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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种子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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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5年11月6日，早上8:43。
晨会一如既往地从批判开始，瑞曲端着咖啡回到工位，假装喝完咖啡是她每日的表演，她会在监控死角悄悄倒进桌旁的绿植。讽刺的是这株植物在咖啡的浇灌下反而愈发茂盛。
时间转瞬即逝，自从2901前辈离开后，这个表演瑞曲已持续了近两年，没有收到其他人的举报，这让她更加放心大胆地表演。
有时她的身体会比思维更先进入表演状态，嘴角熟练地扬起满足的弧度，仿佛那些黑咖啡真的流进了她的胃里，不喝咖啡没有影响到她的工作效率。
瑞曲依旧遵守着规则执行记录员相关工作，只是脑海中偶然浮现出的诡异尖叫让她难以入睡。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卷发男生，他举止大胆，年纪轻轻就喜欢在规则边缘反复横跳，不是闯进自由者的商店，就是偷吃货架底层的临期营养膏。他的指南默写成绩一塌糊涂，久而久之他成为了病房里的常客，默写的治疗方式对他更不管用。饭堂大叔说他是来蹭吃的，还可以逃避工作，审判员一看见他就头疼，草草解决送入‘病房’。
大部分经过治疗的人出来都面无表情，但他就和没事人一样依旧我行我素。直到那天，瑞曲在组长的指示下将他推进了四十八楼，这是2901前辈审讯记录里被模糊处理的楼层，也是之前恐吓六格组织成员提过的楼层。
楼上的区域她从来都没有上去过，他被束缚带固定在床板上，传出的惨叫声让人触目惊心。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甚至没抬头看她， “无关人员禁止入内” 的标识将她隔绝在外。
瑞曲坐在门口安静地等待着，当金属门再次滑开时，他正端坐在轮椅上，脑袋光秃秃的，脊背挺得笔直，他完成了治疗，那是瑞曲最后一次见到他。
除了记录员的工作，清除游戏里的害虫对她来说小菜一碟，毕竟不是真的杀人。四五六是目前和她关系最好的人，瑞曲向四五六隐瞒了任务，四五六从未察觉到什么，不过她能感觉到四五六对于“聚会”这件事的抗拒，但她不会过问。
偶尔不进入游戏的夜晚，瑞曲得依靠睡眠胶囊缓解诡异尖叫带来的症状，她习惯性将睡眠胶囊放在床头，上面印着“熊博士??长寿集团荣誉出品” 的烫金标识。长寿集团，正是传出人鱼永生怪谈的企业，如今垄断着大部分的公民保健药物。
至于监视人工智能艾达，这项工作可以说是毫无进展，作为监视名单上的重点目标，第五代人工智能艾达的应答模块从不出错，也许，艾达的话术早就被六格组织设定好。
不过，组长说它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又快到年底工作量暴增，经常会看见熟悉的面孔，记录员的日子不好过，执法员也好不到哪里去。2901前辈的休假和住房申请一起批了下来，她已经连续半年没有休息，这次倒是可以利用休假时间搬到仁爱社区。
今天下班后，2901前辈邀请瑞曲去和平社区吃饭，据说那是一家授权特殊营养罐头的饭店。
瑞曲站在公交站台的反方向，站台上零星站着几位头发稀疏的老人，一位拄拐杖的老太太不停地咳嗽，和平社区建立时间比较长，许多年长的无名者都住在那边。
公交车经过幸福社区，由于是自由者的固定社区，所以七七七号公交没有设立停靠站，幸福社区的树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比起仁爱社区的枯树，这里的树明显是被人精心呵护着的。
“您已到达和平社区，请在此站下车。”
密集的集装箱搭建在外围，劣质水泥堆砌出大量居所，四处缠绕的树根冲破墙体，如毛细血管那样遍布满地，狭窄的楼道堆着杂物，灰暗的灯光下飘着大量灰尘，2901前辈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
咚咚咚———
“来啦！来啦！”2901前辈推开门，她房间比瑞曲想象中更拥挤，门甚至都不是电子密码锁，只用几根铁丝保证她的安全，“我还在收拾东西，房间很乱你不要介意，快请进！”
幽暗的灯光下，2901前辈面容憔悴，不再像以前那样富有活力。手臂的伤疤从胳膊延伸到肩膀，门口的灯光将她的影子不断拉长，瑞曲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人。
“你变化好大，如果在路上我一定认不出你。”
“就是这样才好。如果我把你抓了，你也认不出我。”
“不能放我一马吗？亲爱的执法员姐姐？”
“当然...不可以。”
前辈的房间阴冷，虽然还没有到最冷的季节，可瑞曲冻得直打哆嗦，住在这里换谁都会生病。
“制暖气最近坏了，不过我前段时间都上夜班，对我来说影响不到，多穿几件衣服就行。”2901前辈说，空气不流的房间通反倒保住了一点温度。
“什么时候搬家？需要我帮忙吗？”瑞曲看见架子上的衣服，那件丝绒毛衣是曾经逛街时一起买的，如今丝绒毛衣褪去了几分颜色，再也没有那晚明亮动人。瑞曲没参加3025年的「神崐节」，狂欢之夜当晚她正在游戏里和四五六刷副本，2901前辈为了保证公民的安全，加班巡逻到深夜。我
“不用我东西少，等我在那边收拾好房间再邀请你去新家。”2901前辈从厨房出来，手上拎着一些垃圾，“走吧，我带你去吃那家店子，那是一家老字号，你肯定没吃过。”
前辈口中的老字号店子在深巷子里，只有生活在和平社区的居民才能准确找到。瑞曲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拥挤的过道只允许一人通过。遇到对面来往的行人时，二人得紧贴墙壁，身上时不时粘着墙灰，只能用手拍干净。
“就是这里！”顺着2901前辈手指着的方向，瑞曲看见一家站满了人的小门店，店里挤满了人，人们站在铁桶制成的餐桌旁，享用着厨师制作的美味罐头。烟雾缭绕的厨房只能看见厨师模糊的轮廓，客人们对着雾里点菜，厨师就会做好的罐头倒进铁盘里，客人们端着铁盘找有空位的铁桶。
“这个位置好，雨水不会滴下来。”2901前辈很快就占到了完整的铁桶，这里没有雨水和奇怪的客人。有部分雨水会沿着墙体的钢丝落在客人盘子里，客人们满不在乎地吃着盘里的食物。
瑞曲说：“有什么推荐吗？”
前辈说：“嗯…我比较推荐茄子盖浇饭。当然西红柿炒鸡蛋你也可以尝尝看。”
瑞曲说：“茄子？西红柿？这些不是蔬菜吗？你不会带我来什么奇怪的店吃饭吧。”
如今的肉制品加工成熟，超市里随处可见各种肉类罐头，最常见的无非是猪肉罐头和鸡肉罐头。瑞曲曾经跟随着组长去食品加工厂考察，发现那些肉制品罐头根本不是从正常的动物身上获取，大型培养瓶内的肉制品更像是不断分裂的肿瘤细胞，贪婪吸收着四周的养分，研究员切下一部分装进罐头，肉制品会恢复原原样继续膨胀。
蔬菜加工比肉制品加工要复杂许多，价格也会更加昂贵，在贫瘠的土地上成功种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所以蔬菜制品成为了公民餐桌上的奢侈品，只能通过一些特定的营养剂来补充所需要的营养。
这家小餐厅居然供应蔬菜？而且这么多无名者前来品尝，可见菜品低廉美味。那这些非法蔬菜是从哪里搞来的？
前辈说：“我可是执法员，我怎么会知法犯法。盗窃或者私下贩卖蔬菜是违反指南规定的。”
瑞曲说：“那这家店为什么会这么便宜。”
“聚木集团授权了一些门店，这家就是其中之一。一些临期或者品相不好的菜就会被拉到这里贩卖。”前辈转过身对着厨房喊，“老板，来一份茄子盖浇和一份西红柿炒鸡蛋。”
茄子盖浇饭卖相看着有些惨不忍睹，灰色的黏稠物与米饭混杂在一起，几颗还在跳动着的肉粒让她迟迟不敢下手。这也是为什么瑞曲喜欢吃肉制品营养剂，而不吃肉制品罐头的原因，尽管它们本质上没有区别。
瑞曲果断选择了西红柿炒鸡蛋，最起码色香味俱全。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2901前辈望着瑞曲面前空盘子笑着说，可她盘子里的菜却还剩下一大半，以前她总说过‘吃得饱吗？我们可不是要减肥的贵族小姐’，如今她的饭量大不如前。
瑞曲说：“为什么吃这么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那些老毛病还不至于要我的命。我最近做了手术，胃口不大好。”前辈说。她掀起裤子，金属支架完全代替了她的大腿，碰撞时发出不易察觉的咔嚓声。瑞曲想起她的腿部肌肉损伤，下雨时会关节疼。
前辈说：“这是执法部门要求的，我的腿部力量不达标，所以部门要求我去做机械义体。做完手术后我的大腿才能正常工作，这不，考核也顺利通过了。”
“义体很贵吧，我记得执法员做义体需要贷款。”瑞曲知道机械义体的管理规定，义体的装载有着十分严格的管控，并且要定期去做检查。这本来是城市警察或者有钱的上层者才能使用，但随着发生混乱的情况越来越多，培养一个执法员的成本很高，尤其是高级的执法员。
一旦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很难找人顶替，所以政府重新调整了政策，执法员想要安装义体的话付费也能装载。
前辈说：“嗯，义体贷款估计得还个二十多年。但好歹工作是保住了，而且有了这个义体我跑的比以前快多了，说不定你还追不上我。”
瑞曲说：“这样比赛不公平，那我也要安装义体才行。”
前辈说：“义体不太行，但现在市面上的义体辅助器你到是可以考虑，比如抬不起重物的手臂支撑器，或者保护膝盖的关节网和面部矫正器。不过，你千万不要去地下诊所。”
瑞曲说：“我不会去的，你放心。”
前辈：“要是你去地下诊所，我第一个来抓你。”
吃完饭后瑞曲便要离开，她需要赶在宵禁前乘坐公交回到仁爱社区，2901前辈挥手和她告别。
瑞曲打开导航定位到公交站台，艾达告诉她最近的一趟七七七号公交还有十三分钟才到站，走过去需要十分钟。她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人烟稀少，只能跟着艾达的指示走，路线与来时不同，也许这是一条近道，能让她赶上这趟公交。想到这里，瑞曲逐渐加快了脚步，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镜显示的公交车路线上。
嘭——
对面的男子与瑞曲在狭窄的路口撞到了一起，他慌忙起身，大声呵斥道：“走路不看路啊，你不要命吗？”
瑞曲内心咒骂几句，为了能赶上公交车，她忍住怒火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时，她注意到手和衣服上沾染了新鲜的血迹。瑞曲的手微微颤抖，脑子来不及思考便迅速跟在了男子身后，因为男子穿着和她相同的制服。他是行为纠正部的人，危险的警铃在瑞曲的脑海里不断敲响。
嘭——
这一次，瑞曲没有撞到人，而这个突兀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瑞曲在游戏里多次听过这个声音。
枪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