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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13号别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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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想到那对母女和父子,还有面具下的这张脸,司珈晔终于弄明白了理发的意思。
男孩死亡前的拼死求生对抗着女人深恶痛绝的杀戮,那副面具在冲突中松脱掉落,露出那张畸形的面孔。
这张脸的面部的留白很广,额头和下巴平整光洁,组成五官的的人体器官就像调色盘上搅成一团的几种颜料,鲜明又扭曲的分布在面中,她能看清眼睛是怎样掉转正常方向靠向唇鼻,鼻翼是怎样外扩扭捏地盘踞在本该是鼻梁的位置。
男孩死不瞑目,眼球因充血而遍布血丝,细长的眼尾向下弯垂,微张的嘴唇里,牙齿歪七扭八地镶在牙龈上,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刚破壳的雏鸟,还没有长开,纤小的脑袋上占据着突兀的五官,口舌大张地呼喊着“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毫无疑问,这个男孩,是一个畸形儿,现实中极少有父母能够接受自己的孩子是畸形儿。
那对父子中的老人年事已高,行动不便,饮食起居不能无人照料,儿子的打扮像是普通的上班族,也许肩膀上还扛有家庭。
而那对母女,女儿苍白瘦弱的脸庞以及从未苏醒的状态,还有母亲瘦如枯骨的身体,很明显,女人照顾病弱的女儿已久,心力交瘁。
理发一词,单从字面上看,只是简单地修剪掉多余的或是不需要的头发,而在这所鬼域里,就扭曲成抹杀掉没必要活着的人类,在当事人和恶鬼眼里,这些活着但是无力自主的人类就成了累赘。
这几对家人来到这座鬼域绝非偶然,安全屋的存在只是为了暂时圈养他们,提供物资以防他们断水缺粮而死,他们没有擅自离开安全屋,问什么一律不答,显然是知道走出鬼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推测下来,他们在现世很大可能有特定的渠道知晓这么一个能够杀人不留痕迹的地方。
进入这所鬼域的人类分三种,一种是迫切丢掉包袱的拖家带口者,还有一种是不小心闯入鬼域,在迷雾中失去神智,变成行尸走肉上帝的形单影只者。
最后一种,则是像樊居树和纪无悬这样的异能者,还有司珈晔这种精气神足的身强者,她们被域主邀请至此榨干灵气供养鬼域增强磁场。
第一种携带亲眷者,在时机成熟后,别墅里的员工会亲自迎候,帮他们解决掉这些麻烦,而这次发生意外,司珈晔的到来使理发计划无法顺利进行,所以,这些想要快速甩掉累赘的人只好冒险主动前往别墅。
那对母女中的母亲在四楼时的反抗和求救,还有拉住司珈晔衣摆时的希冀,她明显是愧悔了。
冯骋父子也许也是其中一员,那位游荡在迷雾中的父亲大概认为沉迷网络游戏的儿子已经无可救药,还沾染了一身坏习惯,这让他生出放弃这个孩子的念头。
他通过特殊渠道了解到这里,在不清楚环境的情况下离开安全屋,实情到底是父子间争吵得不欢而散,还是自作主张地遗弃,谁也不知道。
这就是这所鬼域的秘密,把意外闯入这里的人当做上帝,把上帝做成美食果腹取暖。以清除累赘为由吸引穷途末路之人贡献自己的血亲。
把吃人的血腥事实粉饰得如此无害,在特定的人眼里,多半还有通情达理。
畸形男孩已死,被他的母亲咬断颈动脉而亡,女人的疯狂行为是受到鬼域的干扰,还是源自本身的恨意?
经过简单的接触,死掉的男孩并不好相处,除了喊妈妈,要妈妈,缠着妈妈,并没有其他的需求。
在安全屋时所见,女人对待男孩的方式并不温柔,甚至是有些粗暴,戾气还波及周遭的人。
在人性的现实和鬼域的虚幻混乱下,司珈晔想不明白女人的行为是出自本性还是外部原因,也就是鬼域磁场的作祟。
很快,她知晓了答案。
屠夫的手腕和脚骨被司珈晔拧断,只能躺在地板上充当一具发胀发臭的肥硕人偶,他偏过头,注视着蹲在角落里不厌其繁地擦手吐血的女人。
“那个女人,她叫蒋禾,”屠夫将目光转移到司珈晔身上,“她啊,跟其他人可不一样,是第一个让这所鬼域里的鬼五体投地尊称为上帝的人,哼,你们能被喊做上帝,可都是沾了她的光。”
屠夫深知自己敌不过司珈晔,用一段故事代替遗言。
司珈晔了然,他说这些废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所以她并没有透露出想听故事的意思,走到蒋禾身边,钳住上臂往门口拖。
死人带不走,活人能救一个是一个,至少是条生命。
蒋禾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挣脱司珈晔的钳制,一溜烟躲到屠夫身旁,不露声色地重复着吐口水和擦手的动作。
屠夫继续娓娓道来:“她今年才二十四岁,进入这所鬼域的次数已经不下三次,第一次,是6岁的大儿子,第二次,是34岁的丈夫,第三次,是55岁的婆婆,第四次,是躺在那儿的4岁小儿子。”
屠夫眼神示意,司珈晔无动于衷,她把双手穿过蒋禾的腋下,提着她离开屠宰间,没走两步,又被肆力挣脱。
不是司珈晔无能,蒋禾拼的不是力气,更像是某种执着,这种倔强不是单靠蛮力就能撼动的。
房间里的二人一鬼各做各事,互不干扰,谁都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屠夫闭上眼睛回忆,他对蒋禾的过去了若指掌,因而信手拈来道:“准确来说,上面说的不是她丈夫,也不是她婆婆,更不是她儿子,应该说成表哥和姑姑,还有侄子才对。”
闻言,司珈晔拎住蒋禾后脖颈的手指一僵,整条手臂在这句话的影响下丧失力道,动作从毫无感情的拎转变为进退两难的触。
“普通人,想从全须全尾地逃出去根本不可能,那些送娘老子送孩子来的蠢货也是一样,进来了再想出去也没基本没那个本事。”
屠夫有些沾沾自喜地气急道,眨眼间说到蒋禾,再次改变神色:“你想知道为什么蒋禾能平安无事地从这所鬼域三进三出吗?”
司珈晔怒意难压,绷着脸用上公主抱的方式把蒋禾搂在怀里。
这种方式换来了更加激烈的抗拒,蒋禾不断地用指甲和牙齿发动攻击,司珈晔的脸、颈、肩、臂,交错着渔网状的红痕,蒋禾的十根手指的指缝里,已经填满血渍。
屠夫见状提醒:“你最好别对她动手动脚,你看着也不像个傻的,刚才说的话,应该懂我的意思吧?有些情况,让女的来也不管用,谁碰都不行。”
司珈晔当然明白屠夫的意思,蒋禾还在怀里反抗,上身裸露在外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她没有立即松手,而是稳实地把蒋禾轻放在地上。
屠夫睨了司珈晔一眼,连声道:“你们这些普通人进入鬼域,想要维护自己的精神状态,只有两种方法。”
“第一,出现能够刺激感官的人事物。第二种,就是让神经持续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才能有效保持清醒。”
屠夫指着蒋禾,道:“她送来鬼域的这些人,每一个都占据着上面说到的两点,刺激感官的人事物传递给大脑,高度紧张,永远清醒。”
“那些该死的家伙只要还喘着气,她的恐惧、厌恶、还有仇恨,会无时无刻地刺激她的大脑,当这些情绪侵占了身体的各个角落,她的自我意识将会免受鬼域磁场的干扰,她会永远以解决痛苦为优先!去跑!去跳!用板斧杀死所有阻碍!”
说到这,屠夫艰难地抬起腿踹了司珈晔一脚,准确来说是碰,毕竟他的脚腕骨已经碎了。
“就说你呢,死丫头,差点害了蒋禾。”
司珈晔没吭声,头也没低,用足尖去碾屠夫的脚腕。
“哼——!!!!”
屠夫没叫出声,肥脸憋的通红,盯着蒋禾继续道:
“她从小父母双亡,被姑姑一家收养,她那个表哥患有什么先天性遗传病还是什么基因病的,生下来又丑又残,实在娶不到媳妇,才关起来强迫的,后来学也没上了,被那家人强行从乡下带来西岭打工。”
说及此处,他圆睁着眼,努嘴示意:“她啊,听说是个学霸,要不是这档子事,早飞上枝头当凤凰去了,哪儿还轮得着我们?”
轮得着我们?
司珈晔偏头看向屠夫,来回咀嚼着这句话。
屠夫窃喜一笑,理所当然地回视过去:“看什么看,瞪什么眼?老子是鬼,害人吃人天经地义,像她这种三进鬼域还不被影响的上等好肉,老子连骨头都舍不得吐,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一个当鬼的会同情她怜悯她?”
“狗改不了吃屎。”司珈晔啐了一口。
“吃过吗你,没品的东西!”屠夫梗着脖子激辩道。
司珈晔不想跟这种鬼讨论屎不屎的问题,她走到蒋禾身后,用手刀劈砍对方后颈。
在找到域主之前,安顿幸存者是首要任务。
不过,蒋禾的体质的确不赖,司珈晔这一掌用到的力气可不小,她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擦手吐口水。
屠宰间刚好有桶干净的水,司珈晔提到蒋禾身边:“洗,洗完找地方躲着。”
蒋禾没有动作,只低着头用眼睛向上看。
“你别管她,她傻不了,也死不了的,她都进来几回了,不像你们,老板跟她熟得很,能出去的。”
屠夫在一旁幸灾乐祸。
“哦?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域主的位置在哪儿?”司珈晔捏着拳头靠近。
“知道啊,”屠夫脸上挂笑,坦率道,“答案在我的肚子里,有本事你剖啊。”
他又补充道:“跟蒋禾一起来的那老头早死啦,我们老板最喜欢吃那种肉了,他儿子也扔下他老爹跑路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哈哈哈哈,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们才是真正的拯救者……”
没等司珈晔握紧板斧,屠夫自己用后脑勺砸向地板,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司珈晔抬起屠夫的脑袋检查,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掩护域主的行踪。
再转过头时,屠宰间里就只剩下男孩的尸体,蒋禾的身影已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