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台》天道茫茫

5、第 5 章

　　将军府今日都在忙着安排迎接萨楚大将军的晚宴，苏梦竹趁着人来人往，混出府去，径直奔向西城黑水巷荒宅，初阳和乔段二人还在那里等她。

　　赵一苇走到院墙下，轻轻一踮脚，借力飞身上墙，然后一跃而下。

　　“唰——”
　　一道凌厉的剑气自身后劈向她。她顺势侧身，冰冷的剑锋堪堪擦过她鼻尖。她面不改色趁势转身，须臾已绕至来人身后，将匕首搭在那人颈间。

　　段林懊恼：“怎么又失败了！”

　　赵一苇收起匕首，笑道：“比上次快，下次应该就能一招制住我。”

　　乔木拍了拍段松的肩膀，说道：“说正事儿。”又看着赵一苇问道：“昨晚那人可靠吗？他有何理由帮我们？”

　　赵一苇捏着匕首，说道：“八成可靠，他是乔装入城的，只说自己与火赤有血海深仇，其他的不愿多说。”

　　“八成你也敢信？我们干的可是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事！”段林满脸的难以置信。

　　“说来也怪，此人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我心中亦有疑问，可他又并无恶意，着实令人费解。”

　　赵一苇心中困惑，可直觉又告诉她此人可信。

　　段松冷哼一声，抱着剑不再说话。

　　乔木思索片刻，又说道：“此人确实可疑，不过他并不知道我们暗刺这条线，若今日有任何变动，我们就即刻出城。”

　　按照计划待到暗刺到约定的小院后，初阳便即刻带他们从南门出城，而他们三人第二日早上趁乱混出城去。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日头缓缓落下，天边只余些许余晖，快到酉时二刻了。

　　四人分别戒严，警惕着看着四周，等待青峰到来。

　　院中的初阳突然抬起手臂示意，比着口型：“东边有马蹄声！”

　　不消片刻，高处的段松打手势示意：“正东一人一马！”

　　赵一苇与乔木一人埋伏在大门后，一人埋伏在堂屋中。

　　来人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并未贸然进入院中，而是轻车熟路绕至西边院墙下的缺口处翻入院内，借着旁边的粗壮的槐树观察院内情形。

　　赵一苇看着段松的手语，显然来人对此地十分熟悉，那个猜测再次浮上心头。

　　她示意段松动手，三人从暗处冲向来人，而她则翻出墙外堵住了来人的退路。

　　来人身手利落，可双全难敌四手，几个回合人便被制住，赵一苇一剑挑去他的面纱，定睛一看，果然是青峰。

　　不等她开口，青峰拿出一个竹筒，焦急地说道：“李姑娘，情况有变，你拿着它赶紧出城吧！”

　　四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赵一苇接过竹筒，连忙追问：“有何变故！”

　　青峰眉头紧皱，神色十分为难，说道：“说来话长，姑娘先别问了，快点出城去吧！”

　　赵一苇知道再问不出来什么，又问道：“你家大人呢？”

　　青峰眉目稍稍舒展，说道：“公子出城去了，暂无性命之忧。”

　　赵一苇心下了然，那从此刻开始，她再见到的苏梦竹便是真正的苏梦竹了。

　　她抱拳施礼，说道：“多谢青峰兄，不知日后何处寻你？”

　　青峰回礼，说道：“姑娘不必言谢，日后也不必寻我，有缘自会再见。我不便久留，就此别过！”说完便走。

　　赵一苇呆在原地，心中的疑问未解，她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她急忙跑出院中，青峰正要纵马而去，她脱口喊道：

　　“轻鸿！”

　　马背上的人影一顿，缓缓转过头来。

　　“徐轻鸿！”赵一苇热泪盈眶，语气肯定。

　　马背上的人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浅浅一笑，说道：“姑娘多保重！”

　　说完便跃马扬鞭，绝尘而去。

　　青峰就是徐轻鸿，徐轻鸿是徐昕的侍卫，徐昕还活着。

　　徐长生还活着！

　　初阳追出来，只看到了眼眶泛红的赵一苇。

　　“阿姐，你怎么了？”初阳急切地问道。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赵一苇只得说一句：“没什么，等出城了慢慢说。”

　　四人在院中借着火光看城防图，确认无误后小心将城防图收好，眼下只待两名暗刺到了，初阳便带他们先行出城。

　　四人恢复警戒，可眼看酉时就要过去，暗刺却迟迟不来。

　　赵一苇思忖着，若是一刻钟之后人还不来，那他们就直接出城。

　　突然只听得木门“吱呀“”一响，院中便再无动静。

　　乔木闪身上前查看，却只看地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背着一个包裹。

　　乔木挑下包袱扔给不远处的赵一苇和初阳。赵一苇打开包袱拿出里面的文卷，借着初阳打着火折子一看，竟是甘州的旧城防图！

　　赵一苇几乎一眼就发现了图中有几处错误。

　　这城防图果然有问题！

　　她小心将城防图收好，接过初阳手中的火折子，快步走上前，蹲下来凑近了一看，竟然是张青！

　　她与张青十分熟悉，张青是徐骁帐下的传令兵，也是甘州被围之时第一个派出去送信之人！

　　乔木看得出赵一苇脸上的欣喜，连忙招呼初阳拿酒来

　　段松见状也放下警戒，凑上前来问道：“这是暗刺？”

　　赵一苇神色复杂，说道：“不知道。”

　　她仔细端详着眼前昏迷不醒的人，又在颈间摸了摸，确认无乔装后，又说道：“他是忠勇侯的人，城破之时就下落不明，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乔木将人扶起，段松接过酒碗来，浇在张青伤口上，又泼了一碗在脸上。

　　正要再泼，眼前的人突然咳嗽了几声，悠悠转醒。

　　张青昏昏沉沉，勉强撑着眼皮打量着眼前的几人。他忽然睁大双眼，吃力的抬手指着赵一苇的方向，含混不清地说道：“阿葭……阿葭……”

　　赵一苇紧紧抓住他的手，说道：“是我。”

　　“你还……活着，太好了……”张青气息不稳，断断续续地哽咽着说道：“我以为你死了……”

　　“我活着，你也活着，我们都活着！”

　　张青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紧紧抓着赵一苇的手说道：“我和齐大哥拿到城防图出府后，突然被一伙黑衣人伏击，齐大哥让我先走，把城防图送到这里来。”

　　“黑衣人没追来，齐大哥也没来，怕是已经……”

　　乔木顿了顿，没说出大家心知肚明的那后半句，齐预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你就是齐大哥说的那个帮手？”赵一苇震惊道。

　　“是我，但我也不知金州卫来的人是你。”张青同是一脸震惊。

　　张青不知晓其中的曲折十分合理，暗刺部中向来是单线联系。只是他明明是传令兵，可为何又成为了潜伏在甘州的暗刺？

　　赵一苇追问道：“我记得你当时已经出城，为何又在火赤府中？”

　　张青抬眸，忽然剧烈地咳出一口血，乔木连忙帮着顺气。待气息渐匀，又愤恨地说道：“我想查当日甘州城破的真相，我知道侯爷不可能把城防图给北幽人！”

　　说罢又自嘲地冷笑一声，说道：“我长得有几分像北幽人，靠着这个才混进了甘州城，可惜我是个废物，若不是齐大哥发现我，我怕是到死也查不到。”

　　赵一苇知晓了来龙去脉，心中百感交集，但眼下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便安慰道：“现在有了城防图这个物证，甘州失陷的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

　　初阳和张青带着两份城防图走了，她与乔段二人按计划刺杀火赤。

　　赵一苇趁着夜色渐深，四下无人潜入火赤的院子。隐好身形不过片刻，就听得“哐”一声，堂屋木门被踢开，院中侍卫下人跪了一地。

　　火赤在屋中挥刀乱砍，破口大骂。原来是原定今日入城的萨楚并未准时到，也未派人前来传话，让他在城外白白等了一个时辰。

　　“你！过来！”火赤随手指了一个跪在前面的侍卫。

　　侍卫连连磕头，哭喊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此时的哭喊求饶无异于火上浇油，火赤闻言眼中怒火更盛，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大口喘着粗气，阔步走向侍卫，双手举起大刀，奋力砍去。

　　侍卫的脑袋连同右肩被齐齐砍下，人顿时没了生气，左半边身子缓缓倒向一边，而脑袋借着大刀的余力滚了半圈，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未敛去，圆睁的双目逐渐失去光彩，呆呆地盯着不远处的花坛。

　　侍卫下人们惊恐万分，乱作一团，一个婢女尖叫着起身要跑，火赤一脚踢开刚刚刚刚死去的侍卫，挥刀劈向婢女，婢女应声倒地。

　　院中哭喊声一片，火赤杀红了眼，在院中追着连砍几人，直到怒火平息才喘着粗气停住。

　　赵一苇在暗处看得心惊肉跳。

　　此人必须得杀，只看他今日在此滥杀无辜，就可以想到甘州城破那日，有多少无辜百姓惨遭毒手！

　　火赤终于平静下来，叫活着的侍卫和下人收拾院中的尸体。侍卫和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拖着尸体退出院中。经过这番杀戮，今日断不会有人在院中值夜了。

　　火赤自刚刚便坐在院中台阶上，此时终于像是回过神来，起身往书房走去。赵一苇屏气凝神，等待时机。

　　火赤进书房很快发现了城防图不见，急躁地在房内翻找。

　　就是此刻！

　　赵一苇轻轻一跃，闪过书房门前。

　　火赤闻声而动，忙追出来，只见院中站着一个黑衣人，他打出一拳，只冲黑衣人面门而来。

　　赵一苇顺势躲开。

　　火赤见状又是一掌，这一掌赵一苇假意闪避不及，生生受下。

　　她虽有防备，未伤及要害，但火赤力大无穷，这一掌也震得她气海翻涌，呕出一口血来。

　　赵一苇来不及调息，借力翻上屋顶，作势要逃。

　　火赤拿起大刀，大喝一声：“贼人哪里逃！”

　　火赤已经中计，赵一苇再添一把火，回头冲他轻蔑地一笑，便跑向城西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