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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陛下牵错了人 ...

  •   墨银竹随着凌澌匆匆忙忙赶回宫里时,景云清已经候在大殿内,而且穿的是沾染霜气的护身铠甲,显然回城之后没有停歇休整,直接心急火燎地入了宫。

      与景云清目光相接的一瞬,墨银竹脸上浮现出难掩的诧异,倒不是因为他看到了将军装束的三殿下,而是那个对他行礼的将军竟不是天界三殿下的容貌,不仅眉眼不像,身量体魄也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墨银竹清楚地记得那个眼神不好的三殿下有一对隐着狡黠光晕的狐眸,眉眼间像极了他家小凤姑娘,只是少了风飔飔眼里对他独一份的脉脉含情,更像是如今的大祭司凌澌,眉目冷峻,如深潭中不染一尘的冷月,虚无缥缈间溢出一丝世人拨不开的哀色。

      而现下对他行礼的景云清虽袭一身冷冰冰的甲胄,但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有他看不懂的隐忍柔情,身上更不携有让人望而却步的戾气,反而是清逸脩然的温雅,以至于墨银竹看着这位大将军,禁不住想起了一个人。

      不过还不待令仪皇子的鸾舆飞近他放空的眸眼,身边人蓦地一声急躁的干咳一下子将他的神思从云霄宫阙中拽了回来。

      凌澌想不通已然失去记忆的白冥芃为何见到景云清时,依旧是一副巴不得将人领回寝殿继而倾诉衷肠的亲近相,他甚至怀疑白冥芃这三日对他的殷勤示好或许又是假的,而不是纯粹因为白冥芃现下是个傻的。

      纯傻的墨大人听不出大祭司这声提醒中掩藏的恨不得将他双眼蒙死的冲动,他还以为凌澌咳疾未愈,忙不迭将宫人给他奉的一杯茶水递给了寸步不离他的大祭司。

      凌澌一看失忆的白冥芃倒是比以前讨他喜欢,于是在接过杯盏的时候,心情颇好的他忍不住多看了眼尚还跪身的大将军,连忙道:“多谢陛下矜恤,凌澌身子已无碍,倒是大将军风尘仆仆的入宫,定是已奔波多日,陛下怎能让大将军一直跪着。”

      墨银竹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自个儿只顾盯着对方看,竟忘了让殿内施礼的人起身,这要是日后回到天界,小心眼的三殿下再记起这件事,赶明儿赐他在辰星宫屿内长跪不起,他岂不是再没好日子过。

      这样一掂量,墨银竹不等沾沾自喜的大祭司咽下一口赏心悦目的茶水,便慌里慌张地走下殿阶,甚是心疼地去扶跪安的大将军,并在景云清起身之后,他竟俯低身子掸了掸其膝盖处挂上的尘污,而后又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儿,就差让人把硌疼大将军膝盖的地板脱出去杖责五十大板。

      凌澌见状蓦地一惊,随即拧起的眉心间似是装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仿佛只要殿内这俩人再敢当着他的面浓情蜜意,他立马就会把这大殿拆得荡然无存,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起初的时候,墨银竹看不出凌澌对景云清的敌意,直到凌澌以他的名义提及晚上要给大将军备一场接风洗尘宴,而且备宴的地方不是宫里,却正是墨银竹如今借宿的祭司府,墨银竹适才隐隐听出凌澌话里话外那些不言而喻的意有所指。

      “众将士在外诛讨外敌,陛下日夜忧心挂念,不幸成疾,幸好陛下如今安然无恙,今日将军难得回城,自应代诸将士慰籍陛下牵挂之心,正巧陛下这两日还说我府上的厨子比宫里的御厨厨艺好,将军今晚可要赏凌澌个薄面,好好尝一尝才是。”

      凌澌三言两语便将白冥芃无故身死的原由归咎于心系北冥雪山的将士,并且炫耀似的摊明了国君近日一直住在他府上的事实,同时以白冥芃的名义邀约,身为臣子,景云清即使不想去也不能推脱。

      然而就在凌澌自以为占了上风,几不可见地轻轻勾了勾唇角时,深知他这番话用意的景云清却冷言冷语地驳拒道:“本将岂敢叨扰大祭司,方才回城的时候听说大祭司病了,想是前不久因为陛下的事,大祭司操劳过度,毕竟大祭司不仅要为陛下安魂,下令让北冥子民张挂祭祀烛火,还要为北冥祈愿,引渡陛下魂灵入北冥雪山,甚至不惜良驹,给本将快马加鞭送了一份急令,命北冥将士安护陛下魂灵入北冥雪山,大祭司此举可谓是用心良苦,只是大祭司可曾想过,若陛下身陨的消息传出北冥,那些虎视眈眈的部族会怎样做,让陛下日夜牵挂的北冥将士又会怎样?”

      北冥雪山战事吃紧,为防将士的士气受挫,按理应该封锁国君身陨的消息。可当时白冥芃一死,凌澌便以遵国君遗诏为由,不仅下令让所有百姓张挂白布灯笼,还要在雩祈台引渡白冥芃魂灵入北冥雪山,并派人传令给尚在战场的景云清,国君魂归北冥雪山之时,命众将士护魂引路。

      而且很快,白冥芃身死的消息便传出北冥国,其他部族皆想趁北冥国一日无主,企图一举攻下北冥国,若不是景云清想为一人护住整个北冥的执念震撼了众将士,这一战恐怕他们会溃不成军。

      所以现下景云清当着墨银竹的面,丝毫不留情面地斥责凌澌,就相当于将大祭司叵测的居心刨开给国君看。

      在凌澌眼里,只会舞刀弄枪的景云清向来不擅措辞,可今日的景云清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敢想在这大殿内撕下他这个大祭司的伪装。不过凌澌倒是没有什么要在意的,毕竟连因他死过一次的白冥芃都没有指责他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物,只要白冥芃信他,景云清说再多也无用。

      况且他当时将白冥芃的死讯告诉景云清,纯属是在万念俱灰之下,那些灼心的记忆忽地化成了难解的恨意,而他一时又找不到抒解的办法,便一股脑儿地将这份恨意迁咎到被白冥芃最看重的护国大将军身上,这才不顾结果地遣人去给景云清送信,同时唯恐景云清会不相信似的,又不嫌麻烦地让万民张挂宣扬国君死讯的白布灯笼,而他做这些就只是盼着这世上再多一个同他一般心如刀绞的人罢了。

      所幸白冥芃死而复生,而且失去记忆的白冥芃还颇听他的话,只要白冥芃之后少与景云清亲近,凌澌自诩也是能尝试做一个甘于辅佐国君的大祭司。

      然而颇擅于给打算改邪归正的大祭司制造惊吓的墨大人一看把他夹中间的这俩人已是剑拔弩张,他虽没有完全弄清楚个中原由,但他好歹听说过一山不容二虎,所以趁着这二虎还没有两败俱伤,墨银竹纠结须臾,牵起一人就往殿外跑去,以为这样就能暂缓两虎相斗。

      只可惜墨银竹牵错了人。

      若是他牵走的是凌澌,或许连哄带骗地搏大祭司一笑,等晚会儿的时候,说不定凌澌还会放下大祭司的架子,让人给将军府送一份好礼,奈何墨大人带走的是那位大将军,此时留在殿内的人看着陡然弃他而去的陛下,堆积心底的怨气正堪堪氤氲成蒙蔽心神的四个字,势不两立……

      等拉着景云清出了宫门,墨银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在他眼里,景云清是他在无量城需要重点保护的人,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到三殿下化成的景云清,他必须让三殿下安安稳稳地渡劫飞升,只有这样,他离开这里后才能赎回他家飔飔。

      景云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被墨银竹箍紧的手腕,终于能放下君臣之仪,将那几日满心的挂念化成两个字:“小竹……”

      墨银竹没有听清,在意地追问一句:“你叫我什么?”

      景云清以为白冥芃已经不喜这样称呼他,忙不迭退后一步,抱拳躬身道:“微臣失礼,陛下赎罪。”

      见景云清又莫名向他行礼,墨银竹心里一慌,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一点也不失礼!我只是忘了很多事,我听说自己在这儿的名字叫白冥芃,可你刚才好像叫我……小竹?我只是觉得这名字很是亲切,挺好的……”

      墨银竹说罢笑了笑,转而又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关系很好,要不然你怎么会叫我名字,而不是称我陛下,我想知道‘小竹’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我还想知道以前的一些事,要不然……我们先换一身行头,然后再找个酒楼或是茶馆慢慢聊,怎么样?”

      “好。”景云清目光兀自锁住他,浅浅应了一声,接着忧心忡忡地问,“陛下大病初愈,身子可有不适?”

      墨银竹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没啥大病,我打听过了,我躺尸之前只是染了风寒,之后八成是我自个儿胡乱吃错了药,才一不小心龟息了七天,所以将军千万不要为我忧心,只要将军好好活着,我一时半会儿肯定死不了。”

      听到墨银竹这句实实在在的话,景云清似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地望了望禁锢北冥的结界,低喃道:“为了北冥和陛下,臣一定好好活着。”

      墨银竹听罢一愣,显然不满意景云清这一回复,于是他安抚似的拍了拍景云清肩膀,郑重其事地与他道:“可我更希望你为自己活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陛下牵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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