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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夜不归宿的国君 ...

  •   听到国君牵着大将军离宫的消息后,凌澌微微眯眼,深邃的瞳仁里隐隐镀了一层不易让人捕捉的凶光,就犹如浸在佳酿里的无色无味的毒物,隐忍着见血封喉的狰狞面目。

      他自知宫人不会有搬弄是非的胆子,便没有在宫中逗留,而是径自回了祭司府邸。

      回到府中的大祭司起初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惦记且嗔怪某人,就只是吩咐后厨做了一些墨银竹颇钟意的菜品,估摸着等到了晌午,早饭没吃几口的墨银竹回来应是会饿的。

      可当他把这几日送到府上的奏贴全部代墨银竹批阅完,看着渐渐褪去霞光的天色以及不记得温过几次的饭菜,那支杵在他指间,尚未来得及放下的毛笔“咔”的一声就被拦腰截断了。

      墨银竹是在三更天方才敲响不久的时候,被景云清送回了大祭司府,所以他并不知道有人抱着要给他披上的御寒的氅衣在府邸门前等了他几个时辰,更不清楚房间内原本给他留的那盏烛火为何在他踏入府中的刹那会蓦地一下熄灭,他仅是以为凌澌已经睡下了,便与迎他入门的管事寒暄两句后,就揣着景云清给他买的东西,先是脚下生风地溜到了厨房,接着又蹿进了书房,打算等凌澌醒来后再回房间。

      作为北冥国的大祭司,凌澌向来无所忌惮。可此时为防墨银竹嗅到他心中小火慢熬的浓醋,在墨银竹进门之前他便无计可施地掐灭了灯盏,然后把自个儿裹在被子里面,并将软被盖过鼻尖,心烦意乱之下,又掺杂一丝期待地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等过了一刻钟,还不见墨银竹进门的凌澌禁不住诧异地坐起身,抻着脖子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

      投影在门框上的花枝随院内的夜风浅浅摇曳着,像极了他现下揣着的心事。

      他记得之前的白冥芃虽然对他不冷不热,更从未与他同床共衾,也没有如此亲昵地喊他一声“澌澌”,但那时的白冥芃至少不会跟着景云清在街头巷尾逛游一晚上,可如今的白冥芃脑袋里装的东西少了,胆子倒是膨胀不少,竟敢夜不归宿地在外胡闹,若是他再不定下规矩,白冥芃非得翻天不成!

      沉默须臾,凌澌揉了揉被墨大人气得嗡嗡作响的面额,接着无可奈何地下床,去逮要翻天的墨大人。

      然而纯粹只想赎回他家飔飔的墨银竹并不觉得他随景云清喝茶聊天有什么不妥,毕竟在他眼里,眼神不济的景云清就是正在无量城渡劫的三殿下,他如果想帮这个三殿下渡劫飞升,就必须清楚景云清是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事,同时还要未雨绸缪地预测景云清的劫遇会是什么,从而提前做好防备,免得大劫临头的时候慌乱了手脚。

      不过经过今晚的畅谈,墨银竹忽觉景云清的脾气秉性与那个高高在上的三殿下全然不同,天界的三殿下就跟人间六月天一样,阴晴不定,说变脸就变脸,而景云清温润如玉,与他说话的时候从来不会颐指气使,更不会动不动就恐吓他,无论是与他说话的语气还是笑容,景云清都是极温柔的。

      尤其在听到景云清唤他“小竹”的时候……如今想来,墨银竹这心头还像是被清风吹过似的,有种说不出口的心喜。

      但墨银竹清楚的知道,景云清带给他的这种心喜与风飔飔带给他的感觉不同。前者仅仿若看到微微泛起涟漪的清澈湖水时露出的轻松的笑意,并不是风飔飔黏着他时令他胸口怦然的心喜,况且前者给他的喜只能让他心喜,后者给他的喜有时还会让他心忧。

      而就在墨银竹心喜转心忧的刹那,那个盘桓在他眉眼心头的人忽地推开了门,并在看到他的瞬间稍稍舒展了蹙起的眉心。

      “飔飔!”

      凌澌这几日颇乐意听到这两个字,每每见到墨银竹一边往他身边跑一边笑言唤他,他都恍惚有种已将某人拥入怀里的亲近感。

      奈何还不待他细细回味过这种唯他独享的待遇,墨银竹头发上新插的青玉发簪却一下子让他沉下了刚浮现出温柔的脸。

      墨银竹头上的发簪雕刻有“银竹”二字,是白冥芃之前经常在纸上誊写的俩字。

      凌澌还记得白冥芃说过这俩字是“雨”的意思,在白冥芃眼里,天上那些落入凡世的雨虽身不由己,但依旧可以如银竹利刃般震撼着大地,白冥芃初带他入宫的时候就曾希望他这一世能如风自在,如雨畅快,而不是如他名字一样,活成冷冰冰的锋刃。

      只可惜他没有活成白冥芃期望的模样,他仍是一块无处栖身的冰凌。

      所以现下看到墨银竹箍发的青簪,他不仅记起来与白冥芃有牵扯的旧事,还清晰地记得有一次,景云清就是戴着这一发簪来见白冥芃,他还在退身的时候隐约听到景云清唤了白冥芃一声,“小竹”。

      多么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知道承载着多少浓缩的情意!凌澌忿忿然心想,我都没有如此唤过白冥芃,景云清凭什么!

      墨银竹习惯了凌澌冷漠寡淡的模样,一时看不出对方在生闷气,便喜癫癫地蹦哒到凌澌跟前,将他从街市上买回的糕点小吃往凌澌嘴里塞。

      凌澌乜过凑到他嘴边的吃食,怄气似的偏了偏头,接着盯着面前这个凑过来讨打的人,一字一句地肃然质问道:“身为一国之君,陛下这么晚才从外面闲逛回来,是不是要反思一下,应该注意些什么。”

      “注意?……注意啥……”墨银竹傻愣愣地眨巴了两下无辜的明眸,然后颇认真地瞧了瞧鞋底,恍然大悟道,“哦!应该注意别踩到狗屎!”

      凌澌:“……”

      墨银竹这一句实诚话将堂堂北冥国的大祭司噎得许久没能反驳一个字,而墨银竹说完这句话似是意犹未尽,便又实实在在地补充一句:“飔飔,虽然有的街巷胡同的烛火不亮,但是有大将军送我回来,我没有踩到狗屎,不信你看……”

      话音刚落,甚是实在的墨大人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冲着面色铁青的大祭司来了个颇有气势的飞踹。

      随即,凌澌面无波澜地躲过朝他脸径直弹来的鞋,然后不紧不慢地转身,忽悠刚从房门外捡回自个儿鞋子的墨银竹:“陛下初来凌澌这祭司府,想是还不知道祭司府的一些规矩,祭司府不比陛下的寝殿,本府中有夜禁,管事一般会在一更天便关紧府门,五更天打开府门,夜禁期间,不许任何人外出,也不许任何人进府,如果有人明知故犯一次,责令暂停职务,面壁思过一月,屡教不改者,驱逐出府,所以陛下日后若是还想住在我这祭司府,就需要委屈陛下以身作则,遵守府上的规矩。”

      自打凌澌成为北冥国的大祭司,为了让白日忙碌无休的白冥芃能有外出嬉闹的机会,别说祭司府邸,就是整个北冥国也没有夜禁的地方。不过今夜看在墨银竹夜不归宿的份上,凌澌非得给自家先立个夜禁的规矩不可。

      也许是这一规矩颇为严苛,墨银竹听后竟摆出一副膛目结舌的痴呆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向凌澌开口道出他满腹的忧虑。

      而凌澌见状,以为墨银竹已经意识到自己今晚的冒失之举有多么对不起他们祭司府邸的规矩,便收敛了不容置喙的态度,好言好语地哄道:“念陛下是初犯,这次便不予计较,望陛下日后留心。”

      墨银竹干吞了一下口水,放弃刚想往脚上蹬的鞋,只双手抓紧凌澌手臂,瞪大眼睛来了句:“完了……”

      凌澌不解地皱眉:“什么……完了?”

      “飔飔……完了……”墨银竹魂不守舍地喊了声,等话音顿了顿,扁下嘴道,“我,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去了后厨,我,我跟后厨的大爷大妈们说,说今晚西市的菜市场大减价,他们,他们已经拿着篮子冲出去了……呜……现在还不到五更天,那,那他们这算不算不守规矩,那要是他们都被罚面壁思过一个月,我这一个月都没有好果子吃了呀!”

      凌澌:“……”

      一个时辰后,躺在床上的墨银竹听到祭司府的夜禁已经废除,且后厨大爷大妈满载而归的消息后,禁不住歪着脑袋多瞅了善解人意的大祭司几眼,完全看不出方才被迫废除自个儿颇在意的规矩的大祭司心里有多么憋屈!

      即使祭司府夜禁的规矩只存在了不足一刻钟……

      往后的两日,墨银竹动不动就跟着景云清往外跑,起初的时候,凌澌就算心里有气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一个大祭司还没有权势将国君扣留在府上。

      可之后眼见着墨银竹一次次弃他加气他,他就算再大度也看不下去了。

      于是,实在气不过的大祭司索性闭上了俩眼,然后对与他同坐一桌的这俩人客气地道:“陛下和景将军许久未叙旧,继续聊,不用管我,我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进去,景将军不必拘谨,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成。”

      景云清:“……”

      这好像就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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