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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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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凉都,伯颜顺着商贩指路,到了齐王府。门大敞着,眼下正是秋季,院子里衰草满是,落叶满地,门口无人,有一个丫鬟在院子里扫地,他唤了那个丫鬟来,“先生何事?”丫鬟见状,扔下扫帚过来。
“敢问齐王殿下在否?。”
“王爷说近期有人登门拜访,还真的有人来了。”小丫鬟对齐王的预言感到新奇,领着伯颜往里走。
“你怎么知道是我?”路上伯颜问小丫头。
“这齐王府多年来不曾有客,必定是你了。”
伯颜心里又惊奇又佩服,听闻齐王精通占卜,果然名不虚传。
伯颜顺道观察了一下府里的光景,王府素净不已,院子里除了枯老的树和疯长的杂草,什么也没有,看来很少有人踏足这里。据说齐王天性喜静,痴迷算数,不与人打交道,没想到竟孤僻至此。
齐王府人丁单薄,一路进去,除了园中扫地的,便不再见下人们。
穿过素净的前院,伯颜见到了传说中的齐王,隔着薄薄的帘幕,他负手而立,站在卧榻前,哪怕只有背影,也能看出齐王仙风道骨的风姿。
他似乎早就在此等候了。
“臣太史院著作郎纳兰伯颜拜见齐王。”
“五十年过去了,终于有人找上门来了。”好像等待这一刻已久,却又并不期待。
“王爷在等我?”伯颜吃惊的问道。
齐王并不回答他,徐徐说道: “你是史学世家,知道这件事情也是理所应当。若你履行职责,在史书上面多添几笔,却不能使你名垂千古。若让天下人闻之,也只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还会使你招致灾祸。你,还要听吗?”
他特意带来了卷轴,一路上,他还想了还斟酌了字句,要是齐王不肯说,他将如何说服王爷,却没想到齐王的进度比他还快。
“微臣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
伯颜跪在地上,眼里透着坚定。
帘幕后的齐王缓缓走出来,走到伯颜面前扶他起来,“将你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吧。”
伯颜赶紧呈上。
齐王见到那卷轴,打开,面容却也是一顿,半晌叹道:“她竟还有这样的画像留存世间?”
他只是算到大约在这个时间,会有人拿着信物来求教当年之事,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幅容像画。
伯颜在他身边,又见他陷入回忆:“我第一次见她,便是这样光耀如雪,雪亮的身影逆着阳光站在我面前,淡然宁静,询问我宣纸上的算术是不是我写的,我蹲在地上,看到阳光从她的身影后面倾泻而来,裙裾飘然,衣袂间隐隐散发着一种光芒……”
此时在文渊阁整理史籍的仲颜也在自家秘阁的一堆封尘的杂物里发现了一个残破的折子,这折子上面的月白印记显示乃桓王专用。仲颜好奇,便从一大摞厚厚杂乱的书中抽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叠成原来的样子。
伯颜翻开那本折子,年代久远,上面的字却还清清楚楚,只是这是一本尚未完成的折子,甚至还不能说是折子,尺余的折子上面是两句被划掉的字:“今立为妃,封号为宸。”
仲颜对他那姑父皇帝的字迹甚为熟悉,加上折子封面的墨兰印记,确认是先帝慕容渊去王称帝前亲笔所写了。
仲颜想起之前伯颜的疑惑,拿起那本折子掀开细看,又把纸张朝着窗户对光端详,依旧没能发现那个被封为妃女子的名字,上面除了“今立为妃,封号为宸。”八字,空空如也,再无其他。
到底立谁为妃?仲颜把折子整理好带回书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很显然,封妃事宜未成。当年先帝的后宫除了纳兰皇后一人,再没有其他女人了。
宸乃天上的紫微星,寓意帝王,若是封妃,则寓意和帝王平起平坐,是皇后都没有的待遇,封号为此,那便是帝王无上的宠爱。可若是真的宠爱,怎么不直接立为皇后,而要封妃?既要比皇后高,又不能立为后,放眼当时的凉都,有谁能有如此殊荣?
仲颜这一年多来整理史籍,梳理先帝身边的人物,桓王身边的人及当年凉都的名门闺秀,有谁能让桓王如此思虑?先皇先后一生相敬如宾,怎会有这样一个女子存在?
凭借桓王当时的势力,朝中已然被桓王把控,无惧于人;桓王雄才大略,非懦弱无能之辈,他都可以力排众议扶持出身卑微的嫣然姑姑为后,有什么不能立另一个女子为后,甚至为妃呢?
这个人到底的谁?仲颜实在想不到。
这边齐王将卷轴打开,放在书案上 ,抬头示意伯颜上前来。
伯颜凑上前去一看,内心惊诧不已,只见那原本静态的画开始逐渐更加清晰,甚至能看见画中女子身后的薄雾缭缭而动。
凉都西北角,南梁最鼎盛的酒楼之一罗家酒楼,罗家祠堂,当家人罗雲看着那幅画画震惊不已。这画卷一直挂在罗家祠堂,自他出生时起便一直是空白的,如今却不知何时有了景物,还有了人像,他取下画,匆匆赶往罗家的阁楼。
从他掌家时父亲便把这个秘密告诉过他,“今日你掌家,我便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咱们家的祠堂边有一幅空白的卷轴,你不要轻看了它,这是我们和天上的仙人做的交易,他们来中原便在我们家歇脚,我们恭恭敬敬的供奉他们,他们便可保罗家永世昌盛。此事只可掌家的人一人知晓,世世代代传下去,不可告诉其他人。”
罗员外拿着那幅画到病榻前奄奄一息的老爹面前,老爹盯着那幅画,嘴里费力地嗫嚅着,罗员外上前近耳细听,说的是:“准备迎接贵客。”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队侍卫,并大喊“在前面,抓住他!”,引得路人纷纷避让。
“哟,这是怎么啦?”路人疑惑的说道。
“不知道了吧,新皇登基,正在捉拿反贼呢。”
新皇登基后的凉都,几个月的时间里,都处于一片压抑的肃杀之中,连清新春雨后翠绿的竹叶上即将滴落的雨滴仿佛都是暗红色,那些隐藏在巍峨的建筑和黑暗之下的阴谋,只能透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来感知。
侍卫们凶狠的进了街道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店里的客人们见了如惊鸟般四处逃散,却很快被侍卫们控制住,酒楼被团团围住,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随后进来一位披罗绮,佩长剑的男子,身后跟着几名身姿矫健的侍卫,一看便知是这些侍卫的领头人。他目光如炬地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这么大的骚动早已引来了酒楼掌柜,罗掌柜脸上堆着笑,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哟,桓王殿下,您怎么来啦?殿下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作为凉都最繁盛的酒楼之一,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异邦商人多聚于此。
“本王奉了陛下之命,捉拿反贼至此,希望罗掌柜配合本王搜查。”慕容渊不与他多废话,单刀直入道。
“反贼呀,是该杀。”他附和道,随后话锋一转:“只是小的刚刚一直在店里,未曾见到什么可疑人物啊。”
慕容渊眉间微蹙,生意人向来察言观色,一见他不悦,不待他将目光从满座惊吓到的客人身上移到自己身上,已经连忙含笑解释道:“小的是说,那刺客跑进来不一定跑到了咱们小店,他若是冲进来,小的一定会注意到的。”
慕容渊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说道:“这倒不用罗掌柜操心。”
罗掌柜于是笑道:“好嘞,小的一定配合王爷捉拿刺客。”于是亲自走到饭店中央,大声道:“各位客官稍安勿躁,现在桓王殿下要抓反贼,请各位客官配合官爷。”然后招呼伙计过来:“快带大人们去找找。”
桓王手下的士兵早已到处搜寻,他自然也不能闲着,亲自在酒楼里搜罗起来。老板只好在旁边亲自为他带队,走到后院西北角,却故意引导他们往别处绕,慕容渊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他想要隐藏的地方。
“哎哟,王爷,那边没什么,您咋往那边走呢?我们往.....”慕容渊怎么会听他的呢?身后的侍卫一把甩开他到旁边去。
到了西北角,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高的楼阁,看起来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奇异之处,除了那高楼之上的一抹白色身影。底下一群人浩浩荡荡,那女子却仿佛未见,楼太高,看不清面貌,只能看见她悠闲自得坐在上面。
那高楼甚是奇怪,只有观景台,却没有上去的楼梯。
慕容渊身后领头的侍卫当即抓住随行的掌柜:“楼上的什么人?还不叫她快下来拜见我家王爷。”
掌柜的赶紧躬身赔笑道:“王爷,她是住在小店的客人,只是一个姑娘家,性子有些孤僻,不喜欢见生人。但是我向您保证,她绝对不是坏人,也不是刺客。”
慕容渊斜瞥了一眼掌柜的,并未说话。
那掌柜的又乘胜追击说道:“况且王爷要找的刺客不是男的嘛?她是一个女孩儿。”他连连点头哈腰,试图让桓王相信她不是刺客。
“喔,是吗?那你让她下来见见本王,本王就相信她不是坏人。”慕容渊饶有兴趣道,他倒是要看看这女子如何下来。
罗掌柜一下子吃瘪,极力掩盖着不安。不是说了性子孤僻不喜欢见生人吗?他欲哭无泪,瞥了一眼高台上的女子,但见她悠悠闲闲,丝毫不为所动。罗掌柜可以肯定 ,她已经知道了下面的情形。但凡她肯下来,自己倒也不用如此为难了。然而眼前这位无论如何他也是他得罪不起的。
掌柜的汗流浃背,却不知如何是好,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慕容渊冷哼一声,抬起脚便要行动,忽然听到了耳边传来袅袅琴音,身后士兵也是一片诧异之声。四处搜寻那声音的来处,最终发现声音来自头顶,抬头望去,竟然是那女子在弹琴。
从未听过这样奇异的琴声,空灵清脆,仿若世外之音。
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呆愣了。直到外面有士兵来报,才打破了这寂静的场面,“王爷,抓到刺客了!”
慕容渊一听抓住了刺客,立马就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朝那高台之上的女子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
“王爷,要不要我留在这里把她抓起来问问?”旁边侍卫问道。
慕容渊却是一挥手,“不用了。”随后领着侍卫离开了这里。
看到兵官离开后院,从衣袖里拿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看了大院门口,又看了看高台之上傲睨自若的白衣女子,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今天终于又逃过一劫。这笔生意看来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仙人今天居然肯出手搭救,只是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叫桓王殿下放弃了?
正擦着汗,一抬头,却发现仙人已经下来,那楼梯不知何时显现,白衣女子就站在离他几步路的楼梯上。望着那队人马远去的方向,淡淡道:“那人是谁?”
很显然,是在问他。仙人居然肯同他说话了?这是仙人入住以来,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楞了半晌才回道:“刚刚领头的那位,是大梁的桓王殿下,名叫慕容渊,是当今皇帝的侄子,深得皇帝的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