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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雁（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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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人告诉你，是你的辅助监督和三个同期们把你连抱带扛地带到高专医务室的。
你对此只有模糊的、一帧帧闪过而不连贯的记忆。你只记得玻璃在身下破碎，野蛮的冲击力撞在你的胸腹，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你用尽全力把断刀插进咒灵的脖子。狂风瞬间涌入你周围的空间，呼啸着迎接你，无法违抗的重力则将你向下扯去。血珠从你嘴边飘起，明亮的天空在你视野中一晃而过。你闭上双眼，就像挣扎了许久的人终于疲倦地陷入舒适的黑暗。
不知道在这无光的世界里沉浮了多久，你听见一点低低的絮语。是两个朦胧的声音在对话。有人在叹气，语气责难。另一个人辩解着，自以为然中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狡黠。不过接着，他们都沉默了下来，气氛开始向低谷滑去，彷佛有一抹阴霾爬上他们的头顶。就在这时，你睁开了双眼。
你第一眼看见的是家入硝子的背影，穿着往常的白大褂，柔顺的褐发散在背上。她正在病床的一旁清理手术刀和镊子，柔和的水流声从她身前传来，驱散了残留在你脑海中的那段低语声。沾血的纱布堆满了桌面，从你的角度能勉强看到桌脚边的垃圾桶里塞着更多。她没有回头，只是关上水龙头，把手里的东西丢到反光的金属托盘上，“哐啷哐啷”一阵响，接着转身朝你看过来，脸上是一贯的平淡表情。
“感觉怎么样？”她问，一边走过来，熟练地摸摸你的额头，确认是否有感染发烧的症状。接着微微掀起病号服一角，挽起你的袖子和裤腿，查看你腹部以及四肢上的伤口。
你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思维有些卡壳。“我还好。”你说，嗓音沙哑。你的喉咙像被火燎过一样干燥地痛着。
她点点头，收回手，用干净而修长的手指卷起发尾。“你的身体素质在咒术师里也算得上相当拔尖了，恭喜哦。恢复得很稳定呢。”
“谢谢家入医生……”
“哇，醒来得很快嘛。”一个熟悉得令人安心的声音从病床另一侧传来。
你回过头。
五条悟坐在靠墙的不锈钢长椅上，朝你露出一个像是在逗你开心一样的笑容。往日里充当眼罩的绷带挂在他的手腕上，他晴天般的蓝眼睛对你眨了眨。彷佛有一阵清冽的风在你面前吹过。你盯着他的脸，大脑放空了几秒钟。
“五条老师。”你愣愣地说，“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已经都搞定了哦。老师效率超高的。”他说着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兜里，慢腾腾地踱到你的床边。你用手肘撑着床面想要坐起来，但他很快就力道温和地按住了你的肩膀，让你落回柔软的枕头上。那双蓝眼睛向下亮着微光看你。
“先别动，你的伤口还很容易裂开。”他说。
这句话带来一些闪回的疼痛和惊恐。你想起那时飞溅在空中的鲜血，心里清楚其中大部分都是你自己的。咫尺之间，咒灵恶臭扑鼻的吐息吹拂在你脸上。压抑着的尖叫声从三层楼下的地面上扬起。你和咒灵坠落下去。
坠落，朝着冰冷的石板地，朝着喧嚣的死亡。你没想到自己还能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
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喜悦让你松了口气。“发生了什么？”你问。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你的病床，压得床架“嘎吱”一响。“真希他们及时赶到把你接住了。姓小坂的那一家人也平安跑了出来。”他说，“是你去拖住那些咒灵，让他们先走的吧？”
“是的，我……”
你断断续续地想起来了。
这一切要从咒灵的第一场偷袭讲起。开场是你无意识地坐在墙壁的残骸中，身前是咒灵投下的庞大阴影。那时，它向你发出了致命一击。
“……房间里是三只一级咒灵。小坂夫人提起的交谈声，应该是它们模仿人类说话的声音。所以我推测它们已经进化出了一定的智慧思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讲述任务的经过。家入硝子不在房间里，似乎是出去通知你的同期们你醒来了。五条悟坐在床边，朝你微微俯身，目光专注地看着你。
“我没有察觉到它们的咒力，被打飞出去了，撞坏了走廊的墙。领头的那一只靠过来，想要用触手刺穿我的脑袋。但是小坂夫人冲过来，把我用力推开了。”
那时你在一片混乱中看清了她的脸。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惧让你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敢于跑过来的。但接着你就感觉她抓着你的胳膊，一边磕磕绊绊地起身，一边把你往旁边拽去。
“她叫我快跑，快动起来。那只咒灵又把触手像鞭子一样扫过来。然后，就好像我还没有清醒，但我的身体先依照肌肉记忆开始行动了。我爬起来，抱着小坂夫人往走廊另一头蹿过去。那只咒灵在身后追着我们，我能听见它发出的一种呼哨声，比风声更响亮、更尖锐。我踩着墙壁跳起来，在空中和它擦身而过，躲开了它的攻击。但落地后，我看见小坂夫人的丈夫和孩子……”
父亲和孩子们被另外两只咒灵围住，逼进了角落。男人紧紧地搂住两个孩子，扭过身去，试图用后背作为一层脆弱的屏障保护他们。
“我把那些咒灵逼退，让小坂一家人聚到一起。有一只咒灵堵在楼梯口，我必须把它引开，小坂一家才能逃走。身后还有两只咒灵，我只能先把刀投出去，让楼梯口的那只咒灵躲闪的时候让出来一点空间，然后叫小坂一家快跑……这时后面的咒灵扑上来，我再去对付它们。”
你挡在拼命冲向一线生机的四个普通人身后，朝咒灵们抬起双臂，身上血色的咒力如急剧腾起的水龙卷聚合成型。尚存温度的血液在咒力的裹挟中被吸入你的掌心，压缩，凝固，在压力下发出低沉的震颤声。
“该说不愧是一级咒灵吧。它们的动作比之前遇到的咒灵要敏捷很多，甚至躲开了我的【穿血】。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匆忙发动术式，压缩得不够充分。幸好我还是成功地用【赤缚】绑住了其中一只，这样我只用牵制住剩下的两只咒灵，不让它们追上小坂一家就行。”
说起来容易。你在和它们周旋的过程中趁机捡回了打刀，靠着二级咒具朴实的物理加成——加强打击力量和高速攻击——咬紧牙关和它们从狭长的走廊一头直直打到另一头，一路刀光四溅。沿着你们缠斗的轨迹，目及之处，墙壁和房门上全都是深深的划痕和切口。两侧的灯泡被一连敲碎了五六个，“砰砰砰”，黑暗不断侵略你们停留过的地方。
“你祓除了那两只咒灵？”一直静静聆听的五条悟开口问。
“对。或许是运气，又或许是那种极端的战况激发了我……剧烈的求生本能。我祓除了它们。”以全身挂伤和断刀为代价。伴随你两个月的忠实咒具折断在其中一只咒灵体内，在你将全身重量压在其上、奋力刺中咒灵之后。从逐渐消散的咒灵尸体前站起身时，你已经眼前发黑，不得不扶着墙壁才能站稳了。但也就在那个时候，先前被束缚的咒灵挣脱出来，朝你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最后那只咒灵，它的咒力其实并不是最强的。但它绝对是最狡猾的。”
你筋疲力尽地站在被波及打碎的落地窗前，面对着立起身子、作势欲袭的咒灵。就像心有灵犀一样，你回头看了一眼，望见了【帐】外的辅助监督那小小的身影。你不知道你们的目光有没有遇上，但你发誓自己听见了她的惊呼——即使这实际上并不可能。感知到她的存在，明白【帐】的外侧还有人在守护着，让你的心里平添了一股勇气。你瞪着咒灵，决定就算是要和它同归于尽才能完成祓除，你也绝不会犹豫逃走。
那种清楚自己大概无法全身而退、因此更加熊熊燃烧的决心，让你那时的心脏灼热不已。你随着响亮的心跳，缓慢地摆出迎接攻击的架势。
但那只咒灵只和你对峙了几秒，接着一转身，柔软如泥团的身体朝楼梯口半滑半奔了过去。
你因它反常的举动怔了一下。试图逃跑吗？在它占据明显优势的情况下？你困惑地跟上去几步，然后意识到，它的目标确实是逃生出口，但并不是为了离开。
你冲到楼梯扶手边，几乎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你在下方瞥见一只举着灭火器的胳膊，随机认出来那是小坂先生穿的蓝色衬衫。他正谨慎地往上走着，避开了从天花板上被刚刚的战斗震落的尘土和石灰碎片。很快他的肩膀和头也出现在你的视野内。他仰着头，目光搜寻着你的身影。在发现你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出现“幸好如此”的宽慰与惧怕混杂的神情。
而你惊恐地忘记了呼吸。既然距离已经短到足以让你看见他，那么说明小坂先生同样地把自己暴露在了咒灵的攻击范围内。你望着咒灵欢喜地弓起身子，朝他俯扑而去。
小坂先生所处的位置是恰好连接上三楼地板的那节台阶。你来不及多想，翻过栏杆，掌心聚拢起涡旋的【苅祓】，几乎是跳下撞开了咒灵，把锋利的血色圆环用力拍在它身上。
它一声不响地躲开了。你和那张没有眼睛的畸形脸庞短暂地面对着面。接着腹部一阵麻木的剧痛，你低下头去，看见红色迅速地浸染了衣服。随着咒灵将触手拔出，更多鲜艳刺目的颜色喷涌而出。
“它看出来我的目的是保护另外四个人，所以假装袭击因为不放心我而回来查看的小坂先生，以此逼我露出破绽——那种它有把握一定能够击中我的破绽。虽然我原本就耗尽了体力，就算它不这么算计，我多半也祓除不了它，但它还是选择了胜算最大的方式……不愧是一级咒灵。”
五条悟点点头，“真是卑鄙的家伙啊。”
“嗯。我和它在三楼的走廊又打了一阵子，基本上是我躲它追。压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我只是强撑着不摔到地上，一边尽可能地和它来回兜圈子。身上痛得要死，不过也让我保持了清醒。等到我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正好它冲过来想把我撞出窗户，我就抓着它，顺着力道把它一起揪了出去。我们一起——啊，或者说我以为会是一起摔下那三层楼。不过真希他们接住我了吧。”你说着，询问地看向五条悟。
“准确来说，是棘接住的。”他回应道，“真希去干掉了那只咒灵，熊猫去找到了拿着灭火器准备赶赴战场救你的小坂。他的夫人和孩子们被新田明接了出去。死亡人数为0，冴子这次干得很不错哦。”
你把目光转向他的手。他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棉被，敲出了一个凹陷的柔软小坑。“看在我出生入死的份上，五条老师请我吃一个季度的甜品吧。”你说。
“啊，为什么是要我请？”
“那老师把幕后黑手的名字告诉我，我去叫那个人请客。”
五条悟继续敲着小坑，像是在沙滩上给挖出的沙子洞塑形一样，你觉得小坑在逐渐变成一个完美的半圆形。“只是叫他请客吗？”他问。
“对了，也要把酒店的维修账单一起送到那个人手里。”
“那应该没办法做到。”
“为什么？”
“改成一个月，我就请客，怎么样？”
“……五条老师。”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哦。要不要老师请客？”
“那就两个月。”
“成交。”他弹了一下你的额头，力道不重。“其他的就交给老师吧，那些就是大人之间的麻烦事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啊。”
“说得也有点道理，毕竟除了老师自己，我还没见过小孩能单挑三只一级咒灵呢。”
“好曲折的夸奖哦。”
他笑了笑，站起身来，顺手把棉被掖到你的下巴底下。“好吧，再直白地夸奖一下：冴子真的很了不起，绝对达到了一级咒术师的标准哦。”
“那等我好起来，我们就去重新测评咒术师等级吧。”
“这个嘛，大概有点困难。”他歪了一下头，明亮的双眼像蓝宝石一样注视着你，“负责的评委在换新，从选举到恢复评级运作的过程能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所以还是先安心等等吧。”
“咒术委员会的效率可真是不高哎。”你说，“有点沮丧，要不老师明天来的时候带一盒虎屋的点心，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吧。”
“啊呀，是在报复老师之前叫你跑腿吗？”
“不是啦，是真的很想尝尝看。听新田姐说，里面有一种很精美的点心叫‘初雁’，感觉吃掉之后都可以得到文学底蕴增加的buff。正好老师也想吃，我们可以分享一盒嘛。”
“好吧好吧。”五条悟顺从地说，“那我明天会带礼物来的。冴子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有。”你朝他伸出左手，“再拉个钩吧，老师。”
“嗯？”
你刚想要解释，没想到他已经伸手过来，勾住你的小拇指，修长的手指有力地蜷了一下，指节粗糙的皮肤蹭在你的手指上。是安全感很强的热度。
你便知道他其实都明白。你没有说出口的话，比如当时有多么害怕，有时候又痛到忘记有多么害怕，一边拼死保护普通人，一边又在心里一遍遍呼唤老师来兑现承诺救下自己。这些他都知晓，并且在以这种平静而温和的方式告诉你：不必再担心了。他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五条老师，我还想要喝樱花味的波子汽水。”
“那个不怎么甜哦。”
“没关系的，不是为了甜度才喝的。是因为有樱花的味道。”你松开他的手，把脸埋进散发着薰衣草清香的枕头面料里，声音闷闷地说。
“看来我们的品味不大一样呢，不过不要紧，老师会争取把你引到甜党至上的正道上来的。”
“老师喜欢的甜度太吓人了，是能把一百个六岁儿童吃蛀牙的程度。”
“这是很严重的诽谤啊。”他说，拍了拍床架，“好了，安心养伤吧，小同学。这可是难得的假期哦。”
“这种用疼痛换来的假期，我才不想要啊。”
“等你毕业，也许就会想念这种还能有修养假期的生活了。”
“啊等一下，咒术师社畜原来那么悲惨的吗？”
五条悟愉快地“哼”了一声，抬起手，把绷带重新缠到眼睛上。“大忙人老师先走了，还有一点收尾工作在等着呢。躺着别动哦，我去叫硝子过来。”
看样子是真的要赶去工作了，你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把被子拉到嘴边，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他看了看你，咧嘴一笑。“那就明天见。”他说，随后转过身，以往常的悠闲步调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新这么慢。。。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事情太多太忙了，等闲下来会更的快很多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 :)
另：梦见175了。是可爱又心直口快，但也有很强烈的腹黑浓度的猫猫恋人。大概这就是写同人的好处之一吧，可以把五条猫猫梦得很具体（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