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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财神元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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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祸再次看到元宝,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太阳火辣辣的,晒的她白皙的脸颊有些发红。
不断爬升的气温让整个街市都软绵绵的。
“哪里来的血腥味?唉!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该不会又有强盗土匪到咱们镇上来了吧?”路人皱眉,捂鼻,加快了脚步。
阿祸也注意到了这股血腥味,但更让她在意的是混在血腥味中,那股让她熟悉的香味。
这香味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阿祸心脏快速跳动,一路小跑来到血腥味的源头地——永安糕点对面的小巷。
午后的日光越发刺眼,阿祸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会错的,她不会看错的,那个倒在阴影里的少年,是元宝。
身体总是比意识快一步做出反应,当阿祸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背着昏迷的元宝踏进了糕点铺。
阿祸搬离客栈后,徐娘竟主动提出让自己住进铺子偏院。
她神情冷淡:“让你住进来,也是为了能有人时刻照看铺子。”
一旁的小厮忍不住议论:“咱在这干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老板娘还包住啊!”
徐娘是个寡妇,自十年前丈夫死后,一直独居在这偏院,从未与人同住。用徐娘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独惯了,便再难容得下其他人。
因此阿祸刚搬进偏院时,总是担心自己给徐娘添麻烦。
可当徐娘拿出提前为自己备齐的起居用品时,阿祸就知道,徐娘对自己搬进偏院,应当是高兴的。
她看着床榻上的元宝,微微出神。一晃眼,竟已过去三年。
元宝本就生得高大,眉眼间又有些凌厉,平日里束发高冠,华衣锦服,总让人有些畏惧。
此刻他褪去华服发冠,安静地躺在阿祸床榻上,很是柔和,竟让人生出一股怜爱来。
“丫头,你这是……带了个男人回来?”徐娘走进房间,瞥了眼床上的元宝,“福来那家伙,一脸八卦地跑来跟我说,在街上看见你跟一个俊俏的公子哥走在一起,估计是有了情郎。起初我还不信,不过现在看来,倒不像是空穴来风。”
阿祸又羞又恼:“福来那家伙也太会扑风捉影、添油加醋了!哪有什么情郎!这是…这是之前帮过我的恩人,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我一时心急,便擅自把他带回来了……师傅,你能不能收留他一阵?”
徐娘笑得意味深长,却也没再追问:“既是恩人,那便好生照料着,也算还了恩情。可曾问过大夫?”
阿祸起身端水,将巾帕沾湿,小心翼翼地为元宝擦去脸上的灰尘。“还没,方才我大概查看了一番。他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却并未看见伤口,想来不是寻常病症。”
与元宝初见时,他便可凭空变出银钱,后又总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恐怕,并非人类。但茫茫四海,万物生灵,既非人类,又是什么呢?
“这些年我也听过不少奇门异术,见过些和尚道士,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徐娘盯着元宝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便提前谢过师傅了。”
“不得了——不得了——”福来尖锐的嗓音穿透院落门墙,闯进二人耳中。
“啧,这小子成天一惊一乍的!”徐娘故作嫌弃,立即起身去开院门。
“什么事?”
“老板娘,方才门口有个小叫花子,一个劲得往我手里塞纸条,说是要交给咱们铺里,眉间有颗红痣的姑娘。我寻思着咱们铺里就阿祸一个姑娘,可她眉间也没红痣呀。”
“什么纸条?”阿祸紧跟徐娘,来到院门处。
“挪,就这个。”福来从怀里掏出那张红纸,上面竟还撒着金粉。
阿祸刚接过红纸,便看见福来指着自己脑门,惊恐地大叫起来:“啊!老板娘你快看!阿祸脑门上突然多了个红痣!”
“喊什么!瞧你那点出息!”徐娘将红纸从阿祸手里拿出,红痣就又消失了。徐娘转身问福来,“现在我拿着这红纸,脑门上可有红痣?”
“没有…只有阿祸拿着的时候有。”福来声音有些颤抖。
“既如此,这红纸便是给你的,快打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阿祸刚一打开,红纸就散出浓郁的檀香味,只见上面赫然立着几段毛笔字:
“若想救人,今夜子时,于院中槐树阴影下,冥思五秒,默念'无门',即可与我相见。”
……
“救人?咱们铺子里有谁出事了?”福来看得一头雾水。只有徐娘和阿祸,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元宝所在的房间。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阿祸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早知道就不跟着福来看那么多话本了。不过好在自己有师傅作伴,不至于那么害怕。
“是这了,院子里就这一棵百年槐树。”徐娘率先按照纸条要求,来到树荫下,开始动作,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该不会是哪个道士的恶作剧吧?”徐娘有些怀疑。
“师傅别急,我再试试。”阿祸在心里默念愿元宝长命百岁,而后轻唤无门。
话音刚落便狂风四起,宁静的夜晚忽然躁动起来。面前的槐树在强风中疯狂扭动着枝叶,活像夜叉。
“师傅,你看……”徐娘竟不知何时晕倒在地,自己脚下的地面突然出现一阵黑色漩涡。
阿祸又惊又怕,身体正在不断下坠,她咬紧牙关,死死攥住衣角。
扑通一声,她摔落在地,想象中的疼痛并没出现。
唉?这地怎么毛茸茸、软乎乎的?
“喵呜——”寂静的黑暗中传来一阵猫叫,阿祸手底传来温热。
世上竟有这般大的狸猫?
四围太黑,她什么也看不见,任由身下的猫背着自己往前。
不知过了多久,阿祸眼里有了光亮。她这才看清,背着自己的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长毛猫,而它正带着自己前往中心的祠堂。
祠堂很大,却只供奉着一个排位,四周燃着檀香。
大猫喵的一声,将阿祸放下,高傲地走向祠堂上的排位,而后化作一缕烟,消失不见。
阿祸环顾一周,并未发现异常,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请问有人吗?”
没想到竟得到了回应,那是一道低沉的男声:“这里除了你,可再没活人。”阎王无为从祠堂后方飘出。
阿祸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绕是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这诡异的场景和浑身死气的男人吓的不轻。
“这么害怕?更吓人的话我还没说呢。”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元宝。你来不就是为了救他吗?”
“你认识元宝?”阿祸本还心存顾虑,想着自己怕是遭了蒙骗,企图逃跑。可在听到元宝名字后,就又定了心神。
“何止认识,他刚出世时,我还抱过他呢。”无为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竟低声轻笑起来。
……
这发言,让阿祸更加迷惑了。
“既如此,想来你有救他的法子?”
“法子我有,但不知你可敢用。”无为收起笑容,逐步逼近。
阿祸这才看清男人脸上带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清俊的凤眼。“只要能救元宝,再难的法子我都愿意试。”
哼,倒是有些情义。就是不知这情义是否深厚到可与生死相比。
“如果这个法子是以你的寿命,换取元宝的神力,你也愿意吗?”
……
短短一句话,包含了太多信息,阿祸有些发愣。
什么神力,元宝竟是神!?自己的寿命可以换回元宝的神力?这男人不会是骗自己的吧?
“怎么,不愿意了?方才不还信誓旦旦的朝我做保证吗?”无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人类总是巧言令色,看似重情重义,实则自私冷漠。元宝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
“不是,生死事大,我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你说你认识元宝,可有什么证据?”
“呵呵,我为何要向你一个人类证明?法子我已经说了,至于信不信,用不用,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可元宝既是神,又怎会受如此重的伤?”阿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无为似乎看出她的顾虑,移至祠堂桌前,指着牌位说:
“他虽是神,却没有获得完整神格,也无信徒为其立神祠。神力不稳,神心不定,偷至凡间时,与你产生了过多羁绊,动了凡心,自然也就捱了几道天雷。”
明明是沉重的话题,无为却一脸轻松愉悦地侧躺在神位前,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你是说,元宝受伤是因为我?”阿祸很快提炼出了重点。
“是,也不是。他的确因你提前受雷劫,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神格哪有那么容易得到?这一劫,他必须受。”
阿祸有些自责。毕竟当初是自己非要缠着元宝报恩,才害他与人类牵扯过深。
“要多少寿命才能换?”自责也好,懊悔也罢,都不能让元宝醒过来。她必须做点什么。
无为没想到少女竟真愿意为元宝献上寿命,一时有些错愕。
“约莫几十年吧。”
“……”
阿祸脸色有些凝重,可无为却高兴起来。他薄唇微勾:“果然如此,你也一样。”
可下一秒,他嘴角的笑就僵住了。
“几十年太多了,我在人间还有未完之事,十五年可以吗?”
少女清亮的眼眸正紧紧盯着自己,纯净而不染凡尘。
无为不由觉得好笑:“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竟还讨价还价?”
“可我目前只能拿的出十五年寿命,等我办完人间的事情,再来补。况且,你也不想元宝出事。你既有心帮他,又何必弯弯绕绕呢?”
阿祸早就看出这男人有相助之心,之所以跟自己说这么多,估计是想试探自己是否诚心。
“哼,你倒是有些机灵。你上前来,我为你抽取寿命。”男人微微抬手,阿祸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朝他靠去。
抽取寿命的过程非常简单,阿祸还没来得及害怕,一抹青绿色的光便从额头飞了出去,凝聚在无为掌心,形成一颗光球。
“这便是你十五年的寿命。把它放进元宝体内,不出七日,便会苏醒。”无为将光球递交给阿祸。
“谢谢,剩下的寿命我会……”
“不必了。”无为打断了阿祸没说完的话: “不必了,十五年足已。你该回去了。”
无为衣袖轻挥,方才消失的大猫又从牌位中跳出,叼起阿祸,往阴阳路上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