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年年有愚

5、你很有钱吗？

　　许云澈猛地抽出手，屏住呼吸，不敢看沈槐安的眼睛，一颗心瞬间跌进万丈深渊，。
　　从那以后，许云澈很少回家。
　　每逢暑假，沈槐安隔三差五会打来电话，催许云澈回家拿学费。
　　许云澈不回家，他从不会主动把学费转过来。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许云澈拿起手机。
　　他犹豫了！
　　这个暑假，靠他自己，怕是很难挣够学费。
　　学校附近，一放假，就像无人区，根本没什么工作机会。
　　市区招聘，几乎都是全职，找到一两个做家教的，除去时间成本、来回路费，也很难在半个月内凑齐学费。
　　还有两年，熬到毕业，再也不用仰人鼻息，说不定沈槐安已经知道自己不对……
　　许云澈这样想着，觉得回家一趟，是最好的办法。
　　电话那边，沈槐安再一次问道：“云澈，暑假怎么又不回家？”
　　许云澈咬咬嘴唇，开口：“安叔叔，我……”
　　“云澈，好孩子。叔叔好长时间没见到你，学费和生活费都给你准备好了。”
　　“这样，明天正好周六，我跟你妈都不上班，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
　　沈槐安似乎很激动，自从那次以后，许云澈从来没有这样跟自己说过话。
　　许云澈答应了。
　　家在凌安，离学校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
　　天色渐晚，许云澈打算第二天再走，当天去，当天回。
　　打开书包，拿出书本，几张报告单，皱巴巴挤出来。
　　许云澈看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耻辱油然而生，他抓起报告单，撕个粉碎。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让温宴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顺手拿起一瓶酒，来不及看，往嘴里猛灌一口。
　　瞬间，眉头紧皱。
　　这是从温宴那里顺来的酒，剧烈的气泡刺激着每一处味蕾，淌进喉咙，没有一丝丝酒味。
　　仔细看上面的包装，许云澈才知道，这是一款【仿酒气泡水】。
　　居然是水？
　　许云澈肺都要气炸了，千杯不醉，居然会被几杯气泡水放倒！
　　温宴一定笑掉大牙了。
　　许云澈无力地靠在桌子上，继续饮一口。
　　苦笑：一夜一天，自己不就像个跳梁小丑，难堪的又不止这一点。
　　所幸，再也不会见了！
　　“叮”，手机响起，有人添加好友。
　　不巧的是，这人正是温宴。
　　许云澈纳闷，温宴怎么会找到自己？留在会所的联系方式是假的。
　　该是华西医院，他看病留下的记录，秦时鹏是温宴的人！
　　“许云澈，我是温宴，通过一下！”
　　许云澈直接忽略。
　　又是一声，许云澈准备再次忽略。
　　这次却是沈槐安，他给许云澈发了一个定位。
　　附上一句：“云澈，收拾一下，还有20分钟到你学校。”
　　许云澈几乎要窒息，一只手扶着桌子，整个身体微微蜷缩。
　　这还没回去呢，沈槐安迫不及待，想要做什么？
　　许云澈不能和沈槐安单独呆在一起！
　　许云澈赶紧给沈槐安回消息，谎称自己还在外面。
　　他害怕，宿舍在一楼，沈槐安站在窗边，就能看到里面的一切。
　　他迅速拉上窗帘，关掉宿舍所有的灯。
　　黑暗中，许云澈来回踱步。
　　他还是不放心，钻进桌子底下，一颗心怦怦直跳，都快要跳出来。
　　许云澈抓住椅子，双腿止不住颤抖，与墙壁和桌板摩擦，窸窣作响。
　　与此同时，水滴声，风声，任何动静，都会让许云澈惴惴不安。
　　许云澈害怕！
　　他从桌子底下迅速钻出来，从床下拿来一个胖嘟嘟的兔子公仔，又迅速钻进桌底。
　　许云澈把胖兔子紧紧抱在怀里，小脑袋埋进柔软，颤抖的身体，才缓缓平复。
　　他太了解沈槐安了！
　　他笃定沈槐安是一个人，他会走进学校，来到宿舍窗前。
　　果不其然，不到15分钟。
　　窗帘被一只手，从外面掀开。
　　许云澈忘了关上窗户！
　　沈槐安沿着窗户，不停地变换角度，窥探里面的一切。
　　发现没有动静，掏出手机，拨通许云澈的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语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许云澈庆幸，自己发完消息之后，就关掉了手机。
　　很快，一束灯光照进来，许云澈再次慌乱，缩在一角，屏住呼吸。
　　沈槐安明察秋毫，看到洗手间的水渍，朝着屋里喊了几声“许云澈”。
　　灯光消失，许云澈能感觉到沈槐安还在窗户边徘徊。
　　十来分钟之后，脚步声慢慢远去。
　　许云澈又等了半个小时，确定沈槐安已经走远，并不会再回来，才缓缓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一米八的大男人，在桌子底下窝了快一个小时，全身僵麻。
　　许云澈拿起剩下的大半瓶气泡水，一口气喝完。
　　打开手机，六个电话，十来条语音消息，全是沈槐安。
　　许云澈懒得一一点开。
　　他瘫坐在椅子上，就算拿不到学费，他也不能翻脸。
　　沈槐安的身后，还有许云澈善良的母亲。
　　温宴再一次发来添加好友的请求，许云澈同意了。
　　几乎同时，弹出一条转账记录。
　　1万。
　　不多，也不少，正好是昨天的酒钱。
　　许云澈没有收，许久，发去一条消息：“你很有钱吗？”
　　温宴秒回：养你没问题。
　　许云澈不做声，温宴的话，许云澈没有办法接下去，他只想借钱。
　　半晌，见许云澈不说话，温宴又发来一条消息：开玩笑的。
　　输入框里，许云澈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最后，只有一句话：“温宴，我想借钱。”
　　手机那头，温宴笑了。
　　落魄又清高的许云澈，算不算是在向自己低头？
　　这想法并不高尚，也阻挡不了温宴心中的喜悦，他需要许云澈的味道。
　　很快，许云澈补充几句话。
　　“最多两年，毕业之后，我还给你。”
　　“我给你打欠条，可以加利息，高利贷不行。银行利率4.75，你借给我的不能超过10。”
　　无利不起早，许云澈目的性太强，言语间没有任何温度。
　　温宴同意借钱，换来许云澈的个人信息。
　　凌安大学，6101室。
　　只这一条，就够了。
　　许云澈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温宴没回。
　　一个小时过去了，许云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不知道温宴借还是不借。
　　他不愿意向沈槐安低头，也不想成为借贷平台上的透明人。
　　温宴迟迟不答复，许云澈握着手机，在狭窄的宿舍，走来，走去。
　　一个小时又过去了，许云澈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本就试一试，认识一天，磕磕碰碰，不借也是人之常情。
　　许云澈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兜兜转转，还是的回家。
　　想来想去，沈槐安大老远跑来，没接到人，又是电话，又是信息……许云澈还是应该回个消息，解释一下。
　　拿起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温宴的消息映入眼帘。
　　“开门，面谈。”
　　凌安大学远离市区，几乎可以用荒山野岭来形容，隔着温宴的别墅，几乎跨越大半个城市。
　　许云澈首先想到的是，温宴在恶作剧！
　　还是忍不住打开门。
　　门外，温宴单手扶着门框，莞尔一笑：“许云澈，只有一条件！”
　　说完，盯着许云澈，上看看，下看看。
　　错愕几秒，许云澈迅速关上门。
　　使劲拍一下自己的脑门，从柜子里翻出一身衣服，套在身上。
　　顺便将桌上假酒瓶扔进垃圾桶。
　　这才请进温宴。
　　许温宴晃悠一圈，回到许云澈身边：“你睡哪张床？”
　　许云澈关上门，开门见山：“说吧，什么条件？”
　　温宴的视线，从床挪到许云澈脸上，他挑眉，伸出两个手指：“两年。”
　　“不许谈恋爱，不许夜不归宿，不许对我说谎，周末陪我。”
　　温宴一下子说了三四个条件，许云澈蹙眉：“不是说，只有一个条件？”
　　温宴随便找个椅子，坐下来，扯扯嘴角：“前面几条，临时加的。”
　　许云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来纸和笔。
　　不知何时，温宴凑上来，一手扶着椅子背，一手撑在桌子上。
　　许云澈一回头，两张脸快要贴在一起，温宴厚重的气息，也格外清晰。
　　这是自己的地盘，许云澈没什么好怕的。
　　他迎上温宴的目光，对峙许久。
　　温宴并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许云澈败下阵来。
　　他心跳加速，佯装平静，神情自若：“前三条都可以，最后一条……怎么个陪法？喝酒，聊天，还是？”
　　“睡觉。”
　　温宴一字一顿，语气柔和，眼里盛着细碎的光芒。
　　许云澈起身，合上本子：“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他失望透顶，男人都是这德行吗？
　　“是你，就不会错！”
　　温宴说着，一手按住本子，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
　　灯光下，许云澈的侧脸线条流畅，白皙的皮肤，未退的汗毛，若隐若现。
　　“麻烦你，白跑一趟，请回吧！”
　　许云澈语气冷漠，客套话说成这样，跟逐客令差不多。
　　温宴快速解释：“只是睡觉，我保证不动你！”
　　三言两语，许云澈不像是借钱的，像个讨债的。
　　许云澈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他愿意跟温宴玩这个契约游戏。
　　白纸黑字写清楚，谁也不吃亏。
　　合约一式两份，全是许云澈手写，共同署名。
　　许云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份合约，递给温宴，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浅笑：“谢谢老板，合作愉快！”
　　温宴接过合约，伸出手：“小朋友，我叫温宴，多多指教。”
　　“许云澈。”许云澈伸出手，不咸不淡。
　　不等握手，转身，打开门，请走这个不速之客。
　　温宴停在门口，抑制不住内心激动：“今天正好周末，一起吧？”