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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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繁以为韩一至少要等挂了电话才会出现，都已经做好了等的准备，结果他没想到韩一在说完“我来了”的下一秒就出现在他眼前。
那张脸林繁也算是熟悉了，但韩一眼型微微狭长，平常弯眸笑着时的少年气下有股掩不住的凌厉，但他干净的黑眸里此时却显出一分慌乱。
少年人站在阳光下，黑色冲锋衣不能挡住他宽厚的肩膀，薄薄的冲锋衣里头是一件白色T恤，感觉很薄，因为它被一阵微风吹着，隐约勾勒出韩一清晰硬朗的腹肌线条。黑色卫裤在脚踝处束住，五短身材的人穿这身衣服简直就是灾难，但韩一宽肩窄腰，腿长气质好，配上夏日的阳光，完全是可以上时装秀的程度。
林繁不知道韩一有没有察觉自己的发愣与惊讶，按理来讲他一般是不会这样的，主要是今天有点感冒，大脑有些迟钝。
林繁有时候也挺烦自己的好视力以及敏锐观察力的，这些让他能注意到很多平常人站远了就注意不到的东西。
他心里暗暗打起鼓来，但他却没有察觉。
韩一在看了林繁几秒钟后，就轻轻笑了一声，把手机更贴近嘴边，几乎是用气音道：“小林老师，我看见你了，把电话挂断吧，我马上过来。”
林繁被韩一一笑弄得浑身一阵酥麻，匆忙“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挂完之后林繁就不理解了，既然韩一都有时间让自己挂电话，那他为什么不挂？
不等他生病了反应极其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韩一已经收起手机，迈开长腿，满面笑意地朝他走过来。
林繁莫名有点慌，手机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只能傻傻地握在手里。
这感冒可真是耽误事啊。
韩一笑着轻轻拍了拍林繁的肩，轻快道：“下午好啊，小林老师，你刚刚给我打电话我没注意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还以为你又要说不来了呢。”
林繁并不知道这句话只是韩一无心之言，但他心里还是轻颤了一下。
果然昨天的事情让他很不满意啊......
林繁感到有些抱歉，勉强牵了牵嘴角：“昨天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请不要放在心上。”
“没关系呀，”韩一露出森白的牙，看上去倒是真没有为难人的模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嘛，我理解。”
林繁嘴角一抽。
怎么看起来这个明显比自己小的小子还给他上了一课的样子呢？
“嗯，所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韩一偏头，认真地想起来。
问完这句话林繁就想给自己一嘴巴子，人家不是才来吗，怎么可能知道这儿具体有什么地方啊。
果不其然，韩一有点尴尬地开口：“我这不是想让你带我四处走走嘛，那就你决定吧。”
林繁实在是不知道该去哪儿，准备走一步看一步：“总之，我们先走出烟秋山居再说吧。”
两人走出烟秋山居，沿着周末还算热闹的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反正韩一就是想四处逛逛，林繁想，那就瞎逛吧，把时间混过去就作数。
林繁不是话特别多的那种人，韩一也大概能感受到，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找点话题，但又不能太突兀，避免尴尬：“小林老师，你觉得烟秋山居怎么样？”
林繁虽然话不多，但还算是有问必答，只要能答上，再加上林繁心里总觉得自己好像欠了韩一什么，就更是要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了：“人少，安静，环境还可以，挺适合居住的......”许是觉得这样回答有点太官方了，林繁又加了一句：“就是人造痕迹有点点重。”
“嗯......”韩一点点头，林繁说的问题他倒是没怎么注意过，毕竟居住点是路满负责找的，他只负责住。
林繁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前一后移动。
“话说，”韩一微微偏着头问林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问你附近有没有赛车场，你说没有，那么有类似的地方吗？什么俱乐部之类的。”
附近有没有赛车场。
林繁僵住一瞬，为了不让韩一看出端倪，他很快又恢复了本来的步伐。
“我想想看。”
林繁根本没有心思想。
或许还是感冒了的原因吧，韩一问出那句话时林繁的第一反应不是在脑海中搜寻有没有这样的地方，而是几乎不可控制地想起来那个梦魇。
可他想起的又不是最可怕的部分，而是那个温暖的怀抱，和那个在黑暗与痛楚中，给了他温柔抚慰，为他挡住不间歇的伤害的温柔语调：“小少爷，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赛车场吗？”
这句话在林繁脑海中悠悠散去后，再出现的是带着少年轻快阳光的一句：“抱歉打扰到你了，想问一下，附近有赛车场吗？”
两张记忆中隐约模糊的脸庞，都与身旁人俊朗的侧脸重合。
原来那个梦里的声音，是他吗......
可是为什么呢？或许因为那是一场没了宁静外壳的梦魇吧，韩一的出现，不是也让他平静的生活节奏有些乱了吗？这样一想，就很正常了啊。
......
林繁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韩一并没有催他，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微微放慢步伐，一直跟在他身侧。
几分钟之后，林繁才从形成闭环的自我内耗中抽出一半身子来，才反应过来还没有回答韩一的问题，但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回答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他的大脑是混乱的：“嗯......似乎也没有，不过我觉得你要是喜欢篮球的话也可以去体育馆，或者我记得云城哪里好像有一个台球室。”
林繁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偏偏在不得已要跟这小子相处的时候还感冒了呢？真没用啊。
“好啊，”韩一神经比较大条，没太注意到林繁的不对劲，还有点兴奋的样子，“我们现在能先去台球室玩儿吗？我在京城的时候总是忙得很少有时间去这种地方。”韩一的眸子暗了暗，不过很快又含起笑意，“不过都来云城了，就是要好好放松啊。正好，也可以跟你详谈一下我去云城中学任职的事情。”
“嗯，听你的。”林繁答应倒是答应下来了，但他其实并不是很清楚那个台球室到底在哪里，只能悄悄翻起了和许霍的微信聊天记录，他只能记得是有一次许霍约他去玩，他以要忙着编曲为理由给拒绝了。
检索关键字之后，林繁找到了那个地方，在xx街xxx号，离他们这里并不远。
“我们过去吧，就在那边......”林繁停下脚步，韩一也跟在他身后停下，看着林繁白净好看的手转了转，指向对面一条林荫包裹的路。
“那我们走吧。”
“好。”
穿过马路，真正地站在那条街道里，韩一才真切地感受到这条两侧种满树木的街道是真的让人感到神清气爽，这些树估计已经种了很些年头了，看上去都很粗壮，枝繁叶茂。
韩一跟在林繁身后七拐八拐，拐进一个小楼梯上，顺着蜿蜒的楼梯上去，就是林繁说的那个台球室。
门口有点过于简陋，但里面的装修还是挺豪华的，不过林繁觉得应该不会是什么高消费场所，不然许霍也不会说自己是常客。
“您好，两位吗？”林繁一带着韩一走进去，前台小姐就站起来，冲他们露出营业微笑，但前台小姐简直是几乎两眼放光，因为这两个人的颜值，气质，看上去都很不一般。
“呃......是的，那个......”林繁来云城一年多了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请问有独立的台球间吗？”韩一倒是对这种地方还算熟悉，毕竟他在京城的时候还是有几个太子党哥们儿的。
韩一往后扫了一眼，公共台球室的几张桌子基本都有人，他觉得照林繁的性子可能会觉得不太舒服。
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瞬间顿住了。
“有的先生，您......”前台小姐看韩一往后看着就没动了，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那个......先生，您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林繁本来躲在韩一身前，韩一高大的身影几乎能挡住他，这里人有点多，林繁本能地觉得不太舒服，但听前台小姐这么问，林繁顺着韩一的视线看了过去。
或许是他们俩实在样貌出众，又或许是他们这边动静实在有点大，韩一的目光又不加掩饰，被看着的那个人抬起头来。
林繁瞬间愣住。
是许霍。
林繁有些懊恼，他早该想到的，既然是许霍推荐的地方，还是许霍是常客的地方，那就很有可能会碰上啊。再加上昨天许霍和韩一对上，感觉有股火药味，最后还闹得不欢而散，林繁今天本就是抱着补偿韩一的心思来的，怎么偏偏让他们碰上了呢？
啊，这感冒后的废物脑子啊。
韩一的脸则是早就黑了，前台小姐看着他们奇怪的氛围非常疑惑，但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掺合，于是只能静静等着。
许霍放下台球杆，弯起好看的桃花眼，从容地向他们走过来：“繁哥，韩一？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许霍走到二人面前后，林繁敏锐地发现，他虽然表情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和韩一开朗的少年模样完全不同。
林繁还没来得及开口，他整个人就被韩一下意识地挡在身后，接着韩一几乎没什么温度地开口：“许霍，是我想来台球室玩，所以林繁带我过来的，本来我们昨天就该来了。”
说到昨天，林繁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许霍倒还是老样子：“哦，这样啊，行吧，那你们玩儿，我就不再打搅了。对了繁哥，”许霍越过韩一，冲林繁眨眨眼，“昨天很开心。”
说罢，他跟二人挥挥手，转身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韩一狠狠盯着他的背影，似乎要给他盯出个洞来。
本能告诉韩一，这个人让他觉得非常，非常，非常不爽。
但韩一不想因为这个人打扰了他和林繁本来的好心情，于是他调整好表情，冲前台小姐道：“小姐，要一间独立台球间，谢谢，这里人多有点吵，我朋友可能不太喜欢。”
林繁愣了一下，缓慢地眨着眼睛。
进了台球间，韩一笑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对林繁道：“看着，我给你露两手。”
韩一俯下身子，拿稳球杆，微微抬头，轻轻一击，球散开来，一颗红球就顺势进了袋里。
林繁看着，虽然不是太懂，只是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为了谈生意了解过一点，但他觉得韩一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韩一勾唇，换了个姿势，瞄准另一个对象球，一个侧旋，一颗黑球又进了洞里。
韩一直起身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繁。
林繁心里一软，不自觉流露出一抹笑意。
“你要试试吗？”韩一把杆子递给林繁。
林繁轻轻摇头：“不用了，我不是很会，你玩儿吧，我就在边上跟你聊聊你想聊的，就行了。”
“那好吧。”韩一看得出来林繁是真的不想，而不是客套。
回到桌前，一边继续动作的韩一也没多说废话，跟林繁直入主题：“小林老师，我去云城中学任职那件事儿，怎么样啦？”
林繁一顿，他还没来得及给顾主任打电话呢：“那个......我还没来得及跟领导那边沟通呢，不如我现在就问问吧。”林繁语气带着点儿歉意，他一向不喜欢答应了人家的事情拖得太久。
“哦，那到没事，不急嘛。”韩一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还是挺没底的，毕竟林繁也不是什么学校大官，只是一个音乐导师。
“我现在问问吧，没事。”林繁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拨通了顾柏的电话。
听了这件事情之后，顾柏没表现出什么反对，反而还挺高兴的，说让林繁明天带人去他见见。
挂了电话之后，林繁捡着重要的跟韩一说了一下：“那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说让我明天带你去简单面试一下。你明早有时间吗？我去学校的时候正好带你过去。”
“有时间呀，”韩一站直身子，借着球杆微微撑住，脸上流露出一丝丝不安，“不过，小林老师，你觉得我能不能通过啊？”
看着韩一这个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哪家趾高气扬的大少爷，林繁的语气也适应地软下来：“不用担心，肯定可以，实在不行我再帮你说说。”
“那太好了，谢谢小林老师。”韩一冲着林繁眨了眨单边眼睛，把杆子握在手上转了一转，“那我们再玩一会儿，然后去篮球场玩玩，就去吃饭吧。”
“好。”林繁看着韩一熟练的动作，时而兴奋的表情，时而看向他的明亮眼眸，听着韩一几乎没停，但又不让人觉得厌烦的轻快语调，林繁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轻松，不是许霍拉着他硬要融入热闹的勉强，而是一种自内而外的愉悦。
时间在二人之间轻松的氛围中不知不觉地流逝，转眼黄昏，五点刚过。
“哎呀，没把握好时间。”韩一收起杆子，有点不好意思地。
林繁替韩一捡起他刚才脱下放在一旁的冲锋衣，韩一现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短袖，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很有健美少年的感觉。
“嗯......这个时间确实不太合适，接着玩也不想玩了，去篮球场可能吃饭就有点晚，但是去吃饭又太早了。”林繁把衣服递给韩一。
韩一毫不在意地披上衣服，看着林繁认真说话的样子，眼眸里满是笑意。
林繁结的账，他说是自己带韩一出来的，当然要负责付钱。韩一也没多说什么，他毕竟是京城来的，很了解朋友相处之间的一种往来方式，舒适界限。
最后两人决定就沿着云城的一条大河走一走，吹吹河风，休息一会儿。
两人沿着河边慢慢走着，金黄夕阳把他们的倒影拉得很长。偶尔有一阵微风吹过，轻柔地拂过面庞，仿若爱人亲昵的触碰。
和韩一并肩的时候，林繁混沌的脑袋好像勉强清醒了一点。
他从韩一和许霍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不太对付，却不知道原因，但他清楚地觉得自己对韩一和许霍这两个朋友的看法是不一样的，他现在才能描述出这种不同究竟是怎样的。
林繁在初识韩一的时候，是从两辆豪车和许多许多搬行李家具的佣人开始的，于是他先入为主地觉得韩一就是他曾经最厌烦，或者说现在也很排斥的那类人——毫不顾及他人的，绝对的，残忍的，贵族资本主义者。
而那个时候和他关系最好的朋友，许霍，却是从来没有给过他这种感觉，而是一直以来都是一种很关心他的状态，朴素，开朗，但他没有意识到，许霍是本地人，没有去过大城市，他的朴素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性。
他在不了解韩一的情况下，轻易对韩一下了更符合自己想象的定论，或许也是因为有许霍这个在他身边更长时间的好友对比，但更多的是他的主观原因，连这个对比也是他的主观产生的。于是在后来与韩一的相处中，他也一直对韩一抱有自己主观的偏见，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好像不是正确的。
林繁如今和韩一一起，迎着傍晚时分的河风，将要黯淡的夕阳，才发现他这两个朋友真正的不同，并不是一个朴素好相处，一个被资本主义腐化。
而是一个虽然相处起来简单，但眼界窄，只会想让他融入所谓“平常人”追求的热闹，哪怕他根本就不愿意，并且为此疲累；而另一个会陪着他，自己适应他所处的那个世界，不否认他的宁静，但会适当地带给他一点点热闹，很少，很少，不会让他感到不适，只是告诉他，你有属于自己的，不同于别人的一份热闹。
韩一说“这里有点吵，我朋友可能不太喜欢”的时候，林繁就感受到了，只是在与他并肩的时候，彻底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第9章 chapter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