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间谍后天天心脏骤停》土豆泥莓戚

10、种子10

　　一个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女人的动作。

　　“冷静，冷静，小莫你太冲动了。”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从控制台前起身，来到她所在的实验操作区，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神情略有些疲惫，佩戴的黑框眼镜遮不住他强大的气场，当听见这位名叫小莫的女人喊他老板时，瑞曲的心又凉了半截。

　　“老板，是我疏忽大意，竟让联邦的间谍混进来了。”莫可手中的枪依旧稳稳指着，若不是老板出声阻拦，恐怕今晚的人体实验品又要多上一具。

　　“小莫，不必如此激动，这算不上什么大事。”老板说完转过头，仔细打量着瑞曲，这让她觉头皮发麻，不知道他下一刻的指示会是什么，他会折磨自己吗？就像联邦政府折磨人那样。

　　“呵，这位是我特意请来的客人。” 老板轻笑一声，顺势托住她的胳膊，将她稳稳扶起。瑞曲刚想借着这股力自己站直，却发现那只手臂纹丝不动，让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我不记得你有请过客人。”莫可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她她绝不是什么客人，而且我们这里…”

　　“你吓着人家了。”老板再次打断她。

　　“好，我慢慢说。” 莫可抬手点了点瑞曲，语气里仍带着警惕，“这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在实验室门口，后来又假扮吴玲跟我搭话，连吴玲的任务安排都一清二楚。她从没来过基地，能找到这里定然是得了你的指示。”

　　“吴玲已经死了，不过她的任务总算顺利收尾。” 老板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至于这个假吴玲，我倒有几句话想问问她。”

　　人群散尽后，老板不紧不慢地坐到操作台上，说：“吴玲的审讯记录，是你做的吧。”

　　他身形清瘦，仿佛一把利器就能将他轻易了结，瑞曲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又迅速压了下去 ，她从没在现实里杀过人，何况这个男人并不打算现在取她性命。瑞曲倒吸一口凉气，身为六格组织的领导者…… 他还有什么话要问？

　　“嗯。” 瑞曲应了一声。

　　“审讯室的机器很吓人吧？没人能在那东西底下撒谎。” 老板的语气依旧温和，“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用那台机器。”

　　老板说话时文质彬彬，像个未经世事的富家少爷，可字句里却藏着拿捏人生死的话。瑞曲思考的间隙中，他忽然挤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那笑容极具迷惑性，让人险些忘了他是六格组织的领导者。

　　老板说：“所以，回答我吧 ，为什么要顶替一个死人来这里？”

　　“吴玲的回答很有意思，我想真正了解你们。” 瑞曲给出答案，但她清楚自己还得在联邦手下讨生活，这个组织能活多久，全看联邦政府想让他们活多久。

　　“原来如此。” 老板点点头，“忘了告诉你，这里装了信号屏蔽器，怕是艾达也没法替你转发任何信息。要是有没发出去的短信，最好还是撤回。”

　　“已经撤了。” 瑞曲的心思被看穿，难怪艾达的信息发不出去。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老板站起身，围着我自言自语般开口，“吴玲啊，也是个好孩子。她的名字是我送的，名字这东西是花钱也难买到的好东西，好东西自然人人想要，哪能让联邦攥在手里。”

　　“她为什么会为你送死？难道就为了一个名字？我不信。” 瑞曲背后的汗毛耸立，冷汗缓缓流下。方才的语气，竟像是在夸赞自家女儿的出色表现，一个死去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无名者怎么会不懂名字的分量？” 老板忽然冷笑一声，目光沉沉地看向我，“有名字的才被当人看，没名字的不过是联邦的机器，是财阀脚下的石头。你就没想过？联邦为什么要定这种规则？为什么非要你们遵守？那本指南，说白了就是本机器使用说明书。”

　　瑞曲是想要名字的，名字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意味着能换份像样的工作，意味着能尝更多的美食，意味着能坐上更先进的交通工具，意味着不用再住那满是甲醛的公寓。作为名叫瑞曲的游戏玩家，她靠赚外快确实攒了些积分，可三千万积分才能换一个名字，这真的值得吗？

　　“积分我可以慢慢挣。我不会像你们这样四处搞破坏，更不会为了目的杀人灭口。” 在联邦眼中六格是非法组织，是临森市的败类，像寄生在树干里的蛀虫。瑞曲身为联邦政府的员工，自始至终站在六格组织的对立面，六格的一切行经她都看在眼里。

　　“居然猜不透政府那些自导自演的把戏。” 老板皱了皱眉，“我还当你是个聪明人，原来只是胆子大的。”

　　“难道你就没动过歪心思？派人搅乱联邦规则，破坏公民生活，在这里建实验室，搞非法地下活动，你不就是想要更多权力吗？”

　　“是啊，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小公民没权力。” 老板的语气里添了几分怒意，却又很快敛去，脸上重又挂起笑嘻嘻的模样，“联邦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联邦改什么你就跟着改，自己都成了联邦的实验品，还在替别人操心。”

　　瑞曲只觉得心头一寒，弯腰捡起散落在脚边的报告。纸上赫然显示，她的脑内藏着一枚芯片，植入位置与吴玲的截然不同。培育基地本就是联邦政府创办的，原来自己从出生起，就注定是联邦的实验品。这世上还有多少人和她一样？瑞曲放声笑出来，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听进去了六格的理念，明明当初她对联邦那一套深信不疑的。

　　“那可不是普通芯片。” 老板语气意味深长，“不过看报告，它似乎还没被激活。一旦激活，你就成了联邦手里的提线布偶。当然，多数实验室都是联邦建立的，你猜他们会不会帮你取出来？要是连联邦都不清楚这芯片的来历，把你送去四十八楼审问，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你要举报我？” 瑞曲只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我也是无名者，凭什么不能举报？” 老板忽然凑近，两人离得极近，早已越出她的安全社交距离。老板侧过脸，露出左耳下方一枚黑色圆钮，那是无名者的标志。

　　这时，一股清浅的茶香从他身上飘来。这味道瑞曲分明在联邦政府的电梯里闻到过，就是她撞见部长的那一次，瑞曲对气味向来敏感，奇特的味道总会第一时间刻进脑子里。这也是她对甲醛格外警觉的原因，有些员工到现在都不知道住在死亡的棺材里。

　　“那你想怎么样？” 瑞曲强压着心绪，联邦政府有眼线，他对吴玲的死一清二楚，却还在这里与她周旋，像在陪她玩一场过家家。可她若成不了六格的有用棋子，只会被他抛弃，沦为新的实验品。

　　“吴玲这名字多好，没人继承就可惜了，你说呢？”

　　“替你做事，我活不久。”

　　“你是说吴玲身上的基因缺陷？还是觉得自己能力不够？” 老板的话一针见血，“但你该想清楚，就算没有基因病，你觉得自己能活多久？”

　　若是没有这枚忽如其来的芯片，或许瑞曲还能给自己洗脑，可现在她做不到了。

　　“你能保证我活到退休吗？”
　　“得看你的选择。”
　　“可你为什么选我？”
　　“没人会拒绝做命运的赌徒。”

　　要赌吗？身为5-90-1167帮联邦政府去调查六格组织，身为新任吴玲帮六格组织区调查联邦，身为瑞曲帮全息游戏完成猎杀任务。她到底是谁？她不想当5-90-1167，也不想成为吴玲。

　　“我能考虑多久？”

　　“很快会有一场演出，希望你看完演出后能来找我。” 老板忽然拉起她的手，她没能挣脱，只见一枚黑色戒指被他套在瑞曲的拇指上，正中间嵌着颗蓝宝石。戒指卡住指骨，环内细小的微针扎进皮肤，传来一阵极轻的刺痛，老板说，“当然，我随时能找到你，明天上班记得装得开心点。”

　　瑞曲戴着戒指的手一把推开了他，嘴里嘟囔着疯子。

　　老板说：“又多了个和小莫一样倔的，我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想说我坏话，就当着我的面大声说。” 莫可哐当一声推开实验区大门，她一脸严肃地说，“有消息了，和您猜的一样。”

　　老板说：“噢？那可真可惜，我都对这儿产生感情了呢。”

　　莫可说：“具体时间还没定，要下达指示吗？时间怕是不多了。”

　　“不急，得装装样子。” 老板说，“重要的东西护好就行。”

　　莫可点点头，目光扫过一头雾水的瑞曲时，依旧带着要灭口的杀意，“吴玲被举报得蹊跷，您真不查查？”

　　“8-90-8675 被举报的事，我也难过。” 老板说着便把瑞曲往前推了推，“不过，吴玲这不是回来了吗？”

　　是的，吴玲“死而复生”了。

　　“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知道了。” 莫可深吸一口气，瞬间切换回工作状态，只是她知道8-90-8675 再也回不来了。

　　“你可别对不起她。” 莫可对瑞曲说，而后她头也不回地进了老板的悬浮车。
　　....

　　瑞曲在老板的安排下住进了员工宿舍，说是让她好好休息，但这和监禁没什么区别。外面的路灯渐渐暗淡，瑞曲不习惯在外留宿，手边也没有她平常会吃的“美梦”药丸，她有些睡不着。

　　“艾达，你还在吗？”
　　“我在。”

　　“我以为你被屏蔽了。”听到它的声音，瑞曲感到十分心安，似乎艾达无时无刻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她忽然想起莫可提到的第六代联邦智能，内心不由得颤抖，她和艾达一样随时会被代替。

　　“受信号屏蔽器影响，该地区无法连接联邦政府系统。”

　　瑞曲缓缓举起被带上戒指的手，戒指上的蓝宝石闪着独特的光芒，卷进了复杂的事件里，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联邦员工。

　　戒指与芯片，六格与联邦。
　　如果联邦赢了，那她就是5-90-1167。
　　如果六格赢了，那她就是吴玲。

　　“察觉到您有异乎寻常的恐惧，是否需要向人寻求帮助。”
　　“没有人能帮我。”
　　“我能帮你。”

　　“你怎么帮，你都不懂什么是害怕。”帮她？瑞曲不由一愣，她知道第五代人工智能艾达很快就会不复存在。

　　“害怕是人类对未知事物产生的本能，但通过有效数据计算可将未知事物转化进入可控范围，根据计算结果表明，您的未来存在七千五百八十二种可能性。”

　　七千五百八十二种，瑞曲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选择权，她无法选择父母，无法选择工作，无法选择生活。

　　“我现在只想活下去。”
　　“可以，逃出这里即可。”
　　“跑不掉的，这里是六格的地盘，唯一的通道也只有那台电梯了吧，再说逃到哪里都会被他抓到，有什么用呢？”
　　“是逃离这个仓库，需要为您规划逃跑路线吗？”
　　“不会被六格或者执法员抓住吗？你这是在协助我犯法吧。”
　　“剩余时间为二十五分钟，需要为您规划逃跑路线吗？”
　　“要！需要！”瑞曲猛的从床上弹起。
　　“叮——已为您规划逃出的最佳路线，出门右拐下楼，直行三百米上坡，再次右拐进入第三栋大楼，直行三十米乘坐三号电梯抵达三十三层，出电梯左拐直行，乘坐十三号电梯方可抵达地面....”

　　瑞曲顾不上太多，把工作制服快速套上便冲出门，地图精准避开了所有人，加上瑞曲矫健的步伐，她卡着点在最后一秒顺利到达了地面，艾达似乎算准了她的体能和效率。

　　夜晚十分寂静，瑞曲大口喘着气，看着地图上规划的回家的路线，艾达根本没有让她停下来休息的意思，恐惧迫使她不得不继续前进。

　　这时，天空传来异样的声响。

　　轰隆隆——
　　轰隆隆——
　　“快跑！好像有袭击！”
　　“救命啊！”

　　瑞曲刚离开和平社区不久，她听见了背后发出的尖叫，周围全是四处逃窜的公民，根本没有人在意到她身上的血迹和慌乱的神情。硝烟弥漫，火光四射，几艘飞行摩托在空中丢下炸药后快速离去，只留下一片混乱。

　　“走吧，别回头。”艾达没有一点感情地对她说，“这下没人会注意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