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恋爱纪事》付维之

3、你是在负责吗？

　　哲南的手机里收到的留言常常是这样的：
　　鑫楠推荐他玩一个别的游戏，自己尝试了下，又说：“这个不好玩，你也不玩嘛。”
　　吃午饭时，鑫楠说：“我在外面吃牛肉火锅，荤菜只有牛肉，好单调哦。”
　　下午两点，哲南回复：“刚打完球。”
　　“午饭吃了吗？”
　　“没，累死了。”
　　“还不吃，你们精力太好了。”
　　“哈哈，下午五点还打。”
　　“多少个小时了。”
　　“什么？”
　　“真厉害啊，就是说你们玩了好多个小时。”
　　“嗯，高中没好好打球。”
　　“快去吃饭吧。”鑫楠的消息附带一个小红鸟生气的表情，怕他饿坏。
　　“不吃了，随便吃点就行。”
　　“饿着居然不难受，我最怕饿了，无论如何也不能饿。”
　　“不感觉饿，喝了六瓶水了，洗完澡真舒服。”
　　“那你还陪我玩吗？”
　　“陪。”
　　“才说一个字！”
　　就这样与哲南继续做网友，她喜欢的动漫也可以分享给他。一年前教他申请的百度云账号，号码已经弄丢了，鑫楠便再教一次，顺势得知他的新号码。
　　他们一起讨论小鸟的叫声，鑫楠非常惊讶地说：“好像听见了布谷鸟的声音，听上去真的是‘布谷’，好神奇！”
　　“额，没什么神奇的，我房间窗外天天听见。”
　　“我第一次听见啊。”
　　“哦，这样啊。”
　　“但还没见过布谷鸟……你听过啄木鸟的声音吗？”
　　“我听过。”
　　和他谈论电影：“我在找好看的电影。”
　　“什么电影？”
　　“我觉得很多电影都好看，如果我们在一个地方，就可以一起看了。”
　　游戏有活动时，鑫楠都去告诉他，跟他互助完成任务，做他游戏里的徒弟，帮他拿经验加成。
　　7月14号的上午，鑫楠在小区里玩，拍了照片，照片中是装在盒子里的粉红色草莓慕斯大蛋糕和她。鑫楠穿了一身裙摆刚好及膝的湖色洋裙，花纹中带着白点，相片里翩翩迎风的样子。
　　晚上吃完蛋糕过后，鑫楠发照片给他，对他说：“我十八了，今天我午睡醒了，就出去吃火锅，和我的家人，我喝了葡萄酒。”
　　“又喝酒。”
　　“红酒很好喝的，就是有点儿晕。”
　　“睡一觉吧，生日快乐小寿星。”
　　有一天晚上，他的高中同学李泽告诉鑫楠说：“我想起来了，之前哲南的女同桌喜欢他。”
　　“啊，那他呢？”
　　“我不知道啊，你去问他。”
　　哲南第二天早上回答：“不知道，我记得高三没有同桌。”
　　“李泽是不是骗我的？”
　　“他确实骗你的，应该是逗你玩。”
　　鑫楠发消息的时候，已经上午11点了，哲南还说：“你起的好晚……”
　　鑫楠回答：“这是南方人的悠闲，谁让你昨晚忽然不见了。”
　　“昨天睡着了，抱歉。”隔了一会儿，他说，“我要复读。”
　　“为了上军校？”鑫楠心里一惊，想必原因只有这一个。
　　“嗯。”
　　“那你又会一年不理我了。”
　　之后他没有回答，鑫楠接着发送消息，尽力把她认为复读的坏处叙述了一遍。鑫楠感到心情好失落，顿时陷入了和他相处的时间变成倒计时的恐惧中，原以为这次他回来，便不会再走。
　　“其实上普通大学挺好，不要复读好吗？”
　　“你怕我不理你？”
　　“嗯，和你说话的时候，我觉得一点也不孤单。”
　　鑫楠想着，自己可以这样直白地对他说吧，他不会欺负她，她一直这样认为。总是焦灼地等待他的消息，喜欢他说的只言片语，喜欢他处事的思路简单利落。可是，鑫楠无法改变他做出的决定，她不明白，如何仔细向他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当晚，鑫楠和家人出门吃晚餐加上逛街，一直到夜里11点才和他联系：“我回来了，你睡觉了吗？”
　　“没。”
　　“在干什么？”
　　“上线了。”
　　鑫楠知道他指的是游戏，她说：“我今天不玩了。”
　　“那现在干什么？”
　　鑫楠想再次问他：“你还是想要复读吗？”
　　“嗯，到8月就会好好复习，现在玩的时间比学习的时间多。”
　　“嗯，加油啊，不过不要太久不理我。”鑫楠发了一个对小鸡蛋摸摸头的表情，和另一个失落的表情。
　　“不一定。”
　　“什么？”鑫楠忽然更难过了，她好像太贪心了。
　　“开了学可能又要几个月。”
　　“为什么，完全不会看手机吗？”
　　“有可能。”
　　鑫楠发了一排又一排小表情，小鸡蛋摇着头，一副快要发疯的样子。下一排，小鸡蛋摸着小玩具熊的脑袋，脸上有点哭泣的意思。
　　“额……自我安慰吗？”
　　“不是，那个就是摸布娃娃脑袋的意思。”
　　他发来炮炮兵的几个表情，似乎在逗她玩。
　　“8月的时候你也不上吗？”
　　“8月上，9月不上。”
　　“好久好久不能跟你说话，这个不是问句。”
　　时间在悄悄地流逝，数字变成了凌晨过几分，继续向一点钟靠近，鑫楠知道已经耽误他很多休息时间了。可她喜欢他说话啊，他开学的那天，还没有到来，但总会到来的。
　　鑫楠被莫大的孤独感淹没，只想要他理理她，一个字也行。他只能尽可能地回来陪她，因为他很忙，很努力，活得如此认真。这样一年一年，他们能一直在一起走下去吗？
　　最后，和他互道晚安，鑫楠躺在被子里安静地哭，睡枕沾上眼泪。一直以来，都好喜欢“付哲南”这个名字，她听过许多许多次，这个名字仿佛天生就带有光环。
　　好像她不说明白喜欢，他就不懂，这个世界最远的不是心，是他所在之地。他就像一棵生长在湖边的大树，无意地掉落树叶，平静地激起湖的漪澜。
　　之后的日子里，鑫楠愈发珍惜他开学前的每一天，同时心中感到恐慌。鑫楠越来越喜欢发布动态，虽然他不会看到，因为他□□空间的部分是表姐在使用。
　　鑫楠对涵予说明了这个秘密，她便来一起参与他们玩游戏，想在适当的时侯帮她。鑫楠的日常变成了等候他学习之外的时间与他相处，鑫楠游戏玩得不好，靠他们一个打法师、一个打补位带她上分。
　　鑫楠和涵予用成对的姐妹头像，有回他发消息给涵予，是关于邀请涵予一起打游戏的。
　　“早上邀你了，但是版本不同，我没更新，所以没邀到。”
　　“哦哦，我是杨涵予啊，你是不是发错了？”
　　“没，她起不了那么早……”
　　涵予告诉鑫楠他们这段对话，鑫楠说：“他相当于在跟你说，我是懒猪。”
　　涵予回她：“你本来就是，我又不是不晓得，傻子。”
　　有次鑫楠混乱地对哲南讲：“你要学习不能跟我说话，可是确实学习很重要，但是我还是孤单。”
　　鑫楠配了一个“我是天使”的表情图片，他回复：“知道了天使。”
　　“哭唧唧。”
　　有次鑫楠生病了，涵予跟她出去买药，他对她说：“我感觉你身体蛮弱的。”
　　于是鑫楠答应他，今后学他早睡早起，他早上6点或7点起床，她就8点或者9点。
　　他学习的时候，鑫楠说：“你学习，我也在看书，你玩的时候叫我。”
　　鑫楠自己煮晚饭吃，告诉他：“我煮饺子和白菜吃了。”
　　“还行，我不吃白菜。”
　　“挑食！我今天没有出门，外面一直是大雨！”
　　他们和李泽一起玩时，李泽还是一直称呼她为“小白兔”，鑫楠有意和“小草”接话，刻意地想试哲南，想知道他在不在意。
　　有一晚，鑫楠发给哲南的表情包，她以为很可爱，但他说很像一个恐怖片里的角色。鑫楠不信，连续发好几次，他便以为她不害怕恐怖的东西，故意在吓唬他。
　　接着，他去网上搜了真正的恐怖图片，发来吓她。好几张“鬼”的照片，把鑫楠吓坏了，让他赶紧撤回去，不然她就要被吓死了。
　　“你真的好讨厌啊，我真的讨厌你了！你明知道这段时间我是一个人，又没有人陪我睡，我一个人会吓死的！我从来不敢看恐怖片，以前看一个家庭教育类的动画片电影，叫‘鬼妈妈’，都吓坏我好长时间，我讨厌死你了！”
　　他才知道鑫楠原来这样胆小，连连道歉，说对不起。
　　“我还以为你不怕呢，我陪你说话。”
　　“你怎么可以这样吓女孩子呢？你不懂吗？你让我今晚怎么睡？”
　　他说自己的确不懂女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可以一直陪她，直到她睡着。他换了话题，和鑫楠从天南聊到地北，聊他的小时候，还聊到梦想，直到凌晨四点钟。
　　“我们坐车回老家，路上爸爸看见一大一小两只刺猬，我就把刺猬拽上车，带回姥姥家养。几天后，小的那只在二楼冻死了，因为冬天太冷。我就想把大刺猬放生，给它在背上扎了一只大苹果做补偿，童话书里刺猬都这样，后来它摇摇晃晃地回家了，再也没见过。”
　　“野生的刺猬？你不怕刺猬的刺吗？我养过一只宠物小刺猬，它的鼻子像猪的鼻子一样……感觉刺猬野性很强，我不敢碰它。”
　　“直接抓着两边的刺提起来。”
　　“它们被你虐得好惨啊。”
　　没想到哲南小学的时候这么调皮，小男孩胆子真大。
　　“我毕业以后想考研，想和你在同一座城市上学。”
　　“那你考湖南长沙的大学吧。”
　　“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个地方啊。”
　　“那你以后考过来吧。”
　　“你困吗，很晚了。”
　　“你现在睡得着了吗？还怕吗？”
　　“你为什么陪我到这么晚呢？因为吓着我了？你是在负责吗？”
　　“嗯。”
　　这晚鑫楠觉得好开心，他会一直一直陪自己说话，似乎能说到天亮。他们睡得很晚，但他还是六七点就起床了，鑫楠着急地说让他继续睡，说不好意思，他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