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缘一会》锦汀君

5、第五章

　　茶房里，司徒媛奏完一曲，李长蒹两姐妹连连鼓掌，
　　“想不到，媛妹妹竟弹得一手好琴！”
　　李长蒹在这平县，也算是叫得上名字的才女，对于音律一事，还是有些造诣的，可如今听了司徒媛弹琴，才方知，这世上，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姐姐谬赞了，不过是闲中作乐罢了。”
　　“妹妹这曲子是新作的吗？可有名字”？
　　司徒媛站起身来，回到桌边李长葭身边坐下
　　“只是随意弹的曲子，不曾取名，不如姐姐给取一个吧”。
　　李长蒹思考了半晌，说道
　　“不如，就叫白原山吧，正是这座茶山的名字，也算是我们姐妹间的一点情意”。
　　“好，就叫白原山。”
　　李长葭咬着手里的茶点，嘴上囫囵念叨着
　　“白原山？往后媛妹妹回了京安，可要常常弹这首曲子，常常想起我们才好！”
　　“姐姐们待我如此的好，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嘿嘿，那就好。”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小时候说到长大，又从念书，说到学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一直到傍晚，三人在茶房里用完晚饭，这才一同从茶房里出来，各自回房，三人的卧房都在北楼，本是一同回去的，可司徒媛见着天色还早，想起中午堆雪人时，那凉亭旁有一棵开得很好的腊梅，打算去摘一株回来，放花瓶里，于是趁着川儿打水的功夫，独自出了门去，
　　那凉亭离北楼也就几步路的事儿，可毕竟是晚上，四处也没有掌灯，地面湿滑，司徒媛颤颤巍巍地站在一个石墩上，手都还未碰到梅树，脚下便开始打滑，眼见着前面是高高的山崖，身后是坚硬的石块，往哪里摔都不合算，可身子就是不听使唤，直直向后倒去，
　　早知道就不来了！
　　司徒媛先是后悔，再是认命，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紧闭着双眼，死咬着嘴唇，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准备接受这避无可避的伤痛，
　　可过了半晌，身上也没有一点痛感传来，司徒媛的身子好像悬在了半空中，腰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给她撑着，她这才没有掉下去，司徒媛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正是那天冲撞了的那位“公子”，腰间环着的正是他的手，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没反应过来，她看着赵煜，就这么任由他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抱着自己。
　　赵煜将她抱起来，找了个平稳的地方放下，放下后，又不带任何关切的语气问道
　　“没事吧？”
　　可能是突然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司徒媛一下从赵煜怀里挣脱出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殿……多谢……多谢公子！”
　　赵煜轻皱着眉头，一双眼睛打量着她的神色，
　　真不记得了？还是装的？
　　“你兄长呢？他不在这儿吗？”
　　“啊？公……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赵煜一句话问的司徒媛心下一颤，连忙慌乱着否认，
　　赵煜收敛了神色，越发觉得有趣，
　　本不应和一个小女孩儿计较，可她越是否认，自己就越是要弄清楚，按理说，不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与他兄长的关系，这小姑娘都不该不认识他才对，
　　赵煜正了正脸色，换上一副温怒的表情，
　　“你们司徒家的人，都是那么胆大妄为的吗？”
　　司徒媛闭上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双手紧扣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当即跪下求饶，那不就是做实了自己说谎的事实了吗，若是死不承认，来日他找兄长的麻烦，这不是给司徒家添乱吗！真真是进退两难了！此刻的司徒媛只觉得，那梅花，难看极了！
　　“公子说的哪里话，小女子不过是想攀折一枝梅花，拿回房间欣赏，哪就说得上胆大妄为了呢”。
　　算了，还是眼下这关比较难过，先过了再说吧！
　　司徒媛低着头，赵煜站着，只能看到她的头顶，赵煜向前一步，司徒媛便向后退一步。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司徒家的人了？”
　　司徒媛：“……”
　　果然，司徒媛错了，从始至终，他都是记得的！这可如何是好！
　　赵煜收回嘴角的笑意，他同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呢，就是看在司徒昀的面子上，也不该如此为难的，罢了，记得不记得的，哪有那么紧要的，
　　赵煜走到一旁的梅花树下，摘了两枝繁茂的梅花，回过身递给她
　　“夜里路滑，没有小厮陪着就不要乱走”。
　　这……这这这……
　　司徒媛看着他递过来的梅花，愣了半天神，这会儿轮到自己开始慌乱了，这太子殿下真是同常人不一样的哈！刚刚还在怒气冲冲，这会儿又给她摘了梅花，这下，到底是该不该接呀，
　　接吧，毕竟是个外男，总归是不好，不接吧，人家都给你送过来了，怕是要背上不识抬举的罪名。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这大晚上的，应该也没人能看见吧。
　　“多谢公子。”
　　“走吧，孤……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前面不远就有小厮，小女子自己回去就行了”。
　　赵煜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男人，又是山上，又是夜里，孤男寡女的走在一起，指不定别人怎么看呢，说着，拿着梅花，自顾自的，就往北楼那边跑去了，也不管身后的赵煜是个什么表情。
　　赵煜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强求，看着她走到北楼有光亮的地方，自己这才离开。
　　赵煜在茶山上待了两天，便准备启程回庆州城，茶山的仆人将他的马匹牵出来，赵煜随手打赏了几个碎银子，便牵马离开了，
　　这边赵煜前脚刚走，北楼那边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了，李长蒹原是想着司徒媛好不容易来一趟，正好带着她在茶山上多玩儿几天，谁料今早起来，司徒媛倒是没什么事，李长葭却开始咳个不停，山上没有大夫，纵使有几包草药也没甚大作用，李长蒹想着，万一司徒媛也染上了风寒，她和整个李家，怕是都担待不起，于是当下决定即刻返回，李长葭的风寒也能得到很好的医治。
　　司徒媛一早起来便听说李长葭染了风寒，洗漱过后便赶过来看她，见李长葭躺在床上，一脸的虚弱，还一直咳个不停。
　　“媛妹妹，真没想到，往日看着你是最娇弱的，你还没风寒，我反倒先躺下了”。
　　“姐姐快别说笑了，小小风寒，不碍事的，你且放宽心休息着，等咱们回了城里，吃点药就好了”。
　　李长葭又咳了几声，司徒媛看着她咳嗽的样子，实在是可怜，昨日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不曾想一场风寒，竟惹的她虚弱至此，转头看看李长蒹正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准备回程，肯定没时间来照顾她，司徒媛吩咐了一旁伺候的丫鬟，好生伺候，拉着川儿便往北楼的小厨房走去，
　　“川儿，你给我准备几个老姜，咱们熬点姜汤给长葭姐姐喝”。
　　山上的厨房里，只有些应季的蔬菜，想要再找点燕窝红枣之类的，应该也不太能用了，好在总是不缺老姜的，司徒媛在家时，府里的嬷嬷就常常给她煮姜茶驱寒，一来二去，她自己也学会了。
　　一众丫鬟小厮收拾完行李已接近午时，司徒媛将煮好的姜汤喂给李长葭喝下一碗，剩下的装好便出发了，三人来时是坐的一辆马车，回去时却变成了司徒媛和川儿一辆，李长蒹和李长葭一辆，司徒媛知道，这是怕李长葭的病气过给她，便也没有多说，只和川儿上了最后那辆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了一个时辰，再加上这次回程本就是匆忙决定的，一切从简为主，车内自是比不上之前那般舒适，司徒媛抱紧了川儿给她准备的暖手炉，还是觉得冷，好在刚刚熬的姜汤还剩许多，司徒媛都带上了，川儿拿出来时，还是温热的，便倒了一碗给司徒媛喝，
　　“小姐！那……那不是……”
　　川儿本是想掀开帘子透透气，不曾想，竟见着个“熟人”，司徒媛手里还端着半碗姜汤，随着川儿的视线望过去，马车前方十米之内，一人骑着一马，正立在那里，
　　那不就是赵煜！
　　司徒媛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放了帘子，
　　这是个什么情况呢！这也能碰上？这也……太巧了！
　　“小姐？”
　　“没事，别管。”
　　司徒媛将剩下的半碗姜汤还给川儿，回想着刚刚赵煜的样子，立在那里没动，也没看向这边，应该是在等人，但绝对不是自己，于是决定不管，就当没看到，本就应该是不熟的，可不能多生事端。
　　可没过一会，马车外便响起一道那“不熟”的声音，
　　“停车，有事相求”。
　　川儿也听到了，看向司徒媛，司徒媛紧咬着牙，本是打算装聋的，可又想着在茶山时，人家多少也救过自己，还是太子，若真要怪罪，自己怕是不够他下酒的，如此想着，还是掀开了帘子。
　　赵煜身披黑色大氅，骑着马与司徒媛的马车并排行走着，赵煜比马车还要高出许多，要和司徒媛说话，还得躬着身子。
　　“公子何事？”
　　赵煜看着司徒媛，躲在披风里，一双眼睛带着疑惑，看向他，他看向身后，司徒媛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就在赵煜身后两米左右的位置，竟跟着一位女子，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像是被鞭子打破的，连最基本的避寒都达不到，露出的皮肤全是伤痕，脚上穿的鞋子也是破的不成样子了，还有点点血渍往外流，司徒媛自己躲在马车里都觉得冻的刺骨，何况这姑娘身上还没一件像样的衣服，
　　“停车！”
　　司徒媛拿了自己的披风，想下车去给她围上，川儿却先一步拿了过来，
　　“小姐，还是我去吧”。
　　司徒媛看向赵煜，猜想他应该不只是为了找自己要一件披风那么简单，
　　“公子是想？”
　　赵煜皱着眉头不知怎么开口，那身后女子却先冲了上来，一下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
　　“公子！求公子带上小人吧，小人什么都会做！一定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的！求求公子不要赶小人走”！
　　赵煜眉头皱得更深了，只悔恨自己为何要多管闲事将她救下，如今是好言相劝也好，威逼恐吓也罢，就是甩不掉这麻烦，正好碰上司徒媛的马车，想着都是姑娘家，总是好解决一些，
　　“路上碰见，随手帮了一下，便一直跟着我，我不能带她走，你看……你能不能带上”。
　　赵煜说这话时，也带着点心虚，人家毕竟是大家闺秀，他随手捡来的人，来路连自己都不清楚，就要她去处理，着实是不太妥当。
　　司徒媛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跪着的女子，身上披着她的披风，一直看着赵煜，见司徒媛走过来，哭的更甚了。
　　“不要，求公子不要赶小人走！求公子”……
　　司徒媛叹了口气，看这样子，这姑娘分明是不想跟她走的，可是赵煜都开口了，总不能真不管，若是自己拒绝了，她怕是只能被丢在这少无人烟之地了，寒冬腊月的，落在这种地方，怕是没什么好下场。司徒媛走过去，命川儿将她扶起来，
　　“姑娘，这位公子救了你，你合该感激他才是，怎么还跪地不起，又哭又闹呢？”
　　“我是……我是想报答公子的！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你跟我走就是最好的报答。”
　　司徒媛说完，那女子终于止住了哭声，
　　“你是女子，他是男子，一路上带着你有多不便，还用我多说吗”？
　　赵煜看着那女子，眼里只有烦躁，他是看不过她被父亲鞭打，这才出手教训了一下，不曾想竟被她缠上了，不得脱身，给银子也不要，又不能真将她丢在这不管，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出手相救，可毕竟是个女子，他身份敏感，定是不能带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