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缘一会》锦汀君

4、第四章

　　最终，司徒媛拿了粉色，李长葭拿了黄色，李长蒹拿了那件水绿色，三人开心地试完衣裳，李长葭又拿出几件披风，
　　“掌柜的说，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媛妹妹，你快瞧瞧，有没有你喜欢的”
　　司徒媛见状，想起自己没买好的礼物
　　“原来两位姐姐都准备了礼物，妹妹惭愧，竟什么也没准备”。
　　李长葭连忙拉住她
　　“你长在京安，本就难得见一次雪，哪知道要准备什么呀，这些东西本就是该我们给你准备的”
　　李家两姐妹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司徒媛也就不扭扭捏捏的了，开开心心的和姐姐们选了礼物。
　　到了第二日，司徒媛回禀祖母后，满心期待的带上川儿，和姐姐们出发李家茶园，
　　李家茶园在平县郊外的山上，连绵的一片茶山，被积雪覆盖着，马车行驶了近三个时辰，才到茶山脚下，司徒媛坐在马车里往窗外看去，层层叠叠的茶山早已被大雪覆盖，虽然已经是傍晚，晚霞却还在，金黄的阳光照在茶山上，如梦似幻，
　　山里比城里要冷很多，司徒媛还在马车里就能感觉到，身上的披风都有些抵不住的寒气，丫鬟扶着三位小姐下了马车，茶山的管事正携一众小厮丫鬟等在庄子门口，
　　管事的是个中年男人，看着极憨厚的模样，
　　“二小姐、三小姐，庄子里一应事物，都已准备妥当，天寒地冻的，让小姐们受累了”。
　　李长蒹还在与管事交涉，一旁的李长葭抬头却看见庄内有个生人，牵着匹马，往茶山上走去，一身玄衣，宽肩窄腰，只看背影便知气度不凡，
　　“那是谁？好像不是咱们庄子里的人”
　　李长葭说完，司徒媛也看向那人，那身影随意，不疾不徐，倒是有些眼熟，
　　“哦，那是庆州城里来的客人，要在庄子里住上几天，小人将他安排在东楼，不会碍着各位小姐的。”
　　李长蒹怕司徒媛在外面站久了冻着，吩咐下人赶紧将东西收拾进屋，
　　“那就好，毕竟是个男子，不好冲撞了，快些收拾进屋再说吧！”
　　越往山上走，越是寒冷，司徒媛将小脸缩在斗篷里，望着这一片绵延的雪地，一旁还有几个错落的凉亭，清幽雅致，要是能坐在那里赏雪品茶，最是惬意不过，如此幻想着，倒也没那么冷了，
　　司徒媛的房间在北楼，专门给李家妇人居住的屋子，小巧而精致，一看就知是常有人打扫的，司徒媛吩咐川儿随意收拾了一下，便歇下了，毕竟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没有闲情出去玩儿了，好在祖母准许她多待几天，想要赏雪，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入夜，赵煜独自坐在窗前，桌上就点了一盏灯，微弱地闪烁着，照不进赵煜幽深的眼里，庄园的仆人送了一盏茶进来，叫了赵煜一声，不见回应，也不敢多话，轻声退了出去，
　　他住的这座小楼原是修来给庄头住的，自是比不上自家院子，屋子自然也简陋了些，但胜在简洁，比赵煜意料之中要好上许多，赵煜此行没有带任何随从，旁人又信不过，自然是一切从简最好。
　　屋外没有人点灯，静谧得只听得到些许风声，屋檐上的残雪化作水滴，滴滴落在檐下的花盆里，赵煜摸着腰间的一块通体翠绿的玉佩，只无声地坐着，直到桌上茶水冷却，灯盏燃尽，一夜无眠……
　　到了夜半时分，山上又开始飘着小雪，一直到司徒媛早上起来，坐在窗前梳妆时，还能看见窗户上结的霜花，摸上去是凹凸不平的纹路，不一会儿便化开了，她今日穿了李长葭送的粉色冬衣，再配上一支透粉色的桃花钗，不必着什么胭脂水粉，便已是娇艳欲滴，明媚可人，
　　昨夜刚下过雪，外面定是天寒地冻的，川儿犹豫半晌，临出门时还是给她加了件朱砂色的披风，
　　李长葭拿着把小铁锹，站在乘风亭口，远远地便看见司徒媛急匆匆往这边赶，连忙向她招手，
　　“媛妹妹！媛妹妹！快来！”
　　司徒媛听见声音，抬眼便看见乘风亭里站着的李家两姐妹，一路小跑过去，披风随着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飞扬着，露出里面清丽的粉衣，步摇轻轻晃动，眉眼弯弯，笑的像冬日里的暖阳，越发的娇俏可人。
　　李长葭看的入迷，没头没脑扯着她说了句“你真就是个雪中仙女！”
　　司徒媛看着李长葭，鹅黄色的衣裙，也分外的俏皮可爱，
　　“姐姐穿这鹅黄色真好看！”
　　“真的吗？我也觉得我穿黄色好看！”
　　两人手拉手在雪地里转圈圈，开心极了，
　　天空中偶有几片雪花飘落下来，司徒媛伸手接住，满心欢喜。
　　原来下雪竟是如此好玩儿，
　　茶山东楼的一处露台上，赵煜正坐在那里喝着冷酒，没有炭火，没有仆人，就这么清冷地一个人站着，他突然想起母后，她曾说过，黎国的雪景，也是美不胜收，只可惜，他从来没去过黎国，自然也见不到母后口中那如仙境一般的连绵雪山，
　　远处不合时宜地传来阵阵嬉笑声，赵煜看过去，正是司徒媛她们三人，正卖力地滚着雪球，
　　竟是她？
　　司徒媛一身红色衣裳，自是打眼不过，此时正蹲在地上抓雪，试图将手里的雪球扩大，忙活半天，手都被冻红了，好不容易堆了个大大的雪球，一不小心碰到，碎了一地，
　　赵煜看过去，白茫茫一片茶山，一点红蹲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雪地里碎掉的雪球块，和一旁的腊梅相呼应着，带着些许生机，
　　他恍惚记得，母后也曾有一件红色的披风，她说：黎国的女子，都喜欢这种热烈又明媚的颜色。
　　真是个不怕冷的，披风都拖到地上了……
　　赵煜嘴角轻扬着，收了眼，转身进了屋里，
　　三人打打闹闹，忙里忙外的，忙活了半个时辰，堆了个歪歪扭扭的雪娃娃，
　　李长葭冻的吸了吸鼻子，看着这人不像人，狗不像狗的娃娃，
　　“这，是雪人吗？”
　　司徒媛大概也冻的没了力气，眨巴着眼睛呆呆的看着那个“雪人”
　　“大概，是的吧。”
　　李长蒹嗤笑一声，拉着两个妹妹往亭子里走，
　　“管它是什么呢，先进来喝口热茶。”
　　亭子虽四面透风，没有遮挡，好在丫鬟们准备了热热的茶点，和暖手的暖炉，司徒媛喝了口热茶，吐出一口冷气，这才稍稍缓过来一点，
　　她从小长在京安，从没经历过这般寒冻的天气，耳朵鼻子被冻的通红，端着一杯热茶，双眼睁的圆圆的，
　　李长葭看着她呆呆的模样，大声嘲笑着
　　“哈哈哈哈哈！看你冻的，都呆了”！
　　司徒媛看着她的嗤笑，委屈地撅着嘴，
　　“姐姐怎么还嘲笑我！”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小呆瓜！”
　　李长蒹看着司徒媛的样子，也禁不住笑出了声，毕了，又赶紧拍了拍李长葭，
　　“别笑了！媛妹妹第一次在我们这儿过冬，你不知道看着点，还笑！”
　　“就是就是”！司徒媛跟着佯装恼怒地附和着。
　　赵煜披着大氅走出来时，便看见司徒媛抱着茶杯缩成一团的样子，不禁扯了扯嘴角，
　　看来还是知道冷的。
　　没走多远，赵煜便停住了脚步，看着亭子里小口咂着茶水的司徒媛，回想自己为何要走出来？那边全是女眷，他一个陌生男子，实在不好过去，收回眼神，便往反方向去了，
　　“好啦好啦，不笑了！咱们去茶房里喝茶烤火去，别再冻着凉了！”
　　司徒媛是京安来的娇小姐，父亲兄长都是京安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物，纵使是真心想让她高兴，也不敢真由着她的性子来，要真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整个李家都担待不起，李长蒹忙拉着司徒媛往一旁的茶房里走，一众丫鬟小厮也跟着进去，徒留一个丑陋的雪娃娃坐在凉亭前，
　　赵煜在东楼边上逛了一圈，一众小厮丫鬟来来回回忙活着，往北楼送东西，还有一个丫鬟抱着一把古琴急匆匆往北楼走去，管事的还在一旁焦急的催促着，
　　“小心着些！这可是二小姐最喜欢的一把琴，可别给摔着咯！”
　　“是”
　　听了这话，丫鬟抱着古琴的手又不自觉紧了三分，生怕真给弄坏了，
　　雪景确实是美的，只是周围环境确实太过嘈杂，赵煜一身大氅，与周围人太过格格不入，只得往回走去，
　　赵煜走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乘风亭外立着一只孤零零的雪人，石头做的眼睛，一大一小，略显呆滞，还用茶树枝做了两个耳朵，赵煜不禁失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像是喜欢恶作剧一般，赵煜竟想伸手给它把眼睛抠出来，可这手还没伸出一半，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琴音，琴声悠扬婉转，流转在这茶山之间，本应是首较为欢乐的曲子，可伴着这幽寒的雪景，竟叫人生出些许孤寂之感，
　　赵煜听了半晌，竟有一滴泪自右眼掉落，赵煜站在山巅，看着这群山峻岭，竟又开始发笑起来，
　　万里江山无穷尽，一朝风霜见月明！
　　赵煜仰着头，万里无云的天际，只飘着几片雪花，呼出的每一口热气，都打在翻飞的雪花上，
　　这天地间，怕是只有这口气，能证明自己是个活人了吧。
　　一曲毕，山间再无声响，雪后的凉亭前，一切动静都被覆盖了，只剩一串脚印，一直延伸到东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