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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为了不让方礼等太久,郑屿和只花几分钟冲了个战斗澡,套了件白T和黑短裤就出来了。

      方礼还坐在沙发上翻看手里的两瓶药,郑屿和瞄了一眼茶几上的杯子,牛奶少了一小层,他悄悄松了口气,压平了忍不住往上翘的嘴角。

      “能用吗?”郑屿和擦着盖在头上的毛巾走向方礼,没话找话,“我没怎么用过,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方礼颔首:“可以。”

      郑屿和在浴室里做足了心理暗示,已经不像刚刚那样手足无措,没有问方礼是不是要亲手给自己上药这种蠢问题,也不忸怩,利落地脱了T恤趴在方礼跟前的沙发上。

      少年的身材修长,手臂和腰腹上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充满干净而蓬勃的活力,背肌也练得白皙削薄,此刻却被一道明显的青淤棍痕破坏。

      方礼的手指停在旁边,问:“痛吗?”

      那道肿胀淤痕从郑屿和的左肩下面斜过去,有五六寸长,颜色青得发紫,看着都觉得疼。少年的口吻却满不在乎,听上去还挺有经验:“没事,也就看着严重,很快会好。”

      方礼摇匀了红瓶的保险液,轻轻喷涂在郑屿和的伤口上,“过两天没好记得去医院。”

      郑屿和知道方礼不信自己轻描淡写的说法,只能含糊地应了声。

      喷完保险液得等个几分钟,气氛一时静下来,郑屿和安安分分地趴着,后背一阵冰凉一阵刺痛的,突然听见头顶上方礼的声音说:“下午的事,谢谢你。”

      “你别……”

      郑屿和听不得方礼说这样的话,急得差点要坐起来,被方礼压了把肩膀才重新趴下去。

      他把脸埋在手肘间,过了会儿,闷声说:“我这不是路见不平助人为乐么……如果,如果碰上的是别人,我也会帮忙的。”

      方礼拿过另一瓶气雾剂,听嗓音还是淡淡的:“嗯,难怪这么多备用药。”

      郑屿和猛地一噎,连忙转过脸去看方礼,磕巴着解释:“也、也不是经常打架!我——”

      话说到一半,郑屿和停住了。

      他发现方礼在笑。

      那弧度分外浅淡,但对郑屿和来说已经算意外。方礼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他生得好看,垂眼看着郑屿和,那点笑意蜻蜓点水般掠过眼底,甚至带着调侃意味,透出一点清清朗朗的少年气。

      郑屿和明白过来方礼那句是在开玩笑,却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话来回。

      他呆呆地看着方礼,只觉得身上热得厉害,心脏跳动不受控制,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轰——!”屋外传来乍响的雷声,电光照在郑屿和脸上,遮住他的松怔神情,像是恍然惊醒。

      “那什么,”郑屿和略显心虚地用手指挠了下脸侧,“好像要下雨了。”

      方礼放下手里的药瓶,看了眼窗外。

      外面一片昏黑,不过一会儿,大雨果然噼里啪啦地下起来,郑屿和住在四楼,狂风和响雷撞得窗框都咣咣作响。

      郑屿和坐起来穿回自己的上衣,问:“你带伞了吗?”

      瞥见方礼的表情,电光石火间,郑屿和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占据大脑,脱口而出道:“我的伞在学校。”

      方礼看着他,没有说话。

      郑屿和估计自己今天该是把这辈子的熊心豹子胆都给吃光了,才敢用这样的理由骗方礼。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咽了咽口水,继续睁着眼说瞎话:“……和邻居也不熟,不好借。要不,要不你就在这等一等,反正夏天雨停得快,应该要不了多久。”

      他补充一句:“再说这么大的雨,你要回去也不好走,是不是?”

      郑屿和话都说到这份上,还是怕方礼出口就是拒绝。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着确实挺有道理,方礼没有表示什么意见,暂时留在了他家。

      本来这时候保姆陈姨早就该来小区为郑屿和做饭,然而郑屿和到家时就发了条信息叫她先不用来,加上一下午他占了方礼太多便宜,不敢再问方礼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吃个饭,好在高中生什么都可以少,就是少不了作业,不用担心没事做。

      窗外雷声阵阵,两人的书摊了一桌子,开始头对着头写作业。

      郑屿和改不了一对上方礼就容易发呆的毛病。一道数学解析几何题刚解到一半,他不知不觉又望着方礼走了神。

      方礼在写语文老师留下的文段阅读,隔着段距离看过去,试卷上字迹工整又写意,笔锋峻丽,是语文老师不止一次在课上夸过的字。

      郑屿和的目光从眼前的笔尖移到方礼的手指、手背的青色筋络、突起的腕骨,再上移一点,是方礼颜色浅而淡的唇角。

      郑屿和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顿时心虚得不得了。

      方礼抬头,停下手中的笔,指着郑屿和卷子上的双曲线图形道:“P是动点,你不能这么联立。”

      郑屿和点头如捣蒜,忙地用橡皮擦掉自己心不在焉时随意画的一条辅助线。按照方礼的解题思路又开始重新写起了计算过程。

      他握紧了笔,做完数学作业又开始翻化学试卷,许久都没敢再偷瞄方礼。

      半个小时后,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郑屿和写完最后一个化学符号,没忍住看向对面,然后就是一愣。

      方礼伏在桌面,侧头枕在左手臂上,闭着眼睡着了。

      郑屿和停了一下,轻声喊他:“……方礼?”

      方礼没有动。

      郑屿和看见方礼眼下浅浅的青影。

      他知道方礼这段时间一直过得很辛苦,总是学校医院和家里三点一线地来回跑,要分担家庭的责任,要照顾病重的爸爸,还要准备下个礼拜的期末考试。

      方礼不是铁打的人,当然会觉得累,却不能把这份疲惫展露出来。对他而言,片刻的轻松已经很难得。

      郑屿和没有再叫他。

      他沉默地看着方礼,心里五味杂陈,有点酸又有点涩,说不上什么滋味。

      过了几分钟,郑屿和轻手轻脚站起来,从旁边没收起的医药箱里找出一支药膏,坐在了方礼身边,轻轻捧起他放在桌上的右手。

      方礼的手分外漂亮,骨节分明,指骨修长匀称,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甲盖浮着小小的月牙儿,是一双天生就适合触摸琴键的手。

      但现在,那几根白玉般的指节上泛着红,有微微的破皮。

      原本放在郑屿和身上不值一提的伤口,出现在方礼身上却扎眼极了。因为方礼不在意,郑屿和几次忍着没开口,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他拧开药管盖,沾了点白色药膏在指尖,仔细地涂在方礼指关节上,像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一般,一点一点慢慢抹开。

      几近屏息凝神地涂完药,郑屿和将方礼的手放回去,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检查了下他的左手,这才放心地收拾起药膏。

      把医药箱放回原地,郑屿和去卧室拿来一张薄毯,动作很轻地盖在方礼身上。

      方礼依旧睡得很沉。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发梢轻轻覆在鬓边,大概因为闭着眼,气质比平时柔和许多,睫毛安静收拢,眼睑处被灯光投下一片浓密阴影。

      郑屿和看着方礼两把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心软得一塌糊涂。

      方礼。
      方礼。
      郑屿和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方礼的名字,忽然有一点开心起来。

      他喜欢的人就在眼前。
      他为什么会这么好看。
      连打起架来都很帅。

      郑屿和觉得,方礼就是小时候他妈妈曾给他讲过的《小王子》的故事里的,住在B-612星球上的小王子,可以一天看四十三次日落,美好又自由,永远无忧无虑、明亮纯粹。

      可有时,郑屿和又觉得方礼不是小王子,而应该是那朵玫瑰。小星球上的玫瑰花独一无二,美丽但脆弱,需要防风防虫的玻璃罩,需要悉心的浇灌与照料。

      郑屿和漫无边际地想到。
      就像方礼。
      他要保护方礼。

      玫瑰不该枯萎。

      他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在方礼脸上。
      他的呼吸突然轻下来。
      像是要做什么坏事,他先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飞快伸出手,小心翼翼拨了一下方礼垂下来的睫毛末梢。

      好长。

      得逞后,郑屿和立马收回手,指腹还留着一点柔软触感。
      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如同偷吃糖果的小孩,忍不住笑出了声。

      *
      方礼睡了半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雨刚好停了。

      他收起作业,拎着书包跟郑屿和道别:“我走了。”

      郑屿和站在门边看方礼。他的心情莫名很好,神情明快,露出一颗小虎牙,笑着说:“再见。”

      方礼点头,转身离开,而郑屿和等了几分钟,照旧下楼骑上自行车,远远跟在那道身影后面。

      夜幕降临,天上没有星星,下午的大雨驱散了夏日暑热,空气潮湿而微暖。市区道路宽阔,地面湿漉,灯影与树影婆娑相映。

      一前一后的骑车男生在人群和车流中穿行。

      郑屿和踩着车,听见自己呼出的气息融进夜色里面。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始终追逐着前面那个影子。

      到了地方,郑屿和单脚撑住地,停了下来。

      他专注地等着,静静目送方礼走进单元楼,几分钟后,二楼的窗口亮起灯。

      他站在路灯下面仰头望那个窗口,仿佛今天终于过得完满。

      夜风吹拂过少年的脸庞,心事似羽毛般飘在了名为暗恋的澄澈湖面上,荡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名为情愫的涟漪。

      良久,他认真道:“晚安,方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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