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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铮刃 ...

  •   即使鹤径对树木花草修剪一窍不通,却也知道苏艺方才剪下的那株根本不是所谓的杂枝。

      鹤径自然明白苏艺暗示之中是什么意思,他斟酌着自己的反应,微笑低头,“晚辈知道了,多谢苏公不计前嫌教导晚辈。”

      苏艺也是眼带欣慰,点了点头。

      鹤径的顺坡下驴对他很是受用,他将刚刚剪下的主枝放在鹤径手心,“你明白就好。你可是季翎的孩子,若是天天装的一副与世无争蠢笨至极的模样,才叫人怀疑,是或不是?”

      苏艺环顾一圈,压低了声音,“只要你现下对皇帝有益,他自然不会管你想见太子还是五皇子。当然,也只限于现在。你要是之后还在作死,我保不了你。”

      作死。鹤径敛下眼眸。

      既然在皇帝眼中,自己无论与太子结交、亦或是与五皇子面见,对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那苏执木那一句“作死”又是何意?

      鹤径复盘了自己再于皇都的第一天,从林邬府到茶馆、再至小巷,看到的人也不过林邬、丘慎,顶多再一个伯儿一个侍女。

      林邬身份没问题,伯儿背景不干净、但是无足轻重。其实也不用多想,苏艺聊了许久、话里话外其实都是让鹤径别同丘慎结交。

      又是旧友又是作死,苏艺真是想把自己往丘慎那推。字字句句都是暗示,词词段段皆是提点。皇帝对于丘慎的忌惮大抵凝成实质 ,生怕罪臣之子和不明背景的家伙勾结到一起。明显的、像是线索一般。

      其实原来、鹤径只是对丘慎的身份心存怀疑,还没到拍案定性的程度,但皇帝有意展现的忌惮实在明显,就像是惊雷炸响。可能性无非是真忌惮、亦或真提点,鹤径掂量着两项的重量,觉得皇帝此举是两边皆沾。他就像是说:不要再猜了,他就是我们的宿敌。

      保皇党实际中立,只要太子党与五皇子党做事不过火、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说他两不为敌,只要能够确保皇帝永坐皇位,保皇党就不会多此一举。那就只有朝堂之外的势力了……

      几乎是立刻,鹤径心中浮出了三个字——铮刃楼。

      是了,只有铮刃楼。只有铮刃楼能调教出来如此好的身手,丘慎在雪夜的眼眸隽在了鹤径心中,那比刀光更亮的瞳存着思念与悲伤,没有别的答案了。丘慎不是为了他而来,他纠结已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鹤径本该放心的,却没由来皱了下眉。

      “驰驿,我知道你放不下幼年的情谊,但是你也知道,那个组织对整个皇城的伤害性有多大。”苏艺敏锐捕捉到鹤径面上的异样,他伸手点了点鹤径掌中的枝丫,这次不再是其中深意了,而是很浅层的意思。他认为铮刃楼就是杂枝,影响了整个植株的生长。

      鹤径没有为自己的失态作太多的解释,只是攥紧了手中的木枝,他叹了口气、是扯了扯嘴角,“他不是我的旧相识,苏公。不过我也想到,您口中那位我的旧知是谁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小羽的死我已经接受了。”

      鹤径顿了顿,就像是难以启齿一般艰难开口,“不用……再找一个相像的人,来弥补。您说是吧,苏公。”

      这下倒是苏艺皱眉了,鹤径则是乖顺地垂下脑袋,等待苏艺下一次搭话,难得的空档、他仍然在想着丘慎。

      传闻之中铮刃楼本部是于严寒之地,其中杀手全部苦修,听闻是要于寒风之中赤膊挥刀三万次,才能练就见血封喉的刀法。此刻他喉口上的伤隐隐作痛,只要紧绷的精神松懈分毫,痛意便会细细密密攀上。

      那刀够快,够果断。铮刃楼杀手的全力一击,即使中途收刀,力道也不会敛下多少。鹤径分了一抹神思去忧愁,又留下大部分思绪去迎招。

      苏艺瞥了眼鹤径脖子上冒出的血珠,自案上拎了丝帕丢给鹤径,意外地没有再纠结丘慎的背景,转去说了另一件事。“驰驿,说一次算是提点、说第二次算是警告,事不过三的道理,我想季翎兄应该教给你了。你与季翎兄真是相像,不见棺材不落泪。”

      而鹤径明显知道,自己刚刚那一句话实在有划清界限的嫌疑,苏艺的目光就像是认准猎物的鬣狗,他明显知道鹤径与丘慎相识,却不知道鹤径与丘慎究竟交谈了些什么。
      鹤径故意选择的小巷,是选对的了。来自皇宫的爪牙竟然真没从那场大雪中听到什么,只发现是短短“相识”二字。

      “他说他叫枭。”鹤径斟酌着词汇,“说是奔着林子川来的,看到我在林府门口逗留,以为我对子川兄不利,这才追了出来。算是截杀。”

      真是对不住了子川兄。鹤径暗自告罪。先前落在丘慎肩膀上的鹰鸟,定然是林邬早晨放飞的那只。林邬真真是江湖做派,根本没想过自己的信使有被人记住的可能,通风报信做得算是光明磊落。

      不过以林邬本人的思维方式,其实也不会太过在意。

      也正是如此,鹤径敢将与丘慎相见的缘由推给林邬。他不知道皇帝的探子究竟密到了什么程度,于是只能真假参半的说谎。

      自苏艺口中,鹤径得知林邬最近要对付的正是五皇子,而丘慎又是应林邬邀而来,五皇子算是有难了。当然,在鹤径心中林邬虽然蠢,但不会自不量力。

      这次行动虽说是于对付,想来是根本不会危及五皇子的性命,一个皇子的死亡绝对不是小事,至于特地叫上铮刃楼的杀手,也许只是保驾护航。

      苏艺抬腕,示意鹤径继续说。

      “我怀疑,林邬正是从铮刃楼找来的枭,而枭与林邬可能并不相识,更多是委托关系,为的就是向五皇子发难,或是直接对五皇子的侍从下手。”鹤径一脸坦荡,是没在纠结装傻与否。苏艺的脸色逐渐转好,他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林邬不敢的,他更多是想争口气。”苏艺从台子上拎了杯茶,他吹去浮着的茶叶,算是气定神闲地说,“你久不在皇都,自然不知道林家底细。仰仗着夏太师鼻息活着的家族,干什么事都是要问过夏太师。至于夏太师……他最近斗得正开心,这时有外人将对面棋子除杀,这棋局可就没意思了。”

      “再怎么针对,都只是隔靴搔痒而已。”

      夏太师站队太子这事,看来已经光明正大到皇帝都知晓了。鹤径是真真好奇了,过去的皇帝容不下灵王的贤名,那么现在的皇帝能否容忍自己孩子的“好人缘”呢?宁国的陛下,是比谁的心眼都小的。

      不过听苏艺话里话外的意思,想必是看不太起来自太子党的威胁,宁北戾的泼皮混账模样也确实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再加上林邬对外表现得直肠没心眼,太子党的新生势力在外看来是不堪一击。

      “林邬这小子,是我难得没看着长大的孩子,林暄是真的把他保护的很好。驰驿、你也见过他了,你觉得他这人给你的印象是什么。”苏艺状似不经意地提问。

      鹤径避开苏艺的视线,又一次敛下眼眸,避重就轻地说着,“林子川直爽率真,是个做朋友的好选择。”

      “你倒是真把他当朋友,我本以为你会当他是个傻子戏耍,现在一听……你还挺维护他在外的风评。”苏艺哈哈大笑,“林子川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看透,他心里条条框框门清。驰驿,你其实也发现,林邬对你是心存着实打实的厌恶吧。”

      实打实的厌恶、鹤径思考着这五个字。在他的考量之中,林邬只是看不上自己心中弯弯绕绕,绝没有到实打实的地步,应当更像是不想结交。如若林邬厌恶鹤径,那么是绝对不会告知鹤径太子相关的。

      这也不让结交,那也不让深交,这个苏执木是真真麻烦。

      “是,林子川根本不想与晚辈结交,不然是绝不会派着杀手跟着晚辈的。”鹤径顺水推舟,心中却对自己所说结论存着疑,林邬大概是不知道丘慎来找自己的,丘慎领命截杀其实也说不通。鹤径暗暗地叹了口气,也许还有细微的可能性,丘慎真的是特意来见鹤径的。

      “驰驿,你也不用难受,毕竟现在大部分世家公子都不乐意与你结交。”苏艺示意鹤径走进,拍了拍鹤径的肩膀。“这一辈世家的孩子,胆子都太小,贪安逸。他们就是要见了棺材才落泪,你对他们来说……可是吓人得很。”

      还未等鹤径回应,苏艺再一次接上话茬,“脖子上怎么弄得?痛不痛。”他几乎是学着鹤谦生前的模样,关怀着受了伤的小辈。这般行为让鹤径实打实的恶心,鹤径小时是见过苏艺的,苏艺当年并不是这幅尊容。

      苏艺是真正的寒门,为人孤僻又自闭,科举好不容易考取功名,却被鹤谦压了一头。备考之时,苏艺与鹤谦算是聊得投缘,二者都是实打实的儒家推崇者,常常闲暇时相约曲水流觞。

      鹤径对他的印象也止步于此,鹤谦任职大理寺卿之后,苏艺便再没有与鹤谦有过交流了。

      某种意义上,苏艺也是灵王乱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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