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华川》林驺虞

13、画舫

　　“从未有人敢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壬玠太子腹诽。
　　“……宛国很安全。”杜臻对冯寻道。
　　“万一呢？！”冯寻提高音量。
　　韩泽终于回过神来，对冯寻呵呵笑：“本王保证诸位在宛国会很安全。”
　　“他是谁？”冯寻翻白眼，没好气地问易渊。
　　没等易渊回答，韩泽笑眯眯地回道：“在下宛国宁王韩泽。请问阁下是？”
　　“大许侍中冯寻。”冯寻冷冷道。
　　“想必冯大人还未用午膳吧。”韩泽起身将冯寻迎进座位，“来，请坐。”
　　冯寻迟疑了一刻，上前落座。
　　韩泽为冯寻倒茶斟酒。此时小二又送上两道山珍。
　　韩泽把一盘野味推向冯寻：“冯大人尝尝这个，宛国特产。”
　　冯寻对着眼前的菜左瞅瞅右看看了好一会儿，迟迟不下筷。韩泽看着冯寻的一举一动，心中暗笑：真像只小猫咪。
　　好一会儿冯寻才拿起筷子夹一点野味送进嘴里，点点头，看来是满意菜的味道。韩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冯寻的反应，然后殷勤地把新上来的菜全部往冯寻面前一推，：“冯大人喜欢，就多吃点。”
　　易渊、杜臻、壬玠太子：“……”
　　冯寻无视韩泽的殷勤，放下筷子，看向易渊：“我们得尽快回去，陛下得知我们失踪，想必会很担心。”
　　“正值金秋，诸位在舞阳可多待几日，本王带诸位游览舞阳的好山好水。玩罢，从阳江乘画舫一路南下，两日便可到大许。”韩泽道。
　　“那今日便启程南下吧。”冯寻看向韩泽。
　　“这么急？”韩泽笑问。
　　“冯大人说得对，我们得尽快回去。”易渊也看向韩泽，语气很是认真诚恳。
　　“那好，今日便启程。本王送诸位南下。”
　　“惟至也同我们一起去大许吗？”易渊转头低声问杜臻。
　　“嗯，一起。尤贤先回邠国报平安。”尤侍卫名叫尤贤。
　　…………
　　大许皇宫御书房。
　　“这是东北境八百里加急。”许常把一只小巧的丝帛卷轴递给孟将军和李大鸿胪看。
　　“什么！昨日山贼突袭北玄登基大典祭天台？！冯侍中和易右相不知去向？！”李大鸿胪惊道。
　　“区区山贼怎有能力突袭祭天台？”孟将军疑惑道。
　　“朕也认为此事颇多蹊跷。”
　　“陛下，当务之急得先找到易右相和冯侍中。”李大鸿胪忧心忡忡。
　　“李卿，你派人快马加鞭去北玄问询情况。”
　　“是。”李大鸿胪得令正欲退下。
　　“慢。”许常顿了顿，继续道，“派两路人去。一路持节杖作为大许正式使节，与北玄朝廷交涉要人。一路易装成小民，分散到水曜城各处，打探民间消息。”
　　李大鸿胪眼睛一亮，躬身拱手道：“陛下圣明。臣这就去安排。”
　　“孟卿，”许常看向孟将军道，“你先前派给易右相的两个侍卫身手怎样？”
　　“回陛下，皆是百里挑一的顶尖高手。”
　　“好。”许常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慢条斯理地道，“这次情况极其不寻常，北玄皇位定是有变数。一发而动全身，大许东北境与北玄接壤，北玄不宁，恐怕早晚殃及大许边境。”
　　“陛下圣明，臣这就去给武将军发报，加强东北边境戒备。”孟赐躬身拱手道。武将军是镇守东北边境的主将。
　　许常想了想，继续道：“朕自登基以来，便叮嘱孟卿整饬军队、吸纳人才、扩充辎重，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孟卿不得松懈。”
　　“是。臣每日都在练兵强军，一刻也不敢松懈。”孟将军拱手行礼后，快步退出御书房。
　　许常在堆满奏折的案桌后坐下，从案桌暗格底部取出一只香囊，握在手心端详。香囊不甚精美，只用白色细麻布缝制而成，日子久了表面甚至有些发黄。这是多年前冯寻送给他的药囊，里面装着几味中药，如今早已没了药味，但许常一直保留着这个药囊。
　　“冀止……”许常一边用拇指指腹摩挲药囊，一边喃喃念着冯寻的表字。
　　…………
　　傍晚，阳江码头。
　　秋风飒飒，江水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粼粼波光。阳江两岸金叶飘落，远处青山枫林尽染，一派大好秋景。
　　“便是这画舫了。”韩泽指着码头边的一艘画舫，对易渊一众说道。
　　大家顺着韩泽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艘身量庞大的画舫正静静地停靠在码头边。画舫船身五颜六色、金碧辉煌，有着金色的屋顶、翠绿色的屋檐、靛蓝色的柱子。柱子上面用鎏金描着几只大小不一的鹤影。白色细纱帘子挂满四周。画舫船头除了几个全副武装的侍卫以外，还站着几位身姿窈窕的侍女。侍女身穿华美服饰，头戴华丽簪花，脸上施着精致的妆，正笑盈盈地望向大家，准备迎接他们一行人。
　　杜臻、易渊、壬玠太子：“……”。
　　冯寻白眼：这要走到什么时候？！两天真的够吗？！
　　“还好已经派房吉云乘轻舟先回大许了。”易渊心想。
　　“王爷～”众人一踏上船头，侍女们便屈膝作礼，用甜美的声音齐声唤道。
　　韩泽带众人进入画舫落座。画舫内部雕梁画栋。门后一角摆放着一只白玉雕成的丹顶鹤，足有半人高。鹤顶那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异常耀眼，一眼便知价值不菲。墙壁上挂着几块硕大的环形翡翠，沿环面镶嵌着一圈黄金。在斜射进来的夕阳光中，翠绿色和金色的光芒在墙壁上交相辉映，如梦如幻。画舫内的桌椅板凳全由名贵的黄梨花木制成。桌面上摆放的茶具皆是上等青瓷材质。桌子前面摆放着各色乐器，想必是用餐时，奏乐助兴用的。船身两面各有一个大窗户，坐在船舱内一抬头，便能见到阳江两岸的景色。
　　阿吟看着四周，嘴巴张得大大的。虽然从小在相府长大，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奢华气派的装璜。
　　“这宛国平时极尽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成想实力了得。”易渊心想。
　　须臾，侍女们端上茶水和各色果盘。画舫也离开了码头，开始在江面上一路南下。
　　“这些可都是宛国特产的瓜果，大家尝尝。金秋时节，江两岸的风景也是极好的。”韩泽周到地招呼，而后看向冯寻，“不知冯大人平日有何消遣？”
　　“没有。”冯寻干脆道。韩泽哑然，随即嘴角上扬，并不在意冯寻的冷淡。
　　“喵～”逐电闻到瓜果香气，从杜臻袖口探出脑袋四处张望，寻找香气的来源。
　　“这可是安息灵兽？稀罕。”韩泽把一碟果子往逐电方向推了推。逐电见到果子，立刻跳到桌上，挑了一个最大的叼住，然后跳回杜臻的袖子里，可爱极了。易渊看着逐电，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杜臻捏着逐电的后脖颈，把它从袖子里拎出来递给易渊。后脖颈被拿捏住，整个身子悬在空中，逐电缩着四肢，但嘴上力道丝毫不减，依然叼着果子不放。易渊赶忙用双手接住逐电，把它抱在怀里，伸手揉揉逐电的后脖颈，生怕它刚刚被杜臻捏疼了。
　　“喵～”逐电放下果子，用脑袋蹭蹭易渊的胸口，对易渊委屈地喵了一声。
　　“……”杜臻斜眼瞥向逐电。逐电的小身板哆嗦了一下，立即收声，叼起果子埋头啃了起来。
　　“宣王和易相相识已久？”韩泽问道。刚刚杜臻和易渊之间的互动，韩泽看在眼里。
　　“刚刚认识没几天。”易渊看了一眼杜臻。
　　“哦？”韩泽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本王还以为你俩认识很久了。”
　　“为何？”易渊看看杜臻，再看向韩泽。
　　“……感觉。”韩泽笑。
　　易渊对韩泽笑了笑，“感觉也有失灵的时候。”
　　杜臻侧头看向舱外，始终不语。
　　随着夜色逐渐暗下，阳江两岸家家户户陆续亮起了灯。灯火在风中摇曳闪烁着，远远望去像无数颗星星。冯寻单手扶脸，看着两岸灯火，竟看得有些入迷。韩泽欣赏着冯寻的侧颜，笑：原来他喜欢这些。
　　很快，侍女们陆续端上各式美酒佳肴，摆满了整张桌子，而后为每个人倒酒、夹菜、剔鱼骨，可谓是宫廷式豪华服务。一队盛装打扮的乐伎进入船舱开始弹奏雅乐，一位美艳的歌姬站在众人面前一边高歌，一边扭动小蛮腰跳起了胡舞。在寂静的江面上，这艘热闹非凡的画舫，好似一方与世隔绝的极乐净土，在江面上兀自漂流。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韩泽举起酒杯道，“来，本王敬各位一杯。”
　　“我不喝酒。”冯寻拿起茶杯以茶代酒。
　　“好。”韩泽笑道。“再过一个时辰，船就到天水城了。我们今晚在那里住一晚，明早继续上路。本王已经安排好了客栈，各位只管喝个尽兴。”
　　酒过五旬，易渊双颊浮起红云，眼神也逐渐变得有些迷离。不管别人对他说什么，他都不应，只是弯起双眼笑。
　　正当侍女再次给易渊倒酒时，杜臻伸手挡住杯口道：“他不能再喝了。”
　　韩泽见状挥手让侍女退下，挑挑眉，对杜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杜臻只当没看见，侧身为易渊倒上茶，柔声道：“子潜，喝茶。”
　　“嗯！”易渊接过茶杯，对杜臻弯起眼睛，现出酒窝。杜臻看着易渊，满眼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