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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银簪 ...

  •   *

      微微风过,吹落几点红梅,衬雪地殊白。

      楚怜跨出园子时,再度捻了捻簪尖,擦去上边一点儿血。

      老侯夫人不喜欢她张扬,裁给她的衣裙都为青碧靛蓝几色为主。

      今日搭了件绛紫的披风,大镶大滚的白毛边儿,行过雪地,干干净净。

      她下手稳,力度狠,动作快些,不会有血溅到身上。

      楚怜认字不行,认路认人却皆为一流,她算着时间,来回这一趟耽搁不到一柱香,不会引得他人怀疑。

      她心里头轻松些许。

      但她该走了。

      必须要走了。

      “怜姑娘……你到这儿来作甚?”

      楚怜刚准备把簪子别回发髻,一过回廊拐角,对上林婆子狐疑的脸。

      林婆子说话微微喘着气,似乎是张慌跑来的。

      方才她一转眼,楚怜不见了人,在别家做客,看丢了人,林婆子回府要挨罚。

      林婆子便没有声张,悄悄寻出来,远远见楚怜的裙摆消失在一角。

      她琢磨着不声不响地跟上,路上她跟丢了,惊讶楚怜脚程之快,且怀疑她身上有事儿。

      楚怜不像乱走,也不像要逃。

      恐把事情闹大,林婆子只闷头找,结果在偏僻园子外的回廊上遇着了。

      “你……来见什么人么?”

      目光三番四次探向园子月门,林婆子踌躇,楚怜若真私底下和外人有来往,要怎么收场。

      “嬷嬷。”

      楚怜长睫一倾,心中涌现出淡淡厌烦,把簪子转回了袖中。

      她不愿惹事,偏偏总有许多人和事不肯让她好过。

      “怜姑娘,你到底来这儿做什么?”

      此事可大可小,林婆子语气逐渐严厉。

      楚怜不见慌乱,侧身让出路,语气有些许疲惫,“你自己去看吧。”

      林婆子打量她数眼,真抬了脚往园子里走去。

      她得给心里找个底儿。

      下回廊,离园子仍有一段路,林婆子耳后陡然锐风破空,一股锋利寒意紧贴她面颊往前飞去。

      听凛凛断裂之声,前方丈远,银光一线,一小截枯枝猛然砸落。

      林婆子腿一软,跌坐在地,她怔怔摸上脸,面皮僵冷,却并未受伤。

      “嬷嬷,劳烦您把簪子捡回来。”

      楚怜的声音从后传来,不急不缓。

      ”你、你……”

      林婆子僵硬回头,女子款款而立,黛眉秀目,神情难辨。

      她温声重复道:“嬷嬷,帮我捡回来。”

      林婆子转动脖颈,朝前看去,枯枝败叶间,雪地里埋了半根银簪。

      是簪子啊。

      林婆子瞬息明白。

      楚怜飞簪,擦着她的脸,击落更远更高处的一根枯枝。

      足有六七丈的距离。

      她没有伤着她,但在威胁她。

      恐惧扼住林婆子喉咙,半晌,她缓慢弯腰去捡起银簪,颤抖的瞳孔不自觉望向园子里。

      枯草,枯树,和一大滩让血淌红的雪地,倒地一双朱红金绣的绣鞋。

      “怜姑娘,老奴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饶了老奴罢!”

      楚怜到底是什么人,来侯府要做什么,她杀了谁?

      林婆子精明得很,登时转身跪下向楚怜砰砰磕头,她别的不想,只想如何保住命,“怜姑娘,姑娘!”

      “老奴什么都没看见,定不会往外头说半个字!”

      “嬷嬷,起来吧。”

      楚怜立在廊下不动,耐心喊她,“我记得你说过,你孙儿孙女今年六岁,是一双龙凤胎?”

      “你一家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前年老夫人开恩,放你小女儿出去嫁了个秀才,她今年又给你生了个大胖外孙子。”

      “他们住在南水巷,是么?”

      “姑娘——”

      林婆子一声喊劈了嗓子,老泪纵横。

      林婆子在芜居待过一段时间,闲暇时爱和小丫鬟们闲聊,就聊她的儿孙们。

      她虽为奴为仆,一家人日子都过得挺好。

      楚怜跟在一边儿听了,她羡慕林婆子阖家安乐,记得清楚。

      女子缓缓弯唇,眉目温柔,可入了画,“嬷嬷,别哭,你是个好人。”

      她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劝林婆子,“求求你放过我,不要逼我好么。”

      不是谁都能直接一刀杀了了事,楚怜总不能把这府邸里的人杀干净。

      劝住林婆子帮她,还瞒得了。

      她要找机会走,不能引得封应淮动真格来查她。

      楚怜不经查的。

      所以她束手束脚,在侯府困顿半年,都没能走掉。

      她想有个归处,安生地过日子。

      看见新娘子的凤冠霞帔时,楚怜白日里入了梦,想她要能这般嫁给封熄该有多好。

      不成也就算了,她保住这一条命,躲得远远的也好。

      楚怜垂目,酸楚上涌。

      大抵她太过贪心,因为舍不得封熄,才又落到这种境地里。

      林婆子地上瑟缩半晌,慢慢止住呜咽,捡起簪子走回楚怜身边。

      府里头前边在忙婚事,其它地方鲜少见人。

      楚怜从林婆子手里接过簪子,两人远远避开那园子,装作四处逛了一逛。

      楚怜未将银簪戴回去,语气寻常地问,“嬷嬷,你过来路上有遇到别的人么。”

      “如果有,给我说说他们长什么样儿。”

      她手里银簪折了寒芒。

      林婆子肩膀重重一颤,赌咒发誓道,“姑娘,没有!”

      楚怜没再逼她,只是簪子拢回袖里,暂时不打算戴了。

      回到正厅,林婆子已看不出异状,到老侯夫人跟前回了话,“怜姑娘觉得屋子里闷,奴婢刚刚陪她出去透了透气。”

      老侯夫人不疑有他,下意识嫌弃一句,“看好了,别让她乱跑。”

      林婆子微微抖着手,只得回到楚怜身边。

      趁她过去,楚怜捡了两块颜色不一的糕点,偷偷在桌下揉成一团,压到指甲盖大小,搓成了颗药丸样子。

      等林婆子回来,楚怜掩人耳目地递给她,“嬷嬷,吃了它。”

      见识过她一手飞簪,林婆子已被吓破胆,不敢喊也不敢跑,欲哭无泪许久。

      后闭上眼睛,当毒药囫囵吞了,都没尝出来是甜的。

      中间,宴厅外乱了一阵,急急跑过一群丫鬟婆子。

      新婚大吉,出些忙手忙脚的事都正常,席上无人注意。

      过了会儿,有人忽地问道:“怎么丽侧妃去换个衣裳,还没回来?”

      他问过就算,大家伙吃喝说笑,其实没多少人记挂。

      直至席散,管事点头哈腰将老侯夫人送到车架旁,楚怜安稳坐回车厢内。

      嘈杂惊乱之声方一路蔓延过来。

      一婆子小声在外禀报道:“老夫人,丽侧妃遇害了!”

      老侯夫人惊得掀开车帘,“什么?!”

      楚怜往里避了一避,侧目出去,马车一旁,林婆子面色惨白,震惊不已看过来。

      楚怜竖起食指,轻轻对她“嘘”了一声。

      马车出府,整条长街已被禁军包围,老侯夫人地位尊贵,一将领上前,闻讯过随行仆侍一两句话,便放了行。

      过了长街,楚怜方松了松袖里的簪子。

      没有走到她挟持老侯夫人为质出逃的地步,也还好。

      侯府的日子过于安稳,安稳到她都忘了,年节藩王归京。

      丽侧妃跟宁王一起回来的。

      以前,她不止一次和楚怜炫耀过,京城的繁华。

      但侯府还可以当楚怜的伞,所以再等等吧。

      再过一段时间,侯府不出异动,那么丽侧妃便没有骗她。

      她没有递消息出去,暴露她的行踪。

      再等楚怜骗过封应淮,她就逃去漠北或者闽南,远走高飞。

      她一开始这样打算的。

      只是……她遇到了封熄。

      楚怜盯住马车窗帘子发愣。

      这样,她连封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想到他名字,楚怜心间抽抽的发疼。

      她摇摇头,决定再也不想。

      “驾!驾——”

      一阵沉重马蹄声迅急驶来,他们的队伍在一条街口又被拦住。

      领头的却是个熟面孔。

      他着森寒黑甲,披挂齐全,高大身形巍然屹立马背。

      单手勒过缰绳打马到车架窗杦边,他一把撩开帘子,“我听说城里出了事,您也在,过来看看,没……”

      男人声嗓沉而稳,话蓦地顿住,眸光凝在楚怜身上:“你怎么也在?”

      封应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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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银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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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暂停。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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