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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雨打萍 ...

  •   元安这几日在宸王府上过得很舒坦。她从叶家过来没带一个人,李祐就先把他随身侍奉的佩洁、佩琳调给她用。宸王府上上下下都对这位王爷的小“心上人”恭恭敬敬,毕竟穆远明里暗里几次透露这位安姨娘位分还会往上爬呐。哪个没长眼的会明着得罪一个正得宠的漂亮小妾呢?

      李祐又被公务缠身,一大早起来去上朝,晚上回来元安已经困得要睁不开眼了。李祐看着小姑娘坐在桌边,明明困得头一点一点的,还要甩甩脑袋,努力保持清醒等他回来。李祐半是好笑、半是心疼地说以后不必等他,结果,元安从那之后当真一点不等。
      所以,当李祐推了些不那么要紧的公务,尽量早的回到府里,只看到元安已经缩在被窝里睡熟了。平素里温文尔雅的希明先生几乎要气笑了,他恶作剧似的把带着凉意的手伸进元安的被窝里,报复式地捏捏她睡得暖乎乎的脸。
      直到她嘟嘟囔囔着翻过身去,眼见着要醒了,李祐这才慌忙把手撤出去,装出一副刚刚回来的样子。
      元安睡觉的质量实在好,几次闹过也只是躲了躲,没见醒。李祐自己倒是背过身去,笑得要喘不上气。笑完了才发觉自己刚才有多幼稚。

      不过几日,就到了元安要归宁的日子。李祐实在宠爱她,特意向吏部告了假。
      吏部的那些老头子们一脸了然,还有年纪轻一些的揶揄他“那小侍妾当真美貌如此?能让宸王殿下如此放心不下。不过听说小娘子尚未及笄,不知是不是青涩的果子尝起来更好啊?”一阵哄笑,李祐作为风波中心的当事人,不疾不徐地说:“青涩的果子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但倘若尊夫人知晓郑侍郎对‘青涩的果子’感兴趣,只怕您要有好一顿教训吃了。”这次的哄笑声更大了。
      这位郑侍郎是徐家的赘婿,没什么真才实学,只凭着一张甜言蜜语的嘴博得了徐二小姐的青眼,借以谋个一官半职,成日插科打诨,一味混事罢了。听了这掀翻了他遮羞布的话,脸是青一阵、白一阵,哆哆嗦嗦地“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

      几架马车齐齐整整地停在叶府门前,李祐先从车厢了跳了下来,还打算拽着元安一起跳。这架马车实在高,元安不敢跳,紧紧抓着门边,不肯下来。李祐见她实在害怕,也不强求,唤来车夫垫了脚凳,稳稳扶着元安走了下来。

      叶依棠今天一早就起来梳妆。她对这个妹妹没多大恶感。总体来说,叶依棠的脑子比她爹要清楚一点。母亲早逝多半是因为体虚和发现父亲偷养了外室,和妹妹的“坎坷命格”没半点关系。
      不过又有哪个既得利益者肯放弃自己的特权呢?叶依棠作为叶思衡最骄傲的大女儿,绸缎绫罗,时兴的金银首饰,一样都少不了她的。为着再博一个才女的名声.私塾也是让她去的。叶依棠没有理由要把叶思衡本就靠不住的一点父爱掰成两瓣分给叶元安,这对她没一点好处。

      所以,现在若说她心里没有一点气,那是不可能的。一想到一个原本畏畏缩缩、躲躲闪闪的妹妹突然身份地位都越过她去,她心里就一阵烦躁。替她挽云髻的丫头插簪子时下重了手,别到了头发,依棠“嘶”了一声”,摆摆手让她下去 。
      锦茵接过那丫头手里剩下的话,“小姐不必烦心,二小姐再飞上枝头.也不过一个侍妾.。今日穿一件月白色绣梅综裙怎样?听说宫里新近得宠的徐美人偏爱月白色了 。”
      叶依棠摇了摇头,“月白太素净,今日是她要回门。还是喜庆随和些好。”锦 茵就在榉木衣柜里找出一条桃红绣花流苏垂绦宫裙。眼见着大小姐点了头,才取出来,妥帖地熨两遍,放一边备好。

      这边叶依棠已经开始着手上妆了。这种事丫鬟上出来的效果往往都是差强人意,她更愿意自己动手。先匀匀地抹上一层英粉,薄涂一层就够了,她的皮肤虽因为多年上铅粉 ,显得有一点发青,但到底年轻,总还是莹润洁白的。接着轻轻涂上胭脂,一点桃夭色点在面中,更衬得人若桃花。又从匣子里取一点烟墨,指尖点出水湾眉。绛红的双唇搭着眉间五瓣梅花,显得朱唇齿皓,玉面峨眉。

      叶依棠跪在地上,向宸王和他的宠妾行礼。她抬起头,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上配豆绿色的挑线裙子,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搭素白半月水波纹腰带。元安正是才过豆蔻的年纪,这身衣服衬得她像是新长出来的水葱。李祐也随着她配了一套墨绿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两人站在一起真是一对让人艳羡的鸳鸯。

      不过几日没见,叶元安的气色好了不少,身子虽然看着还是瘦弱些,但眼睛已经清澈明亮了许多。俩人还在为刚才下马车的事玩闹,元安半是恼怒半是娇嗔地推搡了李祐一把。当着丈人和姨姐的面,李祐实在不好笑出声,憋得脸都要红了。

      叶思衡搀着他的金贵姑爷,半拽着地走进荣锦堂。

      月余前,元安还只是跪在当中,任人刀俎的鱼肉;如今时过境迁,她也一身华服端坐堂上。叶思衡客套了两句,就说他新得了一本绝世孤本,要宸王殿下一同前往书房品鉴 ,也正好让小姐妹聊聊天。元安可不记得老爷什么时候有这样雅致的爱好,不过她不好开口,也不便跟着前去,只好坐着看李祐向她安抚地摆摆手。

      荣锦堂里只剩下两个人,一袭桃红,一道豆绿。相较那日桃花宴的穿着,今日的配色看上去更像鲜花配绿叶。不过很奇异地,元安心里再没有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就算她是片叶子,那也得是青翠欲滴,油光可鉴的那一片。她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坐得更直了一些。
      这突然挺直的身板在叶依棠眼里就多少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了。“你不必这样,怪没意思的。”叶依棠斟了盏茶,五瓣蜜色瓷盏贴了贴她绛红的嘴唇。
      “什么?”元安真没有要挑衅的意思,姐姐的话说的含含糊糊,她是当真没听清。
      “不要装聋作哑。那日的宴会本就是为宸王准备的一场相看。我真是羡慕你,天大的好事就这样正好落在你的头上。我倒是不知什么时候能离开这竖子身边。”
      短短两句话接连在元安耳边炸起了两声雷。宸王相看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毕竟,李祐已经是弱冠之年,成亲之事确实该提上日程。
      但是“竖子”两个字从姐姐嘴里说出来倒是真吓了她一跳。
      “姐姐慎言。”元安眼神四下扫了扫,侍奉的丫头都悄悄退了下去。“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都是父亲匣子里的簪子,你出嫁了,他要捞干你身上的每一分价值;我待贾而沽,他要尽可能地买上高价。”这话元安没法接,她该怎么说呢,痛骂父亲是卖儿鬻女的畜牲,还是讽刺姐姐得了便宜还买乖?她实在不好开口,她对这个家太陌生了。

      堂内一时安静下来,蝉鸣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它们生命中最后的歌唱,只让人觉得聒噪得耳朵疼。
      “至于你身边的那位,你心里总该有些计较,一位皇子就算再落魄也不至如此。自己当心,别对不起我那一碗药。”叶依棠的话说的模糊,但元安听懂了。小时候的那一碗汤药确确实实是救了她命的,她真真切切地感念这份恩情。除此之外,叶依棠对她的照顾也不少,不然就只凭那薄情的爹,元安早死八百年了。

      元安在宸王府过得安逸,丫鬟婆子成群,日日精心照料。曾经受冻挨饿的日子似乎已经是在上辈子了。
      宸王殿下对她的好像精心编织的梦境,元安沉醉于云朵般的喧软、蜂蜜般的甜蜜。叶依棠的一席话像突然辟开她的美梦,告诉她喧软的云朵是蜘蛛的网,腻人的蜂蜜是是吞食前的麻醉。元安知道姐姐的话半真丰假 ,但她不得不对枕边人一样提起提防。她实在什么都没有。她只剩下一条命。

      回去的时候,元安坐在李祐身侧,卖了一点可怜。她轻轻抓着李祐的衣袖,左右晃了晃,“今日殿下和父亲去看了什么好书?父亲都让殿下一起去看了,想必一定是好得不得了的孤本,只可惜呀,”她的手指摩挲着李祐衣服上的云纹团花,“小时候体弱多病,没能上的了学,还不认得字呢。”李祐拍拍她的肩,“不是什么大事,回去我为你请一位夫子,开只给你一个人的私塾。”
      在她这飘若浮萍的一世,她的手里必须握着点什么。
      没什么是绝对靠的住的,除了她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今天还是二更!晚上会有第四章。
    我们阿姐当然不是坏人啦,阿姐也会有自己的合适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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