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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捡到绿茶小狗 ...


  •   少年的名字叫做宋寅,有一张漂亮得像女孩般清秀的脸蛋。说起话来眼神躲躲闪闪,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像蝴蝶震动翅膀。林松石觉得他有几分熟悉,只是他有张白玉般莹润的脸庞,一看就没有吃过什么苦,不像她身边的人。

      她靠在墙边,看宋寅忙碌地为她准备早饭,还不间断地跟她搭话,仿佛一分钟没听见她的声音,她就偷偷消失了。

      “大侠,你是从哪儿来的啊?”

      “更北的地方。”她回答。

      “很冷吧。菱襄城的冬天已经冷得我受不了了。”

      “嗯。”

      “今天忙吗大侠,要不今天带你逛逛城里,有很多特色小吃。”

      “不用了。”林松石回答,“吃完早饭我就出城。”

      宋寅沉默了一会儿,他翻转了锅里剪着的鸡蛋,轻声问,“你要去哪儿?”

      林松石盯着他锅里的鸡蛋,以便一旦糊了好提醒他,随口回答道,“国都。”

      宋寅嗯了一声,把锅里的四个鸡蛋盛了出来,蛋冒着热气腾腾流着热油,火候把握得很好。他挑起三个蛋给了林松石,自己得了最小的一块煎鸡蛋,两口吃完,又撑着看着林松石吃。

      林松石刚放下筷子,他就抓住了林松石的手,问——“……可以带上我吗。”

      “我有一些积攒的钱财,足够路上的住宿和吃食,都给你。带上我一起去国都,好不好。”

      他的掌心很温暖。其次,他的钱很多,捧出来时林松石眼睛都直了。再者,宋寅知道她杀了三个人,把人留在眼下监督着不要乱说也好。并且,宋寅做饭手艺不错,还喜欢跑前跑后为林松石忙活。于是,宋寅就这样跟着她上路了。

      有了那三个惯偷的钱袋和宋寅上交的钱财后,生活质量改善了不少,路过大城市时也能进普通的客栈稍作休息,相比以前的生活也有了质的提升。

      他们俩最常做的事就是吃饭的时候偷偷竖起耳朵,听听邻座的人门都在讨论些什么。

      江湖里目前最爆炸的新闻是,北境程家的年轻一代的两位翘楚被暗杀了。

      剑首离开镇守多年的北境去西武院交流,就在这半个月内,他备受宠爱的两个儿子被杀了。据传剑首赶回家时,只看到被斩成几块的尸块。剑首大怒,发起了了高昂得令江湖有几分动乱的悬赏奖励——神剑“照胆”。

      照胆是上位剑首的配剑,他曾被二十余位江湖高手偷袭,却凭一把照胆,杀出重围。只可惜现任剑首有自己的机缘,照胆就这样被冷落进了程家的兵器库里,如今在程家动荡之时,神器威名又伴随着前任剑首的故事流传开来。

      因为这件引起轰动的大事,这些日子里进出城被查得严,所幸他们只是俩脏兮兮的小孩,又有国武院的玉佩,只被当作去求学的穷人家孩子得以放进。

      “没听说谁和剑首有仇啊,至于杀了人全家吗,”宋寅皱起眉头担忧道,“这么残忍的杀法,连完尸也不留。”

      “谁知道呢。”林松石把用布包好的菜刀垫在手臂下,不紧不慢地继续吃饭。

      另一个热门的话题是北境东边交界处,最近游荡着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剑客,剑使得不错,更难得是还写得一手好诗。其洒脱逍遥,常施援手,一时在新生代里名气大涨。

      这话没说完,就有人不服了,说新代翘楚还得是东武院出身的裴家兄妹,一刀一绫在去年的选拔里把其他选手都杀服气了,今年去国武院后就能和那两位一较高低了。

      每当这是宋寅就会侧过头偷偷看看林松石。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人口中新一代翘楚到底有多强,但在他的认知里林松石就是他见过最强的人,手一抬一落就杀掉好几个人,在血色中面色淡然,配上她瘦小的身体,像地狱前来索命的恶童。

      虽然在城里休息的质量有所提升,但城市之间的路仍然漫长得让宋寅在崩溃的边缘。

      宋寅走路很慢,耐力不足,哪怕咬紧了牙关想要追上林松石,也只能一次又一次被甩在身后,看着林松石的马尾和系住马尾的红绳随着风飘荡。当她意识到男孩被甩在身后时,一次又一次地转过身等他跟上。

      于是在宋寅的视角里,除了林松石的马尾和发绳外,他看得最多的就是林松石远远的等候身影,她有些疲倦,但小小的身影却显得很坚定,好像一块风化数年伫立在原地的石头。

      在他再一次赶上林松石时,他看见林松石突然背过身蹲下,张开了双手。

      “我不用你背。”宋寅脸又烫又凉。

      “这样快一点,”林松石蹲下的背影没有改变,语气平静,“不然天黑前到不了落脚处了。”

      宋寅听得气馁,还是爬上了她的肩膀。其实林松石没有比他高多少,但肩膀比他有力很多,他偷偷探出一下脑袋,看到林松石的脸蛋被晒得有些黑,走久了呼吸也会变重,需要停下休息一下。但她永远有继续向前的心力,每次出发爬上她肩膀时,宋寅偷偷把脸埋在她脖间,好像时间变慢了,世界也变简单了,他只需要看着林松石红色的飘扬的发绳,时不时和林松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

      宋寅最爱问的问题是,我们离国都还有多远?

      林松石说话很简洁,也许是为了节省体力:不知道,但总会到的。

      宋寅还问,姐姐,你为什么去国都?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宋寅喜欢管她叫姐姐。

      她回答,我要去习武,然后成为江湖第一高手。

      宋寅侧过头看向她,虽然林松石很非同一般的厉害,但江湖第一高手实在是个太遥远的可能性。

      于是他问,姐姐,为什么会想成为第一高手?

      林松石目视前方,随口回答,就像人活着就要呼吸一样理所当然,“不然会死。”

      在这简短的、碎片的谈话间,他们跨过森林、田地、大城小城,身上浸着汗的味道,迎过无数人的冷眼、嫌恶和欺骗,一开始宋寅总是很害怕人群的眼神,抬不起头掩面躲避,后来他渐渐知道了,只要站在林松石身边,她那一把菜刀就能帮他摆平一切恶意和冷眼。

      林松石也觉得带上宋寅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嘴巴甜,说是祖祖辈辈往上都是经商的,能把人哄得团团转。每当宋寅可怜巴巴地上去说几句,就能从路过的农妇手里讨到一顿吃食,或者好心的车夫带他们一段路,甚至还从一位客栈老板娘那儿免费住了一晚上等房。林松石想,也许这就是他的天赋,就像她很会用菜刀一样。

      离国都越来越近,林松石越来越兴奋了。她的心态不比她刚上路那般疲惫,半个月里,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她眼睛里的世界与北境越发不一样,颜色不再是一片白,而是翠绿的、青葱的;阳光是柔和的;而世界是崭新的。她听见脑海里有另个自己在说:你逃出来了。于是她的脚步越走越轻盈稳健,脚步每一次着地时,都有源源不断的力气喷涌着让她继续向前。

      世界真的变得开阔明亮了。

      与此同时,宋寅却有些泄气了。国都已经近在咫尺,但他生出些胆怯,不敢继续前进了。他有时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虽然很累,但他和林松石握紧了彼此的手,是这颠沛陆离过程中彼此唯一的同伴,他们互相信任,而路过的其他人都只是过客。在茫茫人海里他终于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但等到国都后,也许他们就会在一个新的地方稳定下来,不再是“他们”而是“她”和“他”——也许他会被林松石抛下,这也很正常,在她的求学生活里他只是一个累赘;也许他就要一个人在国都生活下去,就像在菱襄城里那样,被人抢了钱包和戒指也无力反抗,只能日复一日地远远跟在他们身后,攥紧自己的袖摆,小声地诅咒他们——你们会遭报应的,会有英雄来惩罚你们。

      他已经等到了他的英雄,所以他不想被英雄抛下。

      仅仅三个月的徒步,在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里也算不上什么,但他感觉他和林松石的骨骼和生命都交错在了一次,他成长在林松石的背脊上。他们密不可分。

      虽然宋寅有意无意拖慢林松石的行程,一会儿腿疼,一会儿肚子疼,但再怎么拖下去,该到的还是到了。他们到达国都了。

      林松石向来寡言,这一周里她更是格外的话少,总是沉默地摸着自己的菜刀,或者解下自己的头绳又反复地戴上,那根红绳在风雨里早就显得破旧,变成了肮脏的红色,但林松石总是不厌其烦地摘下它又戴上它,好像能借此平复心情。

      宋寅越来越懂林松石——她本来就是个不加掩饰很好懂的人,他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林松石的兴奋。她不仅从衣服内侧的小包里掏出最珍藏的银两,主动提出在国都外的小村里找了个小客栈留宿,好好地洗了个澡,还买了身干净的衣服。

      为了继续留在林松石身边,宋寅的态度显得有些狗腿子,他忙前忙后,卖乖让客栈免费让客栈升级了房间,送了好几个林松石爱吃的菜。

      在准备进城的那个早晨,天还没亮,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像天色一样慎重紧张。就在这时,宋寅捧出了一块全新的布料。

      “买衣服那天看到店里剩了一块边角料,”宋寅眨着他那大大的眼睛,“质量很好,想着你包刀的布料在长途跋涉下已经脏了,买来给你换换。”

      这是一块非常漂亮的布料,深色的底色上有一片粉色的小花。林松石想了想,好像没见人用这样的布料缠武器,更何况这还只是一把从厨房偷来的最普通的菜刀,但有新布料总比没有好,原先的布料掺杂着血迹,还时不时拆下来在田地里垫着休息,早没法看了。

      “谢谢。”她接过已经裁剪成方便她缠绕的布料,仔细地开始缠刀。

      林松石一旦开始做什么,就会非常投入。她垂着头,利落地一圈一圈紧紧地包裹住菜刀。缠完一看,黑粉色的菜刀,虽然新奇,但确实比之前的布料更结实干净。

      宋寅蹲在她身侧静静地等着她,等她干完手上的事,好像迫不及待却又假装无意间说起,“姐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林松石问,“你想吗?”

      “你是我的姐姐呀。”宋寅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以后姐姐练武,我做生意赚钱,给你做饭洗衣服,攒钱在国都买特别特别好的房子,在国都有一个我们的家,好不好?”

      林松石听到家的时候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好奇家是什么样子的。所有人都有家,好像有家才会有根。

      “好啊。”林松石回答,“在国都有一个家。”

      林松石没想到宋寅突然流出了眼泪,在眼泪中又笑着。他勾起林松石的尾指,扣得很紧,又把自己的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按在她拇指上。

      “拉勾上吊一万年不许变。”

      宋寅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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