

      “达成共识,一拍即合,满意了吗?”

      “可是少爷,你临走之前不还说,不知公主是何意图,此行需得小心谨慎嘛。”

      贺书凌装作生气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蓝枫嘿嘿一笑:“承认吧少爷,你就是想和公主殿下早点认识。”

      贺书凌推了蓝枫一把,自语道:“才不是…”

      其实梁胜不论连升几品,对贺家也没什么威胁,尤其他那报效太子之志,一旦抖出去,他的仕途就算不是到此为止,也得遭受重创。

      贺筠也时不时会提起,即便出了什么事,也有办法可摆平,叫贺书凌不用担心,大胆去走自己的路。

      算了,有备无患总不会错。

      “父亲还在家中?”

      “夫人带小少爷去医馆了,一会儿就回来。老爷的话…我不太清楚。”

      “为何去医馆?”

      “小少爷好像吃坏肚子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无事便好。走快点,我有事同父亲讲。”

      贺府门前,贺筠一边搓手一边来回踱步,似乎很是焦虑。

      贺书凌快步走上去,正要开口,贺筠却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拽着贺书凌往屋里走,还一直做着噤声的手势。

      进了屋,贺筠不住地到处张望,仿佛屋里有鬼似的。贺书凌一头雾水,不解道:“父亲这是…”

      贺筠嗓音沉沉:“你可还记得,我昨日同你说朱大人上奏惹陛下不快一事?”

      贺书凌道:“记得,朱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贺筠叹了口气:“我早就劝过他,做事不要那么冲动。我方才得到消息,圣上下令将朱焱派往江州巡抚,可江州是什么地方,紧邻南昭边界,匪徒猖獗,在我大宣境内烧杀抢掠胡作非为。朱焱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如若是弹劾了皇后,难不成是丞相所为?”

      李承山与皇后的关系,满朝文武皆知。

      “若是丞相所为,当是为了皇后不平,倒也不奇怪。可此事是因梁胜而起。”

      贺筠眉头紧锁,继续道:“早朝他当着众人的面,说朱焱如此道皇后的不是,是在变相嘲讽皇室的德行,有不敬天子之大罪,圣上这才做了决定。”

      贺书凌道:“梁胜此人向来不懂隐藏心思,旁人一猜便知,能取得圣上的信任,莫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他出主意?”

      “或许吧。”贺筠忧心道,“你近几日在宫中,要更小心些,他毕竟为官十余载,没那么简单,不然哪来如今的权势。”

      流月阁。

      秋棠如坐针毡,不住地向外望着,直到看见沈华蕴的身影,才急急跑过去:“公主,您可算回来了,丞相大人来找过您,我说您身体抱恙糊弄过去了,这要是被发现您又私自出宫,陛下可得罚您了。”

      沈华蕴径直走到塌边,坐下捶了捶腿道:“大人找我什么事?”

      秋棠道:“说是与北域和亲相关,大人让您等着陛下传召,生病一事他会向陛下请示。”

      “应是确定好良辰吉日了吧。”沈华蕴冷道。

      “那您还去见丞相大人吗。”

      “不去,你都说我身体抱恙了,我不得做事做到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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