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杀猪刀成为天下第一》凉黑

5、老师你轻点打

　　居安院在整个国武院都算得上头等的豪华。

　　四方的居安院中央，有一颗高大地桃树。桃粉落英飘落在少年少女们精致的盘发上，其中最为挺拔的少年舞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竟正好接住一朵娇柔的花瓣，引得一片娇俏的惊呼和和气的称赞。一侧有少女用一本诗经捂住半张脸，浅笑中吟起了诗，“只恐东风能作恶，乱红如雨坠窗纱。”，又引得一片称赞，少年少女们用诗歌接起了龙。世上最风雅惬意的人尽聚于此，任何有雅兴的人都不忍打断。

　　偏偏就有这样不识趣的人。

　　一男一女不请自来，并肩走入庭院中。少年少女们移过目光，打量起两人，面色偏黑脸型干瘦，头发干枯泛黄，服饰不怎么贴身，一看就不是贴身定做，而款式更是过时黄花，布料粗麻布衣。总结，有辱风雅，映得桃花都少了几分娇羞。

　　少年少女们像是被惊吓的鸟雀，四处散开，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这么不识趣的打扰者正是林松石和宋寅。

　　林松石也好奇地打量着院里的人。如果说院外人的武器也经过精心雕琢，但剑身上遍布使用的痕迹，利落实用见主。院里人不同，他们的武器样式繁杂，外观华丽，多挂有长绫、香菱、流苏，更有甚者在剑背后挂了一枚一看就颇有分量的玉佩。

　　挂着玉佩怎么舞剑，难道玉佩是一种暗器？林松石想。

　　她聚精会神之时，宋寅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侧过脸，却发现宋寅表情有些难看。见林松石转头看向他，他抿了抿嘴，轻声道，“姐姐，我不喜欢他们的眼神。”

　　她回握住宋寅的指尖，这才把目光移向他们的眼神。自他们踏入院门，所有人看似在彼此交谈，却都将目光隐隐放置在她身上。他们自上向下打量着她的穿着，又自以为隐蔽地咂咂嘴。

　　“各位哥哥姐姐，我们被推荐来试习，请问负责人是哪位？”宋寅友善地一笑。

　　叽叽喳喳的人群自发地散成两边，露出中间人。桃树下坐着一个醉醺醺的女人，提着酒缸直接往嘴里灌。原是整个院里只有她一人不曾分神留意过进院的人，只是专注地喝着她的酒。直到她身边的少男少女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地催促着，她终于分了些注意力给林松石两人。

　　“哪家的？没人通知我要送人进来啊。”她将酒缸一扔，烂在了树边，米酒四处飞溅，空气里都有着酒醇厚的香味。

　　“陈毅推荐的。”林松石回答，亮出玉佩。

　　“陈毅？”女人皱起眉头，嗤笑一声，“他还没死心呢。”

　　女人有一张极美的脸，眉若柳叶，嘴唇饱满，眼波流转间似乎看谁都情意绵绵，青丝随意地挽在头后，行动间像最华美的墨色锦缎随风荡漾，衬上一身过长的素色衣衫，看似朴素，却处处是精美的莲花纹暗纹刺绣。

　　“是你吧。”女人起身，突然利落地从身旁的桃树边抽出一把短刀，直直地指向林松石，“拿好你的武器。若是打不过我，就别想进这国武院了。”

　　女人干净利落地拔刀出鞘，这是一把短刀。刀柄是金做的，金色蔓延到了刀的半身，都密密麻麻地遍布着莲花样的图案。

　　宋寅握着她的手一紧，林松石抽出了自己的手，眼神示意不用担心。她散去自己裹刀的布料，在所有人的惊愕的目光中，握紧那把造型普通的菜刀。

　　“真寒碜。要借你一把武器吗？”女人挑眉，问道。

　　“不习惯别的刀。”林松石拒绝。

　　女人冷笑一声起势，向左埋首，短刀竖立，露出左边门户。林松石右脚发力，单撩直入，刀刃向上，从左砍去，对方换双手执刀，稳健地横栏住这一刀。

　　“这一刀太蠢。”女人波澜不惊道。

　　她左手移于刀背，发力间一个向上挑动，直接把林松石逼退两步。林松石以退为进，在她刀自上收回时切到右侧，发力向左横砍。女人顺力压下背逼退她，林松石却不甚害怕，反而一个加速，让本该挡住她菜刀的刀背狠狠砸在了她的背上，拼着受伤也冲着对方的腰间使上一记横砍。

　　女人却借着砸在她背上的的力和腰部的发力，一个飘逸的空中前翻滚起身从林松石背上翻身越过，并在空中轻轻地抬起剑反手向后一刺，就这样刺进了林松石的肩膀。

　　“你只会砍吗。”女人冷声道。

　　她以胜者的姿态轻飘飘地落地，一手握住那把浅浅插在林松石左肩的短刀，一手接住不远处少女丢给她的刀鞘，回眸看向林松石，“很可惜，回家吧。”

　　万千的目光此时集中于此，世界安静了。

　　很突然，林松石突然想起了北境的极夜，北境极北之处，有时怎么等也等不到日出，天空是血色的，雨也是血色的。她耳边永远环绕着女孩压抑着的哭声，于是淋着雨，费了好大的劲，才一步步地走到了国都，才终于见到了春天。

　　“不。”林松石沉声道，“我不能回家。”

　　她在女人诧异的目光里迎着刀向前猛冲，那刀本就不算长，女人执刀的手又十分稳，相当于她让那把刀更深、更深地捅进了她的肩膀。同时，她将自己的菜刀架到了女人脖子边。

　　“让我留下来。”林松石答，她肩膀已痛到快要失去知觉，想要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但是她不想，她死死地盯住女人，不错过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女人露出一种迷离的遗憾与兴奋，她站得那么松弛，好像没有刀正架在她的脖颈，也专注地看向林松石，好像世间只有她们两人。

　　“为什么？”女人皱紧了眉头，却又笑着，“何必拼了命留在这破地方？”

　　“我要在这里，成为天下第一。”林松石回答。

　　“天下第一吗。”

　　女人轻笑着，从手指指尖开始一点点张开，再到她满是茧的手掌，完全展开给林松石看，“无知者无畏。我丢掉武器了。你赢了。”

　　于是那把短刀就这样留在了林松石肩上。女人丢下了刀，好像丢下了什么枷锁，舒展地张开双臂，在空气里转了一个圈，裙摆像绽放的花朵般荡漾开，从林松石的刀下离去。

　　她步伐不如对决时稳健，像街上最普通的醉鬼般晃晃荡荡地坐回了桃树下，掏出一壶新酒，肆意地灌进自己嘴里。

　　林松石感到灵魂重新回到了她的□□。她想，她没有食言，能留在国都了。血在肩膀的伤处渗开，那件为了进国都而买的新衣裳左臂上染满了血污，颜色从鲜红一点点变暗。

　　四周的人群离林松石的距离越来越远，圆状散开，又聚合在女人的身边。少年少女们像幼兽般，迈着自以为隐蔽的步法挪向女人的身后，寻求保护。

　　“……姐姐。”

　　逆着人群，宋寅走向了她。他的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伸出手想扶住林松石，又怕碰到她的伤，伸出的手指在空中进退两难。

　　“我没事。”林松石咧开嘴笑了起来，这是宋寅第一次见她发自内心的畅快大笑，“做到了。”

　　“别自以为是了，”远远地，女人的声音传来，坐在桃树下，“你来国武院走了多少步？”

　　林松石回答，“太多，不清楚。”

　　女人嗤笑一声，“要从国武院试习走向天下第一，要走千倍万倍远的路。”她伸出手，使唤了个身边的女孩，“你去带路，给她指指医馆和宿舍在哪儿。”

　　在女孩怯生生地带着她离去时，女人又突然叫住她，“等等。”

　　林松石一行人回头。

　　女人把酒放到一边，“忘问了，你叫什么名字来者？”

　　她回答，“林松石。”

　　女人轻轻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林松石看着她的唇齿，看她的唇齿摩擦间怎么叫出自己的名字。

　　“草木秋死，松柏独存。”女人晃了晃脑袋，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你的刀不怎么样，名字倒是取得不错。”

　　林松石回过头去，宋寅撑着她的右半边身体，继续向馆外走去。她回想起女人舒展的姿势，心想，自己还是太弱了，所以打完架，人家能舒服惬意地躺下，而自己只能勉强拖着脚步去医馆。

　　她的精神想对痛苦嗤之以鼻，但她不能避免地感受到身体的反应：肩膀痛到有些酸胀，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渐渐地，她感觉到口渴，越来越难迈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只能仔细地感受着自己的痛苦，好像要记住这样的痛，才会让她强到刀剑不入。

　　领路的女孩见她越发虚弱，肩膀上贯穿着一把刀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伤处又不断地渗出血来，倒是十分紧张，“需不需要帮你把刀拔出来？”

　　“不能拔。”林松石勉强回答。

　　听到她声音里的颤抖，宋寅紧绷的肩膀又挺了挺，把自己的身体更紧地塞进她的右手臂下，想让她更方便靠住。林松石好笑地想，十分钟前他说话时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现在却稳健了起来，装作是可靠的臂膀。

　　“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伤到认真的开莲老师。”领路的女孩见她眼神涣散，想说说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你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时，我们都吓了一跳。本以为你是个奇怪的人，没想到这样了不起。”

　　林松石静静地听着，然后她想起女人旋转的裙摆，金色的短刀。原来她叫开莲，是莲花的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