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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春 ...

  •   元盛二十二年,杨柳覆新瓦,宫墙爬满了春色。

      李暄复在国子监又挨了打。

      宫里上下皆知,长公主李暄复在宫中一贯跋扈刁蛮,连皇帝老儿都要多疼爱几分,更是无人敢得罪。

      这一番闹剧,发生在岁末。宫中上下无不津津乐道,隔岸观火,只要烧不到自己当差的主子这,便是稀奇乐事一桩。

      “你们瞧瞧,这长公主这一遭算是遇上劲敌,我看她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如今在揽月庭里躲着,威风都灭了大半。”鬓边一朵红绒花,穿着浅黄春绸的宫女刚打完水,和身边的宫女们故意取笑一句。

      “看来宫里又少不得一顿折腾,她这性子,非得泄一泄自己平日里的气势。”应和的宫女一身碎花浅绿袄,脚上配着同色的青鞋,她们几人捂嘴嬉笑,旁若无人般地经过揽月庭。

      “有好戏看了,可不是嘛。”

      “是啊。”那些宫女一齐笑了。

      “哎,这不是翠姐姐和迎姐姐!”只见素花领子的圆脸宫女露出两边的酒窝,闻着声从揽月庭出来,看到为首戴花的宫女,就要帮忙提水,“这大清早的,翠姐姐在贵妃娘娘宫里贴身侍奉,怎么绕着远路来打水,让手下奴才来做就是了。”

      名叫点翠的宫女脸稍稍僵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地把圆脸宫女的手甩开:“娘娘今早不知怎么的身子不爽,让我给她打点晨间露水。娘娘还念叨着你们家公主呢,本想来看看,奈何身子不允。”

      “有劳娘娘挂心了,我们公主无恙。”圆脸宫女放下手,赔了一脸笑。

      那群路过的宫女们看出她有心护主,便不再多嘴,各自回宫了。

      圆脸的宫女冲她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挂在脸上的假笑也放下,转头走回揽月庭里。

      “阿雅姐姐,公主醒了。”一个年纪很轻的宫女跑过来,贴着她的耳边小声道。

      阿雅蹙眉,点头应了一声,二人一起进里头侍奉。

      “公主,方才那些宫女们在我们门前这般诋毁,分明是故意的。”阿雅望见帐中的少女伸了伸懒腰,不满地道。

      “可看清是哪个宫的?”不紧不慢的笑声从殿内软榻上传来,正是当今长公主李暄复。

      “奴婢瞧着,为首的是贵妃宫里的,还有宋美人那边的,后头附和的那些,奴婢不大记得,估计是一些新晋主子当差的。”

      “无妨。”那少女转了个身趴在软榻上,“不过是狗仗人势,今日从本宫这走一遭,就由她们嚎几句算了。”

      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阿雅便把不满憋了下去。她坐下来开始打算盘,这一次公主在揽月庭养伤,外殿堆着不少药膏补品,皆是用丝绸包成的盒子装着。她方才一个个拆开,对着这几日送来的信帖名字记账。

      她转头跟李暄复说:“那些世家王公见您生辰快到,都送了东西来。他们听闻公主在国子监受伤迟迟不见好,恐染了其他的疾病,尤其那陈家兴师动众地去请名医,好几次来要替公主治病。”

      “丢出去。”听到“陈家”,便知是京城鼎鼎有名第一世家,李暄复连眼皮都不抬,“搁这儿碍眼,放久了占地。”

      “可是……”

      “本宫的事,他们消息倒是知晓得快。”李暄复烦厌道,“宫里御医这么多,都治不了本宫的病,那外头的名医是什么妙手,就能治好?要是他们再来,就说本公主外伤未愈,有损皇家仪容,不能见客。”

      “是,公主。”阿雅收拾起来,对一个紫锦缎缠的玉盒子犯了难,“可这是言贵妃娘娘送的,特意为了公主十七岁寿辰,这不好随意……处置。”

      李暄复:“盒子里是什么?拿来看看?”

      “一幅玉蟾吞日画,听闻象征中原的吉祥如意,是近来西域高僧进贡的,只此一件,甚是珍贵。”

      画卷展开,金光潋滟,玉蟾仰头,求日之心切切。

      蟾蜍吞日,痴人说梦。李暄复自然知道送礼之人的用意,她素来和贵妃不对付,但从不放在明面上计较。

      “如此珍贵,还送与我。”她似笑非笑,“阿雅,这礼不仅要收,还要好好裱起来,就挂在……揽月庭正门口,让宫中来往的人都看看这玉蟾蜍,是如何惟妙惟肖。”

      阿雅顿了一下,想到恰好刚才言氏的宫女在庭前如此嚣张,心里不觉恼怒。她跪下来收走画:“全凭公主心意。”

      李暄复躺回锦被中,露出两节雪白光滑的手臂。在揽月庭养伤期间,宫里的人看似送礼奉承,实则心里都想看场戏,她李暄复偏不如她们所愿,什么风浪都不曾翻起。

      手臂上的玉镯琳琅脆响,轻轻一动,就震得伤处一痛。

      “公主,要不奴婢替你摘下镯子?”方才的小宫女名叫阿笙,她刚从其他宫里调来,此刻正跪在李暄复身侧,隔着被子替她揉腿。

      “无妨,镯子是北方岁时刚进贡的。”李暄复侧了侧身,将被戒尺打红的手臂慢慢地收回锦缎,她歪着脑袋,露出一双笑眼,“既然是父皇送本宫的,哪里有摘掉的道理?”

      “这宫中,奴婢都知陛下最疼爱公主了。”阿笙听后,进而斗着胆子道。

      她刚来分配当差,年纪又小,迫切地想抓住李暄复的喜好,意图讨得欢心。

      李暄复闭上眼,笑而不语。

      她的伤痕还发烫,那如玉般的细腻肌肤未褪掉戒尺印,看着甚是令人疼惜。

      阿笙低头,替公主委屈道:“公主千金之躯,那孟少傅下手可真没个轻重。全皇宫都知道,公主向来最得皇上宠爱,不如……在皇上面前告那孟少傅的行径,让皇上降了他的职。”

      她说完,邀功似地觑了公主一眼,手上揉腿的力道轻柔了些。

      李暄复听后,却是懒懒地回了头看她,那一双上挑清丽的狐狸眼,十足地散漫,却没有泄出一丝夸赞。

      “谁让你动的小心思?”

      阿笙慌忙色变,蓦地跪下来磕头:“贱婢多嘴,知错……请公主责罚。”

      “你可知孟少傅是当朝新贵,他入仕十载,虽出身寒门,但最近又升到二品官阶,在朝中风头正盛。更何况,他如今的恩师可是当朝言相,你说此刻本宫去父皇那告状,又有何用?”李暄复不急不缓地反问道。

      阿笙慢慢捋清其中二三道理,整个皇宫无人不知,言相的同胞姊妹乃是后宫的言贵妃,言贵妃多年宠冠六宫,育有的三皇子李德诠能力又十分卓越。皇帝的储君未定,却有意在朝栽培言党及手下,明眼人谁又敢直接得罪言氏一族呢?

      同一个国子监少傅——孟金堂闹是不为过,但要是放在明面上作对的话,这其中牵扯出的弯弯绕绕,可不是好对付的。打狗也得看主人,这么通俗的道理李暄复自然懂。

      阿笙嗫嚅,恍然大悟道:“多谢公主提点,阿笙知错,再不敢说这种胡乱话。”

      “起来吧,在本宫这儿,不喜欢底下的人跪着讨颜色。”李暄复瞥了她一眼,声音缓和下来。

      阿笙脸上一羞:“是。”

      过了晌午,李暄复命阿笙燃上香料,自己靠在彩绣枕边,倒有些犯困,打算小憩一会儿。

      “公主,孟少傅求见。”阿雅服侍李暄复多年,走进来附到她的耳边通报。

      李暄复微微眯着眼:“知晓了。”之前在国子监挨了孟金堂一顿打,已经好几日,她硬是不道歉,待在揽月庭不出来。看来作为师父的孟金堂倒先坐不住了。

      阿雅给候在床榻边的阿笙使了个眼色,阿笙似懂非懂,刚要问她,就被她拉了过去。

      阿雅点了一下阿笙的脑门:“你犯什么傻,孟少傅是外臣,他又教习我们公主。我们在外头候着,以防有心人看见了多嘴几句。知道了吗?”

      “阿雅姐姐说的是。”阿笙摸摸自己的脑门,觉着阿雅说得甚是在理。

      二人快步走到门前,给孟少傅开门。

      早春的宫墙沾着零星的霜,宫门一开,冷气就钻了进来,纯白大氅晃了眼,揽月庭前的其他宫女们识相地纷纷退下。

      “多谢姐姐解围。”阿笙看向阿雅,感激地说了一句。

      “勿要多言。”阿雅用力拉住阿笙的手腕,示意她行礼,两人一齐朝大门的男子跪了下来。

      阿笙偷偷瞧了来人一眼,露出怯生生的眼睛。从前一直在后宫娘娘们那里当差,未见过孟少傅的模样,只听说十分严厉苛刻,想着应该是个呆板不好相处的人。

      打远儿她就瞥见一个笔直清俊的白衣背影,在初春的宫中,行走时犹如挺立的松柏。

      那人似是察觉到她的偷窥,薄薄的眼皮向下。阿笙情不自禁地哆嗦,只觉得孟少傅的目光像窗外的寒霜般,浑身都泛着冷意。

      “孟少傅怎么得空来我这儿?”李暄复窝在榻上哈气,百无聊赖地说,“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她的双眼上挑,笑起来惹人注目。阿笙有些瞧明白了,长公主是一点都不怕孟少傅。

  • 作者有话要说:  mad,男主终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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